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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微愕,放下酒杯有些不解的看着韩信,道;“怎么突然问起此人?”
韩信移开目光,有些躲闪的说道;“没什么,就随后问问。”
张良见他面色似乎有什么隐情,便也不便追问,沉吟了会反问道;“那韩兄弟你以为我韩国名声最为显赫的人是哪些?”
韩信沉吟片刻,便说道;“若论国势之强,当然是昭侯时期的申不害,那时候韩国内政修明,国民成小康之治,国力并不输于当时燕、赵、秦等国,是有小霸之称。不过韩国毕竟地处中原,四周都是魏、齐、楚、秦、赵等强国,所以完全没有发展的空间,终究没有做大的机会。”
“若说到出名,那当然是法家集大成的韩非了。韩非吸收了儒、墨、道诸家的一些观点,以法治思想为中心,总结了前期法家的经验,形成了以法为中心的法、术、势相结合的政治思想体系。”
说道这里韩信不由喂喂叹气,有些惋惜的又道;“只可惜我这位同姓前辈命途多舛,虽有心报国可韩王却昏庸无比,反而被当时的秦王政心慕不已,百般要挟才迫使他来了秦国,最终客死他乡。不过他也算值了,他人虽死学术却经久不衰,后来的始皇帝便是深受他的学说影响,一手打造了秦帝国。”
张良微微一笑,道;“世人大多都对这两位前辈推崇至极,认为申不害和韩非是法家最有代表性的二人,赞叹我们小小的韩国竟能出两个法学大家。其实我韩国另有一位杰出的人才不为世人所知,他并非法家之才,而是博通数家学说,并无专属。”
韩信眼睛微跳,沉声道;“这人是韩峯吗?”
张良点了点头,“正是。不同于庶出远枝的韩非,他出生于王室近枝,是韩厘王之孙、桓惠王之侄。此人自幼胆识过人,而且武艺超群,少年时喜好游侠之术,十二岁的时候就持剑当街杀死相国司徒钟的嫡子,扬言为民除害。司徒家是韩国声势显赫的大家族,嫡子被杀相国司徒钟怎肯罢休,事情后来闹的越来越大,他的祖父韩厘王不得已只好将他下狱囚禁,以此平息众怒。”
“后来被禁足的韩峯却忽然在狱中大彻大悟,改了性子专心读起书来了。他在狱中被关了九年,也读了整整九年各家学说,尤以兵家、阴阳家、名家之术为重,后出狱便被桓惠王拜为上卿,以他为使出使各国游说合力抗秦。”
“当时秦国已经独大,关东六国先后衰落,其中尤以韩国最为弱小,土地被蚕食的尚不及秦国一郡大,日薄西山朝夕不保。韩峯虽然天纵奇才,一心力抗秦国复兴韩国,可却拘限于韩国贫瘠的国势无法大施拳脚,只好转而寄希望于六国合纵抗衡强秦。”
韩信语气有些嘲弄的说道;“可最后不是还是失败了吗?秦国当时统一之势已经难以抗拒,六国君主昏庸朝政混乱,面对强秦彼此之间却还争斗不断。你这位前辈妄想以人力抗拒天命,那无意会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
张良微微叹气,“你说的确实对,六国并非亡于秦国之手,而是亡在自己的手中。楚国沃野千里,带甲百万,却国内内斗不断,处处受制于秦;齐国空有其大,富庶无比,却朝秦暮楚,满足于眼前的蝇头小利;北面偏安的燕国也一样,仗着地势远离强秦,不但不帮其他国家抗衡秦国,反而在数次秦赵大战的时候拖赵国后腿,这种鼠目寸光之辈,焉有不亡的道理!”
“唯一能团结一致共抗秦国的也有韩魏赵三国而已,因为地靠秦国所以才有切肤之痛。只可惜长平之后的赵国大势已去,虽然有廉颇李牧这种盖世名将强撑着与秦抗衡,却也是残喘延续无力回天;魏国在战国初期强横一时,却与各国结怨甚深,败于齐国田忌孙膑之后便一蹶不振,国力江河日下;至于我韩国更是国小兵弱。这三国要想和秦国抗衡,除非三家归晋,重新恢复往日强大的晋国。”
韩信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难道他尽想做这等荒谬的事情?”
张良轻轻一笑,“你觉得荒谬吗,可这几乎差点成功了。要知道韩魏赵三国本就是同气连枝,三家分晋才得以立国,而后三晋之间广通姻亲,每一个国君都是其他两国王族的近脉血支,亲疏自然远胜于其它四国。”
韩信不以为然的说道;“若以亲疏远近作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那未免太过儿戏了吧。想秦赵两国本是同宗,都是赢姓赵氏,可昔日七国争霸时秦赵两国却是厮杀的最为惨烈的两国,长平之上可曾顾惜过同宗之情?想秦楚世代联姻,历代君主体内都留着楚国王室的血液,始皇帝可曾怜惜过楚国王室?”
