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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机回答的头头是道,倒是把朱祁镇给糊弄住了。
朱祁镇转怒为喜,道:“好吧,既然你能算出朕是真龙天子,那朕也不瞒你。不错,朕今日的确是微服出巡,既然这样,朕就让你测个字吧。”
“好,请皇上出示您所要测的字。”
朱祁镇随手在他的案子上画了一个说道:“那你就帮朕测这个‘人’字吧。”
李道机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慢慢说道:“一撇一捺方为人,所谓说明皇上心中正为一些事情而苦恼,要不然就不会‘人’字之上盖个顶。盖顶尖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所忧思的缘故。”
朱祁镇听李道机这么一说,微微一愣,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果然不错,朕心中的确是有些事情,你从这个字上能不能看得出朕心中所忧的是什么事情?”
李道机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跪在地上,对朱祁镇说道:“贫道不敢说,请皇上刺死贫道。”
孙祥用看到李道机忽然跪下,忙把他拉起来,对他说:“李道长,你这就不对了,你明明知道皇上此次是微服出巡,却仍在大街上跪跪拜拜,传了出去那多不好啊!”
李道机低下头去,颇怀歉意的说:“是,多谢公公提点,是贫道顾虑的不够多。”
朱祁镇看了一眼四处的人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说道:“罢了,朕也不怪罪你,你能猜出朕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你尽管说就是,朕就恕你无罪。”
李道机见状,方才有些忐忑不安的说道:“既然皇上要贫道说,那贫道便是冒死也要说出来。皇上心中所忧虑的恐怕是一个人,也是一条龙。”
李道机的话正好说到朱祁镇的心中,朱祁镇望着他,眼中露出了一种不易觉察的深沉。
李道机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皇上心中想必正为一件事情所缠绕,那件事皇上以为自己做错了,却又以为自己没有做错,皇上心中一直为这件事纠缠不清。让皇上纠缠不清的那个人,如果本贫道没有算错的话,正是景王朱祁钰。”
李道机的话听在朱祁镇的耳中,无疑是一道惊雷。因为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朱祁镇的心中,原来朱祁镇夺门复辟之后,逼死了景泰皇帝。
朱祁镇他心中一直为这件事惶恐不安,尤其是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梦到朱祁钰的鬼魂前来找他索命。
他原本想把朱祁钰的皇后已经降成王妃的汪贵妃给处死,也是因为朱祁钰的鬼魂一直来他睡梦中纠缠的原故。
再加上钱皇后从旁劝阻,他才放过汪贵妃,还允许她把皇宫中的金银玉器都带出宫去,在宫外建了一栋王府居住。
自从这件事之后,朱祁钰的鬼魂来纠缠他的次数果然少了。尽管如此,还是会时不时出现在睡梦之中,让他多次午夜梦回、午夜惊醒。心中想到朱祁钰临死的情形,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是以朱祁镇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听到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朱祁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望着李道机说道:“你继续说下去,你既然说朕受到景王鬼魂的困扰,那么你就告诉朕,朕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解除这困扰。如果要是你说的能够帮得上朕,朕一定对你重重有赏。可是你要是说的对朕没有帮助,到时候朕一定不放过你。”
李道机神色肃然,望着朱祁镇说道:“所谓紫气东来,皇上的龙气都集中在东面,而西面则是阴。阴利于鬼而不利于人,皇上东面龙气声望,阳气也旺盛,所以景王的鬼魂绝对不会从东面而来。西面乃是重阴之地,景王的鬼魂就一定会从西面而来。贫道有一个建议,相信一定可以帮得上皇上。”
孙祥用在一旁急得直跺脚,道:“你倒是有什么建议快说呀,不要卖什么关子了。”
“是,在京城西南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块风景秀丽的地,那块地所处的位置极好,周围都是山明水秀,乃是钟灵毓秀之地。请皇上去把那块地买下来,在那块地上修建一座寺庙,供奉景王的牌位,把景王镇压在寺庙之中。相信从此以后,皇上再也不会受到恶梦的骚扰,而皇上的身体也一定会一日,比一日强壮起来,皇上的子孙也一定能够世世代代延续大明王朝的基业,缔造大明王朝盛世。”
朱祁镇听了李道机的话,便一沉思,问道:“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道机郑重道:“绝无虚言,如果贫道所说有半句假话,皇上可以立刻把贫道给杀了。要是寺庙修建成功之后,皇上还不能驱除恶梦,到时皇上也可以把贫道处斩,贫道绝无半分怨言。”
朱祁镇听李道机这么说,一颗提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原来古代的皇帝都十分崇尚鬼神之说,无论是鬼还是神,他们都相信天地间是存在的。
朱祁镇一直梦到朱祁钰的鬼魂来索命,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做了对不起景帝的事情,所以梦由心生才会被此困扰。但是他不自觉以为天地间真的是有鬼魂的,朱祁钰死后真的是冤魂不熄,化作厉鬼来寻他报仇,所以才把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
如今他李道机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又说出了破解之法,以为李道机说的都是实话,所以决定就按照李道机的话去做。
回到宫中之后,朱祁镇立刻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那个李道机所说的京城西南二十里外有一处钟灵毓秀的神地,你派人去帮朕查一查,查明之后回来禀告朕。”
“是,皇上。”孙祥用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立刻去找到曹吉祥,把今天皇上在街上遇到李道机的事情向曹吉祥说了一遍。
曹吉祥听完之后,说道:“极好、极好,只要皇上肯相信,我们的计策便成功了一大半。”
孙祥用却带着一丝忧虑,说道:“这件事我倒是不担心,反而是皇上的事我一直很担心。皇上自从夺门复辟以来,的确一直为恶梦相扰,可惜今天的李道机是我们安排的人,乃是假的。倘若真的有人能够治好皇上的病,那该多好!”
