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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世三年十一月,淮河以北的中原大地已成了沸腾的鼎炉。密布的河道上,遮天蔽日的汉军旌旗将整个河面都掩盖住了,川流不息的大小船只不断来往于河道两岸,将一船船士卒和辎重运往对岸。
因为项羽的主力大军仍在齐地,季布的大军又在大梁城下惨败而归,所以淮北的楚地空虚异常。刘邦的三路大军一路并未受到什么抵抗便轻松的会师彭城城下,将彭城团团围了起来。范增和季布则收拢五万残军,一面加紧巩固城防,一面派使前去南方征集士卒。
刘邦沛县起兵时自称赤帝之子,所以汉军的旗帜服饰皆尚红色,在诸侯军中倒是别树一帜,十分好辨认。进入楚地后,刘邦大军的进展十分顺利,先后收复了砀郡、泗水郡、东郡、陈郡、薛郡,除了彭城外,淮北楚地皆失,楚国的半壁江山沦陷。
刘邦是从楚地沛县起兵的,本来就楚人,手下的将领官吏也大多为楚国本地人,所以淮北的楚人对刘邦到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抵制情绪。在加上刘邦向来沽名钓誉,在诸侯中以仁义著称,占领楚地后也是一切照旧,愿意投靠他的楚国官吏一律留用,这些手段也让他迅速平定了淮北。
刘邦此时虽然得意洋洋,自以为天下大半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心中难免升起骄纵之心。可内心深处还是对项羽忌惮十分,要知道齐地仍然有项羽的二十万楚军精锐,只要项羽一日不死,他刘邦就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即使是纵情声色犬马中也难以尽兴。所以他一面派大将夏侯婴带重兵布防于齐楚交界处的薛郡,防止项羽的大军突然从齐地杀回;另一方面派人前去齐地联络田横,相约共分楚国天下。
刘邦的种种布置在他看来已经万无一失了,他倒是希望项羽真的能挥军回援彭城。只要项羽的大军回援,夏侯婴所部又足够阻挡一阵,然后尾随而至的齐军和南上增援的诸侯联军就可以轻松的将项羽围而歼之。若是项羽不回援,那刘邦就趁热打铁,拔下彭城这颗钉子后就挥军大举南下,将淮南江东的楚地悉数收入囊中,到时候项羽空有大军在手,却无立足之地,败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刘邦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也非常合乎情理,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就是项羽接下来会怎么出招应对他的攻势。项羽不是个甘于受困的人,他很擅长创造奇迹。在钜鹿之战中,当天下的人都不看好已经形势不妙的反秦诸侯军,而项羽爆发出了骇人的自信和战力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至于关中强大的秦国,刘邦到并不是很担心韩信会突然横插一脚,因为他在关中的密探报来了让他心安的消息。秦王子婴和韩信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整个秦国都被卷入了这场对权力争夺的冲突之中,即使子婴和韩信中的任何一人获胜,那秦国也必将在内讧中元气大伤,定然会急于安抚民心而无暇东顾。要是刘邦平定了楚地,又能号令天下诸侯,那时候还怕秦国做什么,到时就算攻入关中取韩信首级,也并非什么难事。
所以刘邦觉得这天底下的好运气都站在了他这一边,若他还不趁势而上将天下收入囊中的话,那就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彭城,楚国王宫。
项羽虽然为天下共主,可本身却并喜欢富丽堂皇的奢华,所以他的王宫只是建的轮廓分明,肃穆无比。他虽称孤道寡可并喜欢寂寞,相反经常召心腹爱将进宫一起饮酒助兴,再加上项羽对吴城的虞秒弋念念不忘,一直都未曾纳妃娶嫔,这座王宫也没有有名分的女眷,也就少了许多避讳。所以楚王宫与其说是项羽的私人所属,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大军营,他的心腹们皆可以自由出入其中。
楚王宫地处彭城中心,与四座城门都有驰道相通便于指挥,所以范增便老实不客气的将王宫直接征用作为中军大营所在,用于指挥城内楚军的防御。
若说楚国国内还有一人不用仰项羽的鼻息,那恐怕就是范增了。他被项羽拜为亚父,地位尊崇无比,俨然凌驾于众多臣子之上。而且他性子极为刚烈,许多时候和项羽意见相左的时候便出言大声叱呵,弄的项羽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久而久之骄纵渐涨的项羽对范增也生出了反感,又不好当面反驳他,于是经常对他避而不见,比如这次征讨齐国就将范增撇在了彭城,生怕他又在自己耳边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