“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情谊血亲而言,联姻无非就是政治需要,仅此而已。”
张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却又说道;“虽说如此,不过韩魏赵三国却有些不同。”
韩信扬了扬眉,“有何不同?”
“因为西方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秦国咄咄逼人的姿态让三晋人人自危。但凡三晋内的有志人士都知道,三晋若能抱成一团,尚有可能和秦国抗衡,若不然早晚会被秦国所灭。”
“在韩峯的倾力游说下,三晋分别达成了一系列的互助密约,以防止被秦国个个击破。韩峯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骄傲的个性促使他想再进一步,他提出了三晋重新合成一国。”
说到这里张良轻轻一笑,“事实上不论是赵王、魏王还是韩王,他们都很热衷于三晋归一,可问题是由谁担任主导,也就是由谁担任新的君主。这便成了韩峯要面临的最大难题,所以他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韩信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想由周天子担任新国的君主,当然仅仅是名义上的而已,三国仍然保留着极大的自主权,只是名义上遵从天子的号令成为一个新的国家,国都定在洛邑。赵王、魏王和韩王各自降一级为国公,仍然是世袭罔替,他们将和大臣们前往洛邑组建新的朝堂。”
“周天子毕竟仍然是天下诸侯名义上的共主,而三国仍然实际上保持着各自的独立性,只是名义上并为了一国更加利用团结一致。所以韩峯这个意见提出后便也没有遭到过激的反对,他也信心满满的前往了洛邑想要游说周赧王。”
之后的事情不用张良说韩信也猜到了,心灰意冷的周赧王拒绝了韩峯的提议,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注定的,做不做又有何区别。得不到周赧王支持的韩峯只得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失意的他却在洛邑意外的邂逅了他此生的最爱——美丽的周室公主姬婉如,并千方百计的用他的才华征服了这位骄傲的公主。再然后就是韩国被秦所灭,韩峯身为公子以身殉国,姬婉如带着年幼的韩信颠沛流离,到了淮阴城。
待张良说完,两人只是喝着酒不说话,似乎都在回味往事。沉默了许久,韩信突然抬起头看向张良道;“张大哥,你可曾见过这个韩峯,他长相如何。”
张良点了点头,“我年幼时有幸见过他数面,那时候年纪还小,印象不深,只觉得他洒脱至极,浑身上下散着故让人亲近的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良忽然停住不说话了,满脸骇然的看着韩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说道;“我这才留意到,你看上去竟然和他有些相像,难道……”
韩信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正是家父。”
张良惊愕的张不拢嘴,半响才喃喃说道;“难怪难怪。”忽然又想到什么,拍掌笑道。“这么说来韩兄弟你真的是我韩国的宗室,看来并非我胡乱猜测的,甚好,甚好!”
韩信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见没人靠近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小声对张良说道:“张大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秦国的百姓知道了我是韩王后裔,那我在秦国就很难立足了。”
张良笑了笑,“韩兄弟大可放心,良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韩信这才放下心来,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向调笑两句缓解下气氛。忽然听到门外一片喧哗,夹杂着亲卫大声的询问声。
大踏步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木门被推了开来,一名亲卫冲了进来跪下说道;“回禀上将军,上郡急报。”
韩信不由脸色一变,早上的时候上郡的信使刚刚将战情汇报,可现在却又派出信使,那肯定是出了大事情。
“快,带进来。”
一名浑身甲胄的秦军斥候跌跌撞撞的走进大厅,想来是在寒风中策马狂奔了几天几夜早已经筋疲力尽。跨进门槛时竟然几乎晕倒。一旁的亲卫急忙上前搀扶,十分有经验的为其灌了几口暖酒,又掐了会人中,那斥候才缓过气来。
见韩信在座上正焦急的看着他,那斥候强撑着身子跪下,失声说道;“禀上将军,榆次失陷,长城失守了!”
“什么!”韩信“霍”得一下站起身来,酒杯失手落地,满脸的惊骇之色。
榆次起初并不是个城,只是长城上的一个关隘要塞而已。
上郡北部的长城是依托阴山南麓所建,惟独在阴山和祁连山交界之处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为了防止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通过此处袭扰秦国,昭襄王便下令在此处铸城,以此衔接东西长城,如此才有了榆次关,以及之后的榆次城。
后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驱匈奴,开疆辟土数百里,将边境推到了河套以北。榆次关便解除了来自草原的威胁,转而成为了关中出塞的必经之所,人口商贾日渐增加,渐渐兴旺了起来,始皇帝三十六年便在此设县。如今既然河套已失,那榆次自然又再此发挥了作用,成为了长城上重要的一处关隘。
榆次是按照秦国一级边城的规格建造的,城墙高三丈,有护城河,东西则于长城衔接。虽不说是坚不可摧,但对缺乏攻城器械的匈奴来说还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坚固关隘。所以田市对这里也是放心的很,只是派出了五千兵士驻守,以他的心腹爱将刘甲为将。
刘甲是陇西老秦人出身,为军中军侯。平时为人耿直,治军严谨,深得田市的欣赏,这次才委以重任,让他担任榆次守将。刘甲上任后也确实不负所望,先后数次击退匈奴人的攻城,且多有斩获,杀死了一名匈奴的婢王。田市为此大为欢喜,下令送来了数十头肥猪,好好的犒赏榆次三军,全城顿时欢呼如雷。
一片喜气洋洋中,唯有一人面色阴沉,内心挣扎十分。
霍疾抬头望着远处,看似在仰望天空,其实心中却紧张万分。这时同僚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霍曲侯,今日军侯请酒,都是咸阳上将军送来犒赏我们的美酒,不去讨几杯酒喝喝吗?”
