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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儿到底还是在乎裴照的死活,见自家小姐脸也冷了,拳也攥紧了,晚宴也不去了,就知道有个裴将军是要倒霉了。
自家小姐的记仇,她作为丫鬟,是最清楚的。
偏偏自己哥哥的能耐也大,凌波一声令下,不多时就托了丫鬟进来传话,说:“在杏花林呢。”
凌波立刻提着灯笼,杀往杏花林,小柳儿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小姐杀气腾腾,心中也是乱成一团。
她也听自己哥哥说了,论理呢,小姐和裴将军,是说好要分开的,那既然分开了,裴将军向谁示好都是正当的,不算他花心,怎么自家小姐还这样生气呢。
不过小柳儿也是看了戏听了书的,自然明白自家小姐是为什么。想到这点,她也有点想偷笑。原来聪明如小姐,也是身在局中不自知。裴将军引得小姐们趋之若鹜,这下好了,把小姐的醋坛子都打破了。
小柳儿提着灯笼,一面在前面走,一面引路,这季节其实杏花都没开呢,今年是寒冬,春天来得迟,花枝在夜色中横斜,满枝都是累累的花苞,莫名让小柳儿想起一句戏词来: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等到看到杏树下抱着手,靠着树安静站着的裴照时,什么迟来的春天都值得了。
小柳儿心中想笑,找个理由道:“小姐,我去看看有没有哪树杏花开了。”说完,就溜了下去,准备留他们两人说话。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她现在也是练出来了,不会只盯着裴照的脸看了,也看见他手中其实随意提着那两个花球,是用绸花、杏花枝、梅花和缎带之类扎在一起,虽是席上仓促扎成,但夫人小姐们巧手,仍然精致可爱。
裴将军虽然有些卖弄风流,但到底没把花球抛上楼,还是留给自己小姐的啊。
可惜凌波心中不这样想。
她手中也提着灯笼,明明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近了却不动了,只站定了,冷冷看着裴照。
裴照却朝着她笑。
其实凌波也看出来了,她来的时候,裴照虽然抱着手站在树下,也是闲散模样,他天生眼中带笑,是桃花眼,但周身笼罩的,其实是有股疏离在的。直到看到自己,才认真露出一个笑容来,眼也弯起来。
但自己对他心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就这样,以后不是要被他狠狠捏在手心里。
“给你。”裴照又逗她,他就是沈碧微那种喜欢没事折腾的人,凌波称之为“闲得没事干”,把两个花球都系在树枝上,跟一对小灯笼似的,献宝似的递给了凌波。
凌波接过来,就朝他砸了过去。
第一个被他躲开了,砸在他身后的杏树上,花球本来是松松一捆,顿时碎开了,杏花枝,梅花枝,绸花缎带都溅开来,落了他一身。第二个他就不躲了,稳稳接住了,仍然是笑的。
“花球抛中谁,可就是看中了谁,不许反悔的。”他还笑着用之前那些夫人的话逗凌波。
凌波见他记得这样清楚,顿时更气。
“裴将军既然记得这么清楚,正该把花球扔到楼上去呀。”她立刻骂他:“这样的好相貌,行动风流,怎么不去招贵婿?横竖满楼的小姐都喜欢你,裴将军大有可为,还给我干什么?”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脾气发得没道理:你自己不和裴照好,还不让他和别人好么?不管裴照被谁看中,或者看中谁,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是花信宴,本就是男女相看的宴席,就是定了亲的尚且有退婚的,何况你又不是裴照的谁……
但是想到裴照会跟另外一个女子订下婚约,她还是肺都要气炸了。
那甚至无关得失,几乎是本能的暴怒,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把帕子都撕出几道小口子了。
其实她想撕的可不是帕子,而是裴照的脸。
偏偏裴照还这样笑着问她:“不是小姐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的吗?”
这话一说,凌波就心虚,确实是她,生日之前还好,生日之后醉酒醒来,在房中躺了一会儿,只觉得空落落的,反正游隼也送走了,罗姑子的谶语也说了,流水桃花,有始无终,不如当断则断,于是索性让柳吉传了话给他,说桥归桥路归路,省得再起事端。
但裴照也没纠缠,也没多说,只是打了半场马球赛,自己就气急败坏地追了过来,实在太没出息。
凌波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过去,所以也不说了,只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副负隅顽抗的样子。裴照见她这样,好气又好笑,往前一步,她立刻就往后退。裴照见了,笑道:“那我可要赴雀屏会去了……”
雀屏选婿,也是有名的典故,裴照故意逗她。
“你敢!”
