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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他了,车厢中部传来了剧烈的撞击声,跟古代人打仗的时候要攻城似得。
我就从甬道里冲过去了,几个动车上的工作人员拦住我,说你干嘛的?
我一寻思,说你们不是需要医生吗?我学中医的。
幸亏这会儿没有别的医生赶过来,没人能揭穿我,他们一听还挺高兴,就把我往里面让。
那几个小姑娘看见我来了,跟看见救星似得,说你可得看看我们小红,刚才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闹腾起来,要拿脑袋撞门!
我一听脑瓜皮就炸了,刚才那个动静,是脑袋撞出来的?
而厕所的门还关的紧紧的,小姑娘们就给我讲,一开始好好的上厕所,高原红还一个劲儿说小哥哥长得很帅,就是太高冷了,下车之前怎么也得想法子把微信号要来,不然就没机会了。
结果说着说着,高原红就回头“哎”了一声,就好像一般人听到别人喊她名字的反应一样。
她们还有点懵逼,说你“哎”啥,又没人喊你。
可这话说完了,高原红就打了个哆嗦,接着,转脸对她们就笑。
高原红平时挺爱笑的,可那个笑容跟平时不太一样,是个冷笑,让人后心冒凉风那种。
接着,高原红就问她们,说我好看吗?
那个声音也不像本人的声音,吊着音,跟练嗓子的似得。
她们还以为高原红开玩笑呢,也没当回事,说她想小哥哥想魔怔了,别把人给吓着。
可高原红一个劲儿,就重复那一句话,说我好看吗?
那个胆子大的小姑娘就说,你长得不行,可你心灵美啊!
结果高原红一听,当时就跟疯了似得,说你说什么?我长的不行?
接着疯了似得摸自己的脸,狼嚎似得发出了一声尖叫——估计就是我刚听见的那一声。
这一下把这些小姑娘们都给吓住了,接着高原红一脑袋就往厕所里撞,一边撞一边叫唤,说我不好看……我不好看……
几个小姑娘反应过来,就闹腾着让车里的人帮忙,加上她们也不敢在厕所陪着她了——高原红那个样子,跟疯了没啥区别,她们怕被她给打了。
这一出来,有的小姑娘说她保不齐有癫痫,有的小姑娘说不对,可能是癔症,那个胆子大的则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觉得,是撞邪了。
这会儿门撞的越来越剧烈了,我一寻思,就猜出来了个大概,问工作人员,有钥匙没有。
工作人员说有,已经去取了。
那就是没在这里啊,不行,没法等着了,我看见一个小姑娘脑袋上有个发卡,就摘下来在手里捻了捻。
我那个亲戚经常偷他们家里藏的糖,很会玩儿锁,还教给过我,这会儿没准就能用上。
因为记忆力好,那些窍门这么些年都没忘,果然,照着他说的,我很快就把门给打开了,这一开门,一股子血腥气就铺面散过来了,一瞅高原红,我心里就说真他妈的造孽。
高原红满脑袋上都是血,把头发都给糊在上面了,嫩肉往外翻卷着,还捣蒜似得在里面撞头,白森森的骨头碴子都给露出来了。
灾厄宫上冒了尖,真是名不虚传的飞来横祸。
而这个时候,高原红还乐此不彼的在车厢里面乱撞,一边撞一边自言自语,说我好看吗?