项羽的这点心思范增到是毫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是长辈而项羽是他的子侄,就算项羽再不愿意听他说话他也一定要说。尽管项羽对他心生间隙,可他仍然孜孜不倦的为项羽的楚国竭心尽力,丝毫没有半分懈怠。
如今汉军围城,他又不顾年事已高,日夜不停的忙碌着加固城防,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巡视了一番城墙,这才来到王宫中的政事堂。
还没走近殿堂,远远的就听见鼾声穿来,范增心中微微一笑,待走进去果然见季布趴在桌案上酣然大睡。
昨晚汉军组织了一次夜袭,季布亲临战场沉着应对才将汉军的这次夜袭击退,心中放心不下又巡视了一晚上,直到快到天明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政事堂。原本只想小憩一下,却没想到疲倦至极倒头便鼾声大起。
范增踮轻了脚步,本不想惊醒季布的,却不让季布警觉性极高,立刻有所察觉霍然坐了起来,待见是范增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你呀范叔。”
范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季布憔悴的脸颊上不由有些心疼。项羽这些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们每个人的感情都非同寻常,所以见季布如此操劳不由有些不忍,便说道;“阿布,你若是累了就去内堂休息会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
季布却摇了摇头道;“这些爬上爬下城墙的体力活怎么能让范叔你去做呢,若是项王知道了还不把我骂死去。我刚刚已经睡了一觉,这会早已经精神百倍了。”
说完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精神的样子挥舞了下拳脚。范增不由会心一笑,这些小子不管人前如何稳重得体,在自己这个老头子面前还是如同小孩子一般逞强好胜。惟独项羽这些日子来倒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想当初自己曾经力劝他暂时搁置齐地先全力解决魏国赵国,可他偏偏不听,执意要去齐地杀了田荣以泄心头之恨,也正是项羽的一意孤行才将楚国置入了如今这万分危急的困境中。
“阿布,这些日子汉军虽然已经围城,但攻势并不猛烈,我想他们只是轻装前来,大批的攻城器械仍然在赶造拖运之中。所以这些日子刘邦的攻城应该只是虚张声势用来袭扰我们,让我们担惊受怕的自乱阵脚。我看你这几天也不用这么操劳了,多多歇息下养好身体。”
季布却摇了摇头,“放心吧,我身体强壮的很,支撑的住。”
脸色又露出了惭愧之色,低声道;“正是因为我打了败仗,才将楚国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就算我死上一百次也难以抵消我的罪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刘邦得手的。”
范增嘴角微动,叹了口气道;“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次我们楚军失利是羽儿战略上的失误,并非你的过错。你能以弱势之兵在中原打了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刘邦突然杀到,你也不会先机尽失大败而回。七分战误,三分天意,所以与你并无关系。”
季布却咬牙坚持道:“范叔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季布并不是输不起的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什么好丢人的。现在我虽然败给了刘邦,日后我再十倍的赢回来一雪前耻便是了。”
范增闻言一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还担心你一蹶不振呢,这对我大楚可是重大的损失呢,要知道羽儿他现在可以信任托付的人已经很太少太少了。”
两人又一起草草的用过了早膳,便坐在一起商量起了城中之事。当说起城防之事时,季布不由邹了邹眉说道;“范叔,彭城虽然是我楚国的都城,可论城池的坚固和地利的依托远远不及中原大城雒阳荥阳,甚至连吴城都比不上。我们固守其中一旦被汉军断了南下之路便成了孤城一座,那就十分危险了。倒不如趁南边的城池还掌握在我们手中的时候,放弃彭城大举南下,如何?”
“要知道我们楚国的根本是在淮南之地,尤其是江东三郡,那里是项氏一族经营了几代人的心腹所在,到了那里只须振臂一呼就可以轻松的征集十万江东儿郎,到时候我们在挥军北上和项王夹击刘邦,较之困守此地岂不是更好?”