裴照立刻笑开了,又凑过来看她,凌波本能地往后躲,裴照却道“小心”。原来她身后正是杏花树,被树根一绊,往后一个趔趄,好在裴照早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腰,将她勾了起来。
怪不得古人都用美人计,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凑近来,确实会让人神魂驰荡,难以自持。
但裴照这人性子恶劣得很,明明知晓自己的威力,还笑着逗她:“好了,我又要挨打了。”
“别胡说。”凌波立刻一把推开他,学着清澜的模样,端起架势,拿出世家贵女的威严来,啐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还‘又要挨打了’。”
“刚刚还打我呢。”裴照只笑眯眯看她,给她看自己身上衣裳被花枝蹭上的花汁。
“破衣裳。”凌波立刻嫌弃他:“你个穷边军,只知道穿破衣裳,还好意思给我看呢。”
裴照挨了骂,立刻露出受伤的神色,等凌波心软,停了骂,又立刻笑道:“我穿破衣裳叶小姐还骂我呢,要是穿好衣裳去马球赛,叶小姐肯定从楼上跳下来打我了。”
这话说得又刁钻又好笑,偏偏正中凌波软肋。确实,今日还好穿的是青色的旧战袍,尚且引得满楼小姐掷下花来,要是穿了那两件妆花缎的衣裳来,场面会如何,简直让人不敢想。
凌波说不过,所以更生气,立刻转身就走。裴照也是促狭,拉住她袖子,凌波作势要打他,却听见裴照声音带笑地问:“那叶小姐愿不愿意接穷边军的花球呢?”
“不愿意。”凌波仍然心如铁:“我说过了,我要权,没有权有钱也可以,不然拿什么庇护自己的家人。”
她甚至反问裴照:“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力争上游,沈碧微颓丧,是因为觉得世间女子无路可走,但朝堂上也没黑暗到无路可走吧?虽然出了个陈伯宗,但沈大人和魏侯爷都是走正路上去的,你效仿他们也可以呀?”
这样的话,裴照也确实是听到耳朵起茧了。但他好耐心,只是微微一笑,道:“不力争上游,叶小姐就不和我好?”
叶凌波把心一硬,道:“是。”
“那叶小姐今天还来找我干什么呢?”裴照只自嘲地垂着眼睛笑:“横竖我是不肯上进的人罢了。”
又来了又来了,刚刚在观景楼下,也是这样,露出三分委屈,就把满楼的夫人小姐玩得团团转。其实天下谁有他的好运气,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身手,荣华富贵一步之遥,应有尽有,偏偏不肯争气。
凌波强自硬着心,不让自己像那些夫人小姐一样对他心软。索性赌气道:“那我还要找你打探崔景煜的消息呢!”
上次她说这话,把裴照气翻了。但这次裴照只是抬起眼睛来,看了她一眼。
她只知道桃花眼用来传情是好的,不知道露出伤心的神色时,也这样让人心软,恨不得什么都答应他。
但他毕竟是裴照。
鸣沙河送掉自己全部兵力,因此一夜夜活在那场愧疚中,他也不曾拿出来换人的怜悯。
“我这就去打死崔景煜。”他不急不慢地道。
凌波被他气笑了,推了他一把。
“你去,你现在就去。”她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催这混蛋:“你怎么不动了?不是要去打他吗?你打死崔景煜,大家一了百了。”
裴照被她推了一把,一点不生气,反而笑了。
“打不过。”他坦诚地道。
凌波这下彻底被他逗得破了功,又是气,又是好笑,狠狠把他掐了两下,道:“我真想打死你,裴照,你这人怎么这么气人!你一天不气人会死么?”
裴照挨了她的掐,也不闪不躲,还看着自己被掐的地方。凌波反而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界,连忙收回手来,本能戒备地看着他,又为自己的谨慎觉得好笑。
这可是裴照。观景楼上多少小姐等他的花球,说出去一定要被笑的,相貌平平的叶凌波,竟然在他面前如同闺阁小姐一般珍重芳姿起来……
但裴照看她的眼神也确实称不上清白。
凌波怀疑过很多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刻真的怀疑过裴照是在耍自己,假装对自己的喜欢,其实别有所图。
可能是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几乎称得上灼热,桃花眼本来风流,看谁都像水光泛滥,但他看自己的时候总是那样专注,凌波几乎不敢与他对视。那感觉像冬日烤火,烤得太近了,皮肤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像要被灼伤了,本能地想往后退。
她没有被人喜爱过,但也有身为二十岁的女孩子的自觉,甚至会觉得危险,因为知道这个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如同虎视眈眈的敌人,随时准备闯进自己的世界里,攻城略地,为所欲为。
每到这时候,裴照总是异常安静,反而是她自己,心乱如麻,总想找点话来打破这片危险的寂静。
如果他不是这样犟,该多好呀。自己可以和清澜跟崔景煜一样,和他定下婚约,从此花信宴的每一宴,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总在,看过许多次的桃花、桐花、满院的芍药,清晨的熹微日光和黄昏时满天的晚霞,只要是和他一起看,总归是不一样的……
但远处的宴席传来丝竹声,提醒她这里是杏花宴,她是叶凌波,而他是打死也不肯上进的裴照。
总归是流水桃花,有缘无分。
“是贺家吗?”凌波忽然问。
“什么?”裴照也有听不懂的时候。
“你是贺家的私生子吗?”灯笼的微光中,凌波这样问他。她的面相薄,极聪明,但也过于冷了些,五官都窄而薄,映着光的时候,有种薄冰的质感。所以锋利也是薄冰的锋利,轻轻划你一下,冷而痛。她就这样看着裴照的眼睛,平静问他:“贺家二房曾经在通州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生了个儿子,一直没有认回来。你是贺家的那个儿子吗?还是何家的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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