我一把就把高原红给抓住了,说好看好看,你最美了,你先冷静点。
这么说着,我就按着辛魏教给我的法子,去扣高原红的脉门。
辛魏跟我说过,有的时候,死人撞到了活人身上,要带他走,你肯定得先把他从活人身上赶下来——怎么确定是不是被死人撞上了呢?有一个外部表现,就是人中上会浮现出一丝细细的黑线。
还有一个表现,那就是这个人的脉门,这个人的脉门如果逆反,肯定是身上有东西。
我一瞅,高原红人中上确实是有黑线,脉门也突突的逆跳,这就没跑,确实是撞邪了。
可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得闹清楚,高原红身上的死人,是个什么来头,这叫决定怎么赶,和赶下去之后,把他往哪儿招呼。要不然胡乱一驱,这死人从高原红身上下来,四下里乱撞,那就麻烦了——我们村就发生过这种事儿。
于是我就先看了看高原红的脸。
刚才我见高原红,她是一张苹果脸,圆鼓鼓的,一看就很能干活那种,眼睛是个肉眼盖子,应该主胆子小,却踏实憨厚——我们农村人娶媳妇,就很喜欢这种面相,她肯定对家务活大包大揽,而且特别疼男人,天天给你捂被窝打洗脚水那种。
可现在,她的面相发生了变化,眼睛隐隐约约的带了一层青气,出现了一个重影,就好像一张透明的面具一重影的方式,叠在了高原红脸上一样。
眼睛从肉盖子眼变成了瑞凤眼,主聪慧,眉毛也从松散的扫帚眉延展成了柳叶眉,主灵秀,一般瑞凤眼配柳叶眉的,肯定是才女,比方说画画的,写作的,跳舞的这一类,传说之中的秦淮八艳啊,薛涛鱼玄机她们,肯定就都是这种面相。
而重影上下巴尖尖的,下巴是代表田宅的,所以这就注定她应该经常在外漂泊——当然了,这年月很多文艺女青年其实是很希望自己身体和灵魂,怎么都得有一个在流浪的。
可这在我们看来,就不咋好了,因为没有田宅,你就没有家,你就居无定所,没有归宿。
我们都跟这种下巴叫红颜薄命相,就算你长得漂亮,也难找丈夫,最多有男朋友,还得换的特别勤。
综上所述,外带刚才听小姑娘们说她吊嗓子,我就猜出来了,美貌,才艺,漂泊,这有可能是个剧团女演员——搁在古代,就是随着戏班子走天下的角儿。
刚才那些小姑娘当然是看不出什么变化的,所以说她还是长得不行。
这种人是靠着美貌才华吃饭的,当然很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一听说自己不美,顿时就发狂了,我揣摩着,她的死,保不齐也得跟容貌搭上关系。
果然,一听我说她美,她立刻喜不自禁的挑起了自己的小手指头,吊起了嗓子,说了一句:“当真?”
这个腔我听着耳熟,确实是个梆子的旦角。
我点头如鸡,连声说当真当真。
接着我就转脸看向了那几个小姑娘,说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们谁有伞,给我一个!最好是黑的黑红的!
他们一听,虽然不明白我要伞干啥,但还是很快给我找到了一个大红伞。
我把伞撑开了,放在了高原红身边,伸手就把高原红的衣服给拉起来了,露出了她的后背,解她内依的袋子。
那几个小姑娘本来还挺期待我大展神威的,一看我干的这事儿,顿时都变了脸色,车上的工作人员也大声说我,你是不是趁机耍流民啊!
毛线的流民,老子这是驱邪呢!
当初在老家,我有一个姑姥姥,活着的时候也给人驱邪看病请香什么的,后来去世了,因为丧事有点办的不成体统,而姑姥姥又很介意这些事情,就在自己的丧礼上大闹了一场,一会儿上儿媳妇身,说儿媳妇扣扣搜搜,给她的寿衣裤脚短半寸,露脚脖子,一会儿又撞到了三儿子身上,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棺材买的太薄,要省钱给媳妇买金项链哩!
我爷爷当时也在葬礼上,他这个人是最不信这玩意儿的,胆子又大又蛮横,嚷着让人放炮炸我姑姥姥。
这话一出口,我爷爷当时就觉得后心冒了凉气,跟有人在他身后开了冰箱门似得,他立马也给镇住了,叫别的亲戚给他搓搓后背——搓暖和了,那凉气就没有了。
本来我爷爷火里就很壮,人们不都说人鬼怕恶人吗?可能我姑姥姥想撞他没撞上,这会儿又有一个当过兵的表姑父说你们这些村里人,都是装神弄鬼,我不怕这个,真有鬼,往我身上撞!
这一下,我表姑父就站不住了,身子一扑,就扑到了我姑姥姥的棺材上,脑门正撞上了棺材角,当时就撞出个血窟窿。
这么来来回回,好像在葬礼上撞了三十来个人。
这可能是刷新了我们本地撞邪的一个记录,那三两年,他们村的人晚上都不敢出来,生怕碰到了我姑姥姥。
而后来花娘告诉我,说撞邪的时候,死人其实就是趴在你后背上的,你爷爷当时很聪明,后心搓热了,阳气一足,死人就不爱趴在你后背上,嫌烫的慌。
高原红虽然上火,但女性怎么说也是阴气重,有个年轻男人给她送一些阳气,肯定就能把那个唱戏的给哄下去了。
我说这是中医疗法,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这么封建,有没有属龙属虎的男的,过来帮忙!
正好两个工作人员是,看我煞有介事的,信了几分,就跟我一起来搓背。
别说,这个情景还是挺可乐的,跟进了澡堂子似得,但不大一会儿,高原红就哆嗦了起来,我立马说道你们全把眼睛给闭上,谁也别睁开!
说着,我就把伞扣在了高原红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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