论职霍疾不过是副曲侯,不过同僚之间大多都喜欢相互脸色贴金,谁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加上一个“副”字。霍疾喜好饮酒,这在全军都是出了名的,所以那同僚自然以为霍疾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霍疾勉强笑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们去吧,今日我已经和军侯说了要留值守勤的。”
那人竖了竖拇指,面带讽刺的笑道;“霍曲侯果然忠于职守,佩服佩服,看来是想讨军侯的欢心了。那我就不叨唠了,先去喝上几杯。”
霍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瞪向同僚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说道;“尽管喝吧,等你死到临头了就知道后悔了。”
霍疾出身贫寒,先是在陇西为戍卒,后被征调入章邯的队伍随他出关平乱。后来章邯战败他也随之一起投降了楚军,再后项羽坑杀秦军他又运气极好的成为了逃出来数万人中的一个,然后被整编入伍,半年来积功成了一名副曲侯。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这么平稳的度过的,四处征战,如果运气好些能活下来的话,想必会成为一名曲侯,再高些他就不敢想了。可董翳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却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在章邯军中时曾是董翳的亲兵,后因为表现良好才被外放出去当了名小军官,所以董翳算起来是他的老上级了。只是董翳这个老上级来信当然不是跟他叙旧,在信中他赤裸裸的提出了让他砰然心动的条件,“事成之后封侯拜将,黄金百锭,榆次城中的美女任他挑选”。
如此丰厚的条件又岂是他现在这么个区区副曲侯能比的,要说霍疾没有心动那是绝无可能的。可最初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反而马上将信件烧毁,防止被别人发现。
他心中冷笑不止;董翳呀董翳,你都落魄到如此地步了还当自己是翟王。条件再好,也要有命去享受,再说就凭你现在这个潦倒的模样,能给我许诺的那些吗?恐怕只是信口开河随后说说的。
于是霍疾对董翳的诱降丝毫不理,但害怕被人知道他是董翳旧部这个事实,于是也隐瞒了下来并未禀告刘甲。
司马欣董翳对他的不回应却并没有放弃,随后司马欣竟然劝动了冒顿单于亲自给霍疾写了封信,特意盖上了匈奴单于的王印。霍疾受到第二封信的时候才信以为真了,信中冒顿亲自用秦书细细劝说了霍疾归降,更是将对他的许诺提高到了封王割地,唯一的条件就是永为匈奴人的友好邻邦。
封王!这个无疑对霍疾是个巨大的诱惑,大到他几乎无法抵抗的住的地步。虽然三年前陈胜和吴广在大泽乡喊出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可对平民来说,王仍是高高在上、秉承天命的所在。平常人不要说想做,就算看上几眼圣颜也是天大的荣幸。
冒顿的大方终于让霍疾下定了决心,他决心放手一搏了。他秘密召集了他部下的几十个生死弟兄,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信赖的住。
今日是刘甲庆功的晚宴,他又主动请缨要求执勤城门。刘甲是个忠厚之人,对霍疾丝毫没有防备,见他如此敬职反而大大夸奖了一番。就这样霍疾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城门的守卫权,将他的心腹悉数安排了进去。
虽然冬天已过,可早春的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尤其是在这种寒苦的边塞之地。城头上的戍卒一个个都懂得手脚冰凉,在那不停的跺脚取暖。霍疾见此便大声的说道;“兄弟们,天气寒冷,你们先回城楼休息吧,有亲兵营在这里警戒即可。”
见守将如此通情达理,秦兵齐齐欢呼,争先恐后的涌入城楼避寒。霍疾微笑的看着一个个袍泽钻入城楼,心中却紧张万分,生怕出了一点纰漏被人提前发现了。
待秦兵都进了楼中避寒,霍疾的手心却紧张的直冒冷汗。他忽然间有些害怕了起来,担心事败的话不但他的妻子儿女觉都要杀头,恐怕家族也会难以幸免。
事到临头,霍疾却犹豫不决。他手下的亡命之徒见他如此不决,便咬牙狠狠的说道;“大人,快下令动手了,我们就算现在收手,今日如此不同寻常的安排早晚也会让人察觉出来的,到时候我们肯定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放手搏一搏。”
霍疾听罢,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手重重一挥,低声吼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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