范增面色犹豫了会,才缓缓摇头道:“你说的我不是没考虑过,从战术上说,彭城确实非久守之地。但你既然是楚国第一大将,那就不能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地一军的得失了,必须要有全局的目光。”
“孙子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我既为项王的左臂右膀,那自然得凡事为羽儿的大业着想。他立都彭城,以此号令天下,如果今日却被刘邦打的连都城都丢弃了,那将有何威严可以用来号令天下。你别忘了南方还有临江王共熬和衡山王吴芮,他们也并非什么善类,之所以没有响应刘邦只不过是在观望中,若是我们丢弃了半壁江山那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随之起兵蜂拥而至。”
“况且若是彭城丢失的消息传到了羽儿军中,那对将士们的士气打击一定很大,那就得不偿失了。”
季布一阵,随即面露惭愧,低下头心悦诚服的说道;“多谢范叔指点,是我目光短浅了,只计较一时之得失,险些因小失大。”
范增轻捋胡须,呵呵一笑,又说道;“如今我们只需要按照羽儿的指示,坚守彭城即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季布微微一犹豫,说道;“项王派人送来的口信只有一句话‘坚守彭城,静观其变’,可彭城并非可以久守之地,最多十天彭城就会被刘邦攻下的,那项王他此意又为何?我仔细思虑了很多天,实在想不出有何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大破联军的。”
范增思虑了一会,也是摇头道;“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不过我想既然羽儿这么吩咐我们,那他一定有破敌的方法,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坚定的相信他而已。如果我们都能轻易猜到他的想法,那刘邦岂不是也一样可以。”
季布闻言苦笑道;“好像我们也只能等待了,项王呀项王,你可千万别让兄弟们失望呀。”
实际上没人能猜到项羽的想法,他正在构思着一场惊世骇俗的奔袭战。他的三万精骑自鲁南出胡陵,千里迢迢的绕了的个大弯转到了汉军的背后,最后抵达了彭城西南面的萧县。而刘邦却将注意力集中在彭城北面的防线,认为那里才是项羽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却没有料到项羽抛下了大军,只是轻骑绕道疾行。
项羽之所以是项羽,那就是因为他总是出人意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在对手最麻痹最掉以轻心的时候,那就是他杀机必露之时。
萧县只是小城,仅有三千老弱之卒用于警戒楚国南部来的小股增援部队。项羽迅速的攻下了毫无防备的萧县,在城休整了数个时辰,补充了人力马力。然后在夜色中出萧县,自西向东一路疾驰,拂晓之时赶到了汉军大营的西侧,随之向汉军中营发动了猛烈的冲击。
拂晓之时正是人一天困意最重的时候,仓皇从营中跑出来的汉军士卒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看见铺天盖地的楚军铁骑狂冲杀来。项羽将骑兵排成了密集的方阵,犹如山川压顶般势不可挡的咆哮而至,将面前所有妄想抵挡的反抗碾成尘埃。
项羽在最不可能出现的西南面出现了,他的眼光何其老辣,选择了紧紧咬住了刘邦的中军大营一路穷追猛打,丝毫不理会其他诸侯的反应。刘邦手慌脚乱的催促着手下将领领着一个个仓促集结起来的军团上前迎击,却在楚军的铁蹄下一个个溃不成军。
这支骑兵跟随项羽征战多年,早已经深知项羽的战术和指挥。他们不断的将一个个迎上来的汉军军团击溃,用马刀驱赶着溃卒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友军,刘邦的中军大旗成了楚军攻击的目标所在。
而其他诸侯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混乱不堪的汉军大营,却迟迟没有接到刘邦传来的军令,只好按兵不动的在一旁作壁上观。哪里想得到刘邦此时正被项羽追的屁滚尿流,怎会有空暇发出指令。
汉军终于崩溃了,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竟然在三万楚军的马蹄驱赶下慌不择路朝着友军大营冲去。首当其冲的赵军和韩军很快就被溃兵裹挟的大乱,被迫也随着加入到了溃败的行列。很快,整个联军都加入了溃散的行列,各个诸侯们一个个面如土色,面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溃败惊恐万分,只是带着手下拼命的逃跑。
项羽无疑是个战争天才,他在恰当的时间选择了恰当的地点,用最小的兵力给敌人造成了最大恐慌。他的骑兵队伍一个个被他指挥的如同臂膀,不断的驱赶着敌人的溃兵替他们做先锋冲击着敌人。
因为慌乱联军之间践踏死伤无数,真正死在楚军马刀下的倒是少之又少。而楚军则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将一眼望不到头的联军溃败们朝着南面的谷水、泗水驱赶而去。再此项羽展开攻击,又杀联军十余万人。联军为了活命拼命南逃,逃到更南的灵壁东睢水上,这样联军自相残杀,被挤落水十多万。整个睢水上铺满了联军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厚厚一层飘在水上。
刘邦在樊哙灌婴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了重围,抢到了渡桥渡过了睢水,却又在合越被项羽尾随而至的大军死死咬住。仇人见外分外眼红,灌婴见到杀父仇人杀至便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挥刀上前想要杀死项羽。项羽一心追杀刘邦无意于他纠缠,大戟如同闪电般刺向灌婴,急攻下仅仅三招就将灌婴刺落马下,纵马又直接追向刘邦的马车。
樊哙见刘邦的马车太过明显,便慌乱的将刘邦的衣服扒下和另外一名身材相仿的士卒换上,让他冒充汉王由樊哙护送着逃亡北面。项羽见此果然上当,立刻纵马领兵追赶上去,将这部汉军死死咬住。
樊哙虽然勇猛无双,可仍非项羽的敌手,才交手数回合心中便骇然,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力大之人,居然自己都不是对手。心中恐惧便支架数招掉马便逃,项羽一心盯着刘邦便也任他逃走。
待杀死那个冒充的假刘邦项羽才知道上当,怒极大吼一声,立即带着亲卫掉头朝西又追了过去。项羽亲卫胯下皆是千里宝马,速度远非一般骑士能比,果然在刘邦的老家沛县便又追上了仓皇东逃的刘邦残部。
刘邦见项羽杀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抵抗,仓皇的爬上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出城狂奔,将他城中来不及通告的老父、妻子以及三个子女悉数扔给了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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