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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想起来实在有些蹊跷,因此周太后便说道:“我也赞同皇长公主的说法,觉得这件事说不定真的是别有隐情。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别冤枉了好人才是。”
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正商议着,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办才好,忽然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启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万贵人在宫外求见。”
“万贵人在宫外求见?”简怀箴微微一愣问道。
两宫皇太后显然也是很吃惊,她们迟疑要不要宣万贞儿进来,周太后已经抢先说道:“万贵人刚刚失去孩子没几天,身体不好,就先让她回去。哀家一定会处理妥当,给她一个交代的。”
那周太后边说着边对着小太监扬了扬手。
小太监答应一声,正要往外走。
简怀箴眉头紧皱,对周太后说道:“周太后,既然万贵人来了,不妨把她请进来,以解我们心中的疑点。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事关重大,倘若不查清楚,不能还皇后或者万贵人一个清白,对谁都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她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皇长公主说得办。”
于是,小太监便出去把万贞儿宣了进来。
万贞儿披头散发、情状十分憔悴,刚刚走进来,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已,想要说什么眼中早已泪水横流,泣不成声。
见到万贞儿的模样很可怜,心下便有些不忍,毕竟万贞儿始终是跟过她的人。
虽然万贞儿和她的孙子之间,她可以毅然选择孙儿,但是如今看到万贞儿如此可怜,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她便对贴心的宫女说道:“去把万贵人扶起来,拿把椅子给她坐。”
两个宫女齐声答应着“是”,便走到万贞儿面前想要把她扶起来。
万贞儿却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边跪着边磕头,磕的头上生出了不少的血印子,她对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哭诉道:“皇长公主、周太后、钱太后,奴婢今天前来万安宫实属造次。可是奴婢知道倘若不来,奴婢这条命从此便没了。”
简怀箴起初对万贞儿的印象很好,可是经过这三番五次的事情之后,她总觉得万贞儿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得那么简单。
她在遥想前世,万贞儿是怎么把皇上从密室之中救了出来,又怎么成为一个宫女,又怎么从一个普通的宫女变成如今的贵人。
她想来想去,越发觉得万贞儿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般心思纯明的人,若不然一个三十六岁的老宫女又怎么能成为贵人呢?
如今连皇后都成了陷害的人,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是表面上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因此,简怀箴眼中掠过一丝深沉,她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万贵人你就把事情说清楚,也好让我们几个老的明白。”
“是”万贞儿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说起来奴婢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失去孩子以后心情极为恶劣,便整日在宫中养着,哪里都不曾去。谁知有一天皇后忽然来到我宫中,还带了燕窝前来,奴婢虽然有些记恨皇后,可是更多的是惧怕。”
万贞儿说到这里,表现出一种似乎真的很害怕一般。
她身边的陈嬷嬷不失时机的说道:“是呀。两宫皇太后、皇长公主,我们这些日子可是担惊受怕的坏了。吴皇后来的那日,娘娘给她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都磕出血来了,娘娘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平安而已,难道这很过分吗?”
陈嬷嬷在宫中呆的久,自然知道有些话怎么说才中听。
她的话听到钱太后和周太后的耳中,都觉得十分可怜。
唯独简怀箴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万贞儿和陈嬷嬷两人一前一后说的话,就像是在唱双簧一般。
万贞儿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平心而论的确也恨吴皇后,害奴婢失去了孩子,所以当吴皇后假惺惺的来探视奴婢的时候,奴婢便想到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看我。于是,皇后给奴婢送来的燕窝,奴婢便多了一个心眼,派陈嬷嬷拿去一验,果然发现燕窝含有剧毒。倘若奴婢把燕窝服了下去,到时候当真是死无丧身之地了。”
万贞儿越说越觉得委屈,当下泪如雨下,情状十分凄惨可怜。
“哦?你说是你怀疑燕窝之中有毒,便令陈嬷嬷去检验燕窝的?”
简怀箴十分冷静的望着万贞儿,事到如今她越来越发怀疑万贞儿了。
“是,正是如此。谁都知道是皇后娘娘害奴婢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皇上唯一的一个孩子,奴婢怎么能不对皇后娘娘多心呢?”
她的这番话听在周太后的耳中,周太后别提有多生气了,不提起皇上失去的孩子还好,一提起来周太后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因此,她重重的拍了案几,说道:“这个吴皇后实在是太过分了。来人哪,把吴皇后给哀家叫来,哀家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才是。”
简怀箴脸色平和如水,她轻轻瞟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周太后,且不要动怒。”
她转而又对万贞儿说道:“万贵人,你如今也累了,先让陈嬷嬷扶你回去休息,这件事等我们三个老的商议出什么结果来,再通知你便是。”
万贞儿见简怀箴下了逐客令,当下也不敢多呆,怕引起她们的怀疑,便释然而去。
等到万贞儿走的远了,简怀箴冷笑一声说道:“周太后、钱太后,你们始终认定这件事是皇后做的吗?”
