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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中的细沙静静的流淌着,沙粒间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宫室中显得格外的清冷。
吕雉缓缓的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神情有些恍惚。
微微摇头,不觉有些好笑。人都说猫冬猫冬,一到了天气寒冷,就特别容易犯困,才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奏疏,竟然靠着椅子就睡着了。身上披着温暖的棉被,想来是哪个细心的宦官为自己披上的。
看来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而且养尊处优久了身子也容易乏了。想当初在沛县耕织时还要照顾盈儿,也不曾觉得过累,现在才躺着看了一会奏疏竟会犯困。
端起暖炉上温着的热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吕雉抬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旁正在侍奉的中年宦官急忙躬身回道;“回禀王后,刚过申时,现在想来约莫一刻吧。”
吕雉点了点头,蛾眉蹙起,又问道:“太子呢,有没有按时读书。”
宦官笑着回禀道;“回王后,侍读刚刚才报来太子已经午憩起床,现在想来是在读书吧。王后你也太过于担心了吧,太子如此聪敏好学,又怎么会疏怠了功课呢。”
吕雉脸上露出浅浅微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盈儿虽然聪敏好学,可正是最贪玩的年龄,若是一个大意被身边的阿猫阿狗带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敢呀。”那宦官陪笑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王后精心挑选的奴才,老奴也一个个都知根知底的,没有一个是不知轻重的人。再说古人不是说‘明君亲贤臣,疏小人’,我看太子十成十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明君,哪会被一些小人扰了心性呢。”
吕雉含笑的点了点头,心情却是大好,站起身子活动了几下。“走,连诚,我们去看看太子。”
“诺!”
吕雉走在前面,连诚紧跟其后,正要迈出宫门时吕雉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过来盯着边诚,声音平稳的说道;“边诚,刚刚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大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太子只是储君,这种话僭越了。”
“是。”边诚急忙弯下身子,在弯腰的瞬间却从吕雉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厉色,心中诚惶诚恐。
这王后,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服侍了几代齐王,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心思缜密之人。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的伺候着,半年疏漏都不能出。
因齐国久经战乱了,昔日数百年的齐王宫早已经在战乱中焚毁,新建的宫室气势格局自然远远不能与其相比。况且刘邦尚简,宫室便更加缺少修缮了。
太子的寝宫就在正殿的右侧,相隔不过数千余步,吕雉不过片刻就到了。
依在门外张望,见刘盈正握着毛笔悬在书简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拧着眉头出神的思索着,连吕雉来了都未发现。
门外正在坐在凳子上打着盹的小宦官睁开眼见吕雉来了,吓得马上跪在地上,高呼道;“参见王后。”
刘盈这才回头过来,见吕雉来了便连忙把笔一放,站起身来正容拜倒,“儿臣参加母后。”
刘盈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自小生的文静,凡事规规矩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被立为王太子后更是如此,就算见到父母也是一样执礼。这点博得了满朝大臣的赞赏,却被刘邦不喜,以子不类父常常加以疏远。
吕雉横眼等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宦官,转过身去笑吟吟的牵住刘盈的手,笑道;“盈儿,在做什么功课呢。”
刘盈张嘴笑了笑,“母后,儿臣正在做父王留给我的功课,父王走时曾让曹少傅留下十篇策论题目,今天这是最后一篇了。”
吕雉掏出手绢,轻轻的为刘盈擦了擦额头的墨迹,“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刘盈点了点头,“儿臣心中正有一处不解。父王给我的这篇策论题目是‘治国之道’,老聃曾言‘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意思就是与民相安,不与民争利,以无为天下大治。但韩非又提倡‘以法为教,厉行奖赏’,用律法来约束百姓的行为。儿臣实在迷惑,所谓的治国之道,究竟该如何取舍?”
