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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芷水紧咬着嘴唇,面色有些发白,却强自冷静下来听完了卫经的一番话。远处的邱虎等人先是见她大声惊呼,随即又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围上前去。
“此事当真?”上官芷水面色虽然平静如水,却仍然掩饰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卫经一躬身,深深拜下,“千真万确,卫某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家父曾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小姐曾对卑职一家有过活命之恩,如今就是我报恩之时。”
说完卫经又拔剑横颈,惨淡笑道;“话我已经带到,小姐信不信请自便。我卫经虽为一介贱民,却也知道忠义之事。为报小姐之恩是义,背叛汉王是为不忠;既然忠义难两全,卫经何不一死以成全自己。”
说完就要引颈自戮,却听见上官芷水疾呼;“慢着。”
听见佳人呼唤,卫经心中不由一动,虽然心中死意已决,手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忍不住睁开眼睛说道;“我去意已决,小姐请勿再劝,还望您自行保重。”
见卫经突然拔剑,邱虎等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对少夫人不利,急忙冲了上来,却被上官芷水伸手挥退。
上官芷水冷静的看着卫经说道;“我不是劝你不要自尽,只是心中有几个不惑之处希望你能解答,回答完后你若还想死的话那请自便。”
卫经面上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张了张嘴苦笑道;“小姐想问什么,但说无妨,在下将死之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芷水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想问你,你所谓的忠是何忠?忠于谁?”
卫经一愣,旋即说道;“自然是忠于君上,忠于汉王。”
上官芷水娇叱道:“荒谬,你我皆为齐人,世代奉田氏为主,刘邦不过一楚国草莽匹夫,就算是封王了也是汉王,与我齐人何干?再说他尽诛田氏,我等齐人不为先王报仇就已属大逆不道,如今你却还要愚忠于他?枉你也读过圣贤书,也算文武全才,却如此不可理喻,岂不可笑!”
卫经被上官芷水的一番话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上肌肉不断抽动,犹豫了许久终于弃剑向上官芷水拜倒道;“小姐教训的极是,卫经驽钝,尽不知好歹不辨忠奸,险些被人耻笑。我愿意拜在陶氏门下为奴,还望小姐收留。”
上官芷水暗暗松了口气,面色稍霁,勉强笑道;“你堂堂七尺男儿,一身的好武艺,如何能拜在我一小妇人膝下,不如你我以朋友想称吧。”
来没等卫经推辞,上官芷水便提声喊道;“福伯。”
“在。”福伯匆匆赶到,拜下应道。
上官芷水伸了伸手,指着卫经说道;“给卫先生腾出一匹马上,我们立刻起身赶往即墨,马车只管抓紧赶路,不必管我。”
一队车马在通往寂寞的驰道上快速奔驰着,疾行了一会,上官芷水却忽然下令停车休息。
原来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思考,便发现了其中的危险。刘邦既然是要布局将陶家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漏掉她,想必早已经布置好人手在她回家的路上守株待兔着,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趁着队伍在树林中休息的空隙,上官芷水却和卫经两人的骑着快马从另外一个方向穿出了树林,而她的侍女则扮成了她躲在马车中不肯露面。
邱虎等人虽是陶家家将,平时忠心耿耿,但这些人之所以投靠陶大多都是因为陶家丰厚的俸禄,说到底都是为了钱而来的,并非因为对陶家有多么多么忠心。若是生死关头,为了活命没准很快就会把陶家给卖了。
所以上官芷水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为陶家献身了一辈子的老仆福伯,另一个就是舍命来报信的卫经。所以上官芷水让福伯继续带着队伍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往即墨,以此来引开刘邦的注意力,她自己则和卫经抄小道快马先回即墨报信。
虽是早春,天气却依旧十分寒冷,在原野处迎风策马狂奔,就算身强体壮的男子也受不了,更不要说体质纤弱的上官芷水了。才没有多久的时间,她就一句冻的嘴唇青白,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却仍然咬着牙不肯停下。
卫经策马紧随其旁,想要用他的身躯替上官芷水挡住寒风,却发现只是杯水车薪。他见马背上的上官芷水柔弱的身躯摇摆不停,几欲晕倒,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拦了下来。
“小姐,你若在这样下去恐怕身子会受不了的。”
上官芷水牙关打颤,半响才缓过气来,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没……没事,我能坚……坚持住。”
卫经眉头邹起,知道她这是在强行逞能,便说道;“若是小姐不嫌弃卫经出身卑贱的话,不如和在下共乘坐一骑,我们既然是双马交替,速度也不会慢上太多的。”
上官芷水面色露出了犹豫之色,她也知道卫经说的是实话,她若是再强撑下去,恐怕还没到即墨就已晕