钱太后沉吟不语。
周太后说道:“我原本也以为不是吴氏这孩子做的,可是你们看看万贵人如今的情状是如此的凄惨、如此的可怜,她便是再坏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开玩笑的。”
简怀箴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案几,她微微一笑说道:“的确万贵人失去孩子的事情可能真的跟皇后有关,可是如今万贵人说皇后想要害她,事实却未必如此。是本宫让吴皇后送燕窝到万贵人宫中,同万贵人言和的,吴皇后又岂会再明目张胆的在燕窝之中下毒。更何况碰过那燕窝的不只是吴皇后一个人,还有万贵人呀!”
简怀箴的话如一记明镜照亮了钱皇后的心间。
虽然之前她也怀疑过吴皇后,可是毕竟吴皇后是她举荐的,吴皇后的品德她还是信得过的。
因此,她便附和道:“皇长公主说得有理。”
周太后此时此刻早已经暴怒,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说道:“难道万贞儿要自己害自己吗?这件事总之跟吴氏脱不了关系。来人,去把皇上给请来,哀家有事要同皇上商量。”
简怀箴待要阻止,却见周太后坚持己见,想必是阻止不了了。
她知道万一把皇上请来,事情就不这么容易收场了,只好蹙着眉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没多久,皇上便从乾清宫中走了进来。
正好黄河发了水患,皇上正在为水患一事而忧愁,面色十分难看。
周太后劈头便说道:“皇上,你一定要好生惩罚皇后才好。她害死了你的孩子,哀家已经没有同她计较,可是现在她居然连万贵人也敢陷害。她给万贵人送的燕窝之中下了毒药,这样的皇后万万要不得。”
什么?皇后竟然是这般满腹心机的人?
朱见深听了周太后的话,无疑是像晴天霹雷一般,之前吴皇后已经让朱见深觉得备受打击,到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能不气愤万分。
简怀箴见皇上生气,连忙站起来,拉着皇上到一旁坐下,便命令零落沏了一壶雨前龙井送过来,送到皇上手上。
她这才平心静气的对皇上说:“周太后息怒,皇上也息怒。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并不能说是吴皇后做的。吴皇后给万贵人送燕窝言和这是真,可是那燕窝万贵人也碰过,吴皇后也碰过,凭什么就说一定是吴皇后一定要害死万贵人呢?何况皇后乃是堂堂的一国之母,她又岂会以身犯险。”
简怀箴的话让朱见深听来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他也觉得吴皇后不像是那般满腹心机、心肠歹毒的人。
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他更觉得了。
周太后在一旁愤愤然,说道:“不管怎么样,皇上的孩子掉了这个是事实,万贵人差点被毒死这个也是事实。这笔帐不记在吴皇后的头上,又记在谁头上?皇上,哀家命令你赶紧诏令天下废掉吴皇后,倘若不然哀家将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朱见深听到周太后忽然这么说,被吓了一跳。
他惊的站起来,道:“母后何出此言?”
周太后十分暴躁的说道:“当初你们要立吴氏做皇后的时候,哀家就不赞同,你们都说她贤德,可是哀家总觉得她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贤德的人,无貌无才。到现在更好了,连皇上的妃子和孩子都要赶尽杀绝,这样的皇后怎么可以执掌六宫?又怎么可以母仪天下?倘若不把她废除,怎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简怀箴淡淡的看了周太后一眼,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周太后,这件事情还有太多疑点。倘若就此冒然废掉皇后,难道你不觉得对皇后不公平吗?何况就这么鲁莽的废掉皇后,又怎么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又怎么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周太后见简怀箴维护吴皇后,怒道:“哀家才是皇太后,这后宫之中乃是哀家做主的。”
钱太后见周太后气急了什么话都敢说,她瞥了周太后一眼说道:“罢了,就不必再争执了。周太后,的确这后宫之中是你做主,可是好歹也有我这个皇上的嫡母的在这里,不是吗?”
钱太后平日里向来出言温和,也不与人为敌,她十分尊敬简怀箴,见周太后对简怀箴出言冒犯,这才为简怀箴出头。
她的话落到周太后的耳中,只觉得怒气冲天,却又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虽然如今是两宫皇太后并尊,可是钱太后的太后前面是加了封号的,钱太后始终要比周太后更高一筹。
朱见深见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为是否要废皇后的事情争执不休,他脸色阴沉不定,说道:“好了,好了。朕如今正为朝廷的事情烦恼不已,这后宫的家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皇后做错了事,朕就罚她被关在坤宁宫中三个月面壁思过,哪里都不许去,给你们出出心头的这口恶气,好不好?”