吕雉微微一笑,抚了抚刘盈的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就是你父王对你的考验了。其实法家和道家之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冲突,道家的无为提倡休养生息,轻徭役、重农事,这才是治国之本;同样法家的权术一样是为王者需要掌控的,用律法来鞭策臣下,约束百姓,这样才能保障国家的稳定有序,这是治国之骨。若是治国,不妨法礼并重,先德后刑,因道生法,如此便可让天下平定。”
刘盈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即拍掌笑道;“母后果然高明,实在是秒,妙不可言!好,我就照这么写,如此父王一定会满意我的策论的。”
吕雉看着刘盈瘦小脸上满是欢喜,不由心疼万分,轻轻的将刘盈揽入怀中。
刘邦不喜欢太子,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刘盈自己自然也感觉的出来父亲对他的疏远。所以他总是加倍努力的读书,希望能通过这个得到父亲的肯定。可是他却不知道刘邦不喜欢他根本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懦弱,毫无王者之风,所以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博古通今,刘邦一样不会对他有什么肯定的。
这些话吕雉自然不能说出口,否则对刘盈的打击一定非常大。所以每当看见刘盈刻苦的埋头看书吕雉总是忍不住心疼万分,对自己的夫君埋怨也更深一层。
轻轻的扶正刘盈的小脸,笑着说道;“盈儿,你父王回国还很长一段时间,不如今天先放放功课,休息一日如何。”
刘盈一愣,到底是少年心性,很快就喜上眉梢,拍掌笑道;“好呀,正好弟弟来了,我还想和他玩蹴鞠呢。”
吕雉一愣,奇怪的问道;“哪个弟弟?”
刘盈笑着说道;“如意弟弟呀,母后你别看如意才十一岁,蹴鞠踢的那是极好,连父王都直夸他呢。”
吕雉猛的回头,盯向边诚,眼中寒光骤先。边诚连忙慌慌张张的说道;“戚夫人因为在赵地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所以大王让人先将他们送了回来,今天午间才回宫的,老奴还没来得及禀报王后。”
刘邦共有八子,刘盈是老二,却是嫡长子。长子刘肥是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和人苟合所生,所以为私子不得入宗籍,于是对王位也就没有竞争力了。除了三子刘如意、四子刘恒外,其他二子都还是襁褓婴儿,等他们才成年刘邦恐怕是不在了,自然也不对刘盈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了。
四子刘恒生母是薄氏,出身贫贱,而且为人极为低调,每次见到吕雉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疏怠,再加上薄氏本身就不受宠,不过相貌平平,本是刘邦身边的侍女,不过是刘邦一时酒后兴起临幸才生了刘恒,所以吕雉也并没有把刘恒放在心上。
唯一对刘盈的太子位子有威胁的就是刘如意,他自小生的一副聪明伶俐像,极为调皮鬼主意也多,像极了刘邦小时候,所以深得刘邦的喜爱。再加上他母亲戚夫人美貌异常,独宠后宫,刘邦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比如这次出征河北,戚夫人因为是赵人,所以吵着闹着要回故乡看看,刘邦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带上了他们母子。
母子如此的宠爱,如何能不让吕雉敌视十分。想到这里吕雉不禁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扎入肉中,暗暗发誓早晚会让戚夫人母子知道与她吕雉为敌的下场。
吕雉缓缓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回过头时又换了一副慈母的笑容,微笑道:“那你去吧,记得小心些别摔伤了。”
“嗯。”刘盈张口应道,便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待刘盈出门,吕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冷冷的看着边诚。边诚心中畏惧,急忙跪了下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以后若再自作主张隐瞒不报,就别怪哀家翻脸不认人了。”吕雉冷冷的说道。
“是……是……”边诚连忙磕头应道,心中暗暗叫苦,他素来知道吕雉对戚夫人恨之入骨,本想找个她心情好的时候在告诉她戚夫人回来的消息,却没料到落得现在这下场,当真是叫苦苦连连。
吕雉神色恢复如初,声音平缓的说道;“起来吧。”
“诺。”边诚连忙爬了起来,挥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护送戚夫人回来的人有没有带来什么大王的消息?”
“有。”边诚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我问过带队的校尉,他说我们汉军即将到达邯郸,大概是准备和赵军合兵一处再北上迎战秦军。”
别人不知道,吕雉心中却是有数,自然知道汉军北上真正的计划是谋夺赵地,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又问道;“那萧丞相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刘邦雀占鸠螬谋夺了齐国后,虽说通过种种手段大致稳定了齐国的形势,但在原有的贵族之中,拥护田氏的势力依旧很庞大。前几日即墨便传来了士民暴动要求齐王复位的消息,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极为棘手,尤其是刘邦口口声声只是代理齐国,又处处以仁义自居。萧何便不敢怠慢,亲自带队前往即墨和当地的贵族和谈,力求和平解决这次暴动。
萧何走后,国内的大小事务便由吕雉代为掌管。虽说女子掌国有违祖例法规,但萧何也别无他法,除了吕雉能担此重任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足以托付。
边诚摇头道;“丞相那并没有消息报来,想来依旧是处理妥善了,王后无须担心,老相国老成持重,他办的事向来是四平八稳,绝不会出错的。”
吕雉点了点头,心想最好如此,这样夫君出征在外就不必为国内的事情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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