曹吉祥看孙祥用说的时候,满脸都是虔诚之色,可见孙祥用心中真是关心皇上的健康,他便在一旁说道:“二弟,你放心吧,只要我们铲除徐有贞之后,为兄一定派出人去,遍寻天下名医。相信到时候一定有人可以治好皇上,皇上做这个梦,想必也只是因为身子虚弱,所以才会精神不济,才会梦到有鬼魂相绕罢了。只要能寻到名医,帮皇上调理好身子,皇上以后就不会再被恶梦相侵了。”
孙祥用听得曹吉祥这么说,顿时两眼放光,大喜道:“如此我就多谢大哥了。”
“我们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说,心中觉得一阵温暖,很多年前就是他的这个大哥为了救他,所以才入宫净身做了太监。如今两个人重逢之后,那种旧日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兄弟的感情血浓于水,远不是其他的情分可以比拟的。
第二天,孙祥用便向朱祁镇回报京城西南二十里外那块地的事情。孙祥用见到朱祁镇恭敬的说道:“启禀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查过京城西南二十里外的那块地。那里果然是山明水秀,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当地的百姓经常在那块地上看到奇异的景象,每当打雷下雨的时候还会有龙出现,但是那龙很快就沉落到地底下去了。”
“哦?有龙出现,还沉落到地底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祁镇有一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孙祥用:“真有此事?”
“启禀皇上,真有此事。当地的百姓纷纷传言,那条龙乃是一条负伤的龙。这与李道长所说的不谋而合,据老奴所想,可能那条龙便是景王的化身,是折翼之龙,是负伤之龙。只要在那块地上修建一座寺庙,供奉景王的牌位,一定可以把他压在那块地里,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出来做怪,不能侵扰皇上的清梦。”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大喜道:好。”他连声说了三个道:“既然如此,此事就劳烦孙公公去办吧。孙公公赶紧想办法把那块地买到手,然后朕会安排人在那块地上会景王修建一座寺庙,把景王的魂魄给镇压住。”
孙祥用立刻答应着“是”,便转头出去办了。
朱祁镇见状心中大喜,这么多年以来,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就是景王这件事。如今李道机为他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案,可以把景王的鬼魂镇压住,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恶灵来侵扰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睡不好觉了。
孙祥用着手去处理买地事宜后,朱祁镇便开始在宫中筹划景帝庙的规格。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不惜血本为景帝朱祁钰建立一座寺庙,一来是因为感念两人的兄弟之情,二来始终是心有愧疚。
两个人始终是兄弟,但他却从朱祁钰手中把皇位夺了过来,害得朱祁钰吐血而亡。
朱祁钰的鬼魂日日夜夜缠绕着他,邪灵相侵扰,令他日夜寝食难安。他心中颇为期盼,等到寺庙修建好以后,朱祁钰的鬼魂不要在出来纠缠他。
景王庙的规格他是这么打算的,依仗着山势建立一个山门店。山门店对外开阔,建出三间,单檐庑殿顶,灰筒瓦覆顶,四角挂上风铃,在门匾上写上“景王庙”三个字。
斗子金匾,殿内前后贯通,中间为通洞。内侧各立有一尊泥质彩绘的护法神雕像,中间便是景帝的塑像。两侧的泥质彩绘的护法神塑像,一为密执金刚,一为那罗延金刚。
接下来便是京口内殿,京口内殿建立许多小天阁,每阁内都供奉着佛龛,佛龛内供上金装小佛,宝相庄严。一共塑一百三十七尊泥塑金身,神形各异,塑造出来的有的威武形状,有的面目狰狞,有的顶盔贯甲,有的仙风道骨,都是按照皇帝的神庙规格来建造的。
这么一来,有了这座景王庙,也许景王的鬼魂从此以后就不会来纠缠自己了。
朱祁镇还知道景王生前特别喜爱牡丹,所以他打算在寺庙的庭院之中种满牡丹,一切都按照江南园林的规格进行建筑。
阁阁相连,殿殿交通,在院子之中种满各种各样的牡丹花。当夏天一到,牡丹花开,香气四逸,入目满是色彩缤纷的花色,引人入胜。景王若能安睡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心中的暴戾之气也许可以当真可以除去。
朱祁镇一切都打算的十分好,就在他把景王庙的规格在纸上画了一遍之后,却听到孙祥用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朱祁镇见到孙祥用面色大喜,问道:“孙公公,景王庙的那块地怎么样了?可已经买好了?”