周太后见朱见深说得全是赌气的气话,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只得愤愤然甩了甩袖子,说道:“罢了,我自己生的儿子却不跟我一条心,跟外人一条心。”
简怀箴冷冷的瞥了周太后一眼,说道:“太后,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不错,您的确是皇上的生母,可是钱太后是皇上的嫡母,便是本宫论起来,皇上也是本宫的孙儿,难道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了吗?这废除皇后乃是天大的事,怎么可以如此草率的决定,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周太后气得一甩袖子,说道:“罢了,罢了,你们爱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这事儿哀家不管了。”
说完,便带着宫女离去。
简怀箴与钱太后对视一眼,望着周太后远走的背影,都互相叹了一口气。
简怀箴便转过头来,问皇上道:“皇上你刚才说黄河水患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朱见深叹了一口气,愁眉紧缩道:“皇长公主有所不知,黄河大堤修筑的不稳固,结果这到了冬天黄河下了一场大雪,等到雪化了水势上升,竟然把大堤给冲开了。黄河决堤三千里,周围的粮田都被淹没了,等到来年百姓们恐怕没有什么收成。”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诧异。
因为从来只听说过在七、八月份有黄河水患,没听说过在这寒冬腊月竟然也会产生黄河水患。
她问道:“不知道这黄河水患可有淹死人吗?”
朱见深面色十分难看,说道:“还是淹死了一些人,也冲垮了一些房子。如今朕正在同李大人、彭大人等商量怎么补救的良策。”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便请回去继续商议。至于这后宫的事情,就不必分神了。”
朱见深便回宫去了,简怀箴心里觉得有些不踏实。
她总觉得寒冬腊月黄河决堤这听来怎么都似天降异象,仿佛要有什么大灾难降临在人间一般。
简怀箴和钱太后聊了一会儿,两个人所聊着无非是要不要废立皇后的事儿。
两人达成协议,不管怎么样都要保住吴皇后。
万贞儿回去之后,一直关注着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的动静,希望她们能为此事废掉吴皇后。
谁知道一连过去了三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仅简怀箴和钱太后那边没有消息,就是连一直最爱惹事的周太后那边都十分安静。
万贞儿便派人前去打听,打听到吴皇后才面壁思过三个月而已,这同没有惩罚又有什么区别。
她皇后还是皇后,皇后的位子仍旧坐得稳稳当当的。自己闹了一番之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还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一个不受宠爱的贵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便怒意横生,就同陈嬷嬷商议着再怎么算计吴皇后。
万贞儿和陈嬷嬷商议一番之后,很快便有了主意。
等到万贞儿身子好了一些,便亲自去坤宁宫中向吴皇后请罪。
这日天清气朗,难得有太阳升起来,冬日的阳光阴冷而又阴暗,低低的照射在御花园中。
万贞儿披着鹅毛大氅穿过御花园,走过弯弯曲曲的石径,亲自到坤宁宫中去求见吴皇后。
吴皇后被皇上勒令在坤宁宫中思过,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安慰。虽然自己被人以为陷害万贞儿,但是皇上心中始终还是相信自己的。
倘若不然皇上早就把自己废了,为何只是让自己在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命自己不得省亲而已呢。
她在宫中百无聊赖,便命令素梅去磨了墨,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命素梅研了墨,自己在宫中写金刚经以打发时间。
忽然有小宫女进来禀告万贞儿来了。
吴皇后想了想,她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宜和万贞儿多接触为妙。
自己在同万贞儿接触的这些时间里,每一次都会受到她的算计,这次她忽然来到坤宁宫中,不知道心里又作的是什么打算。
因此,她便摆了摆手对小宫女说道:“你同万贵人说,就说本宫被皇上责罚在坤宁宫中面壁思过三个月,哪里都不能去,所以就不能见万贵人了。”
宫女应着,便去回了万贞儿。
万贞儿听完之后,对那小宫女说道:“你回去同皇后娘娘说,就说贞儿是真心真意来向她请罪的,她要是不肯见贞儿那便是还责怪贞儿。更何况皇上只是不让她出坤宁宫而已,并没有不让贞儿进去啊。”
那小宫女便回到坤宁宫中,把万贞儿的话依言向吴皇后说了。
吴皇后听了之后,正犹豫不决间。
素梅已经说道:“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让万贵人进来了,倘若她这一进来,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她若是非要进来,娘娘就去找皇长公主做主。”
吴皇后定声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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