孙祥用跪下来,俯着身子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
朱祁镇很少见到孙祥用表现出这种神情,他脸色登时大变,问道:“孙公公,到底有什么事?你且说来。”
孙祥用支支吾吾的说道:“皇上,这……买地一事的确是遇到了一些事,只是老奴实在是不敢说。因为内监不得参政,此事关乎朝臣。”
朱祁镇闻言,心中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一定是有朝中的大臣干涉此事。朱祁镇心中不禁怒火中烧,能够赶走朱祁钰的鬼魂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却有人横生枝节,敢出来干涉他这个皇帝的事情,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是谁如此大胆包天,你且说来。”朱祁镇望着孙祥用厉声说道。
孙祥用战战兢兢伏在地上在地上,说道:“皇上,确不是旁人,正是徐有贞徐大人。”
“徐有贞?你说是徐有贞买了那块地,他买那块地做什么?”
“倘若当真是徐有贞徐大人买了那块地,也没有什么。那块地原来是京城的百姓王员外所有,徐大人若能够按照正常的交易去同王员外买地,老奴心中原也没有什么不服。毕竟皇上买这块地也是私人原因才购买的,徐大人同皇上公平竞争,即使输给徐大人,老奴也没有什么说的。最可气的是那徐大人实在是太嚣张。”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孙祥用为人一向很老实,对于朝廷的事一向不过问,对自己又忠心耿耿,连他都这么说,肯定是看不下去了。而且据朱祁镇所知,孙祥用和徐有贞并没有什么过节,相反两个人还颇为友好。
“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一点的和朕说来,徐有贞又做了什么错事?”
朱祁镇用了这个又字,可见心中早就对徐有贞不满了。
“是,皇上。”孙祥用慢慢的说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老奴出宫去购买这块地的时候,便见到王员外拖着家小在向老奴哭诉。原来这块地是王员外最大的家产,他本来想卖掉这块地可以多赚一些银子,来补充生意上的亏空,然后带着妻女回到乡下好好的过日子。谁知道徐大人看上的这块地,说这块地有利于他家的祖宗风水,非要在这块地上修建坟墓,还拿出几十两银子来强买王员外的这块地。”
“什么?强买?徐有贞真是大胆,连强买强卖这种事都敢做,你继续说。”
“是,皇上。徐大人就拿几十两银子要把这块地卖给王员外,王员外当然是不肯,两边说得激动,就动手打了起来。徐大人的家奴竟然把王员外和他的妻小给打伤了,尤其是他的小女儿才不过五岁而已,都被打的遍体鳞伤,其状十分可怜。”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徐有贞这个老匹夫,朕已经容忍他,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孙祥用也连连点头,说道:“皇上,老奴也是这么想的。老奴不为旁的事,就一心一意为皇上,没有想到徐大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不但有辱官声,更是让百姓对朝廷的官员失望。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头痛病,按照李道长的说法,只要在这块地上建上景王庙,从此皇上的头痛病就可以变好。如今以来,这块地已经被徐有贞修建了祖坟,我们想买也没有办法了。”
“徐有贞,大胆徐有贞,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朱祁镇气得拍案而起,怒喝道。
孙祥用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等到朱祁镇发泄完毕了,孙祥用才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徐有贞徐大人?”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问,倒是颇为有些愕然。因为他知道孙祥用一向不关心朝廷大事,如今却过来问他怎么处置徐有贞这件事,便问道:“孙公公,你一向都不理朝廷中的事,为何这次对徐有贞的这件事如此关心?”
孙祥用听着朱祁镇的质话,似乎隐隐约约有疑他之意,便阴声而道:“皇上,老奴绝对没有旁的意思。皇上也知道,老奴对皇上忠心耿耿,老奴是在气徐有贞霸占着这块地建祖坟,让皇上建不成景王庙,皇上的头痛病又不知道要到哪时哪日才能好得了了。每当想到这个,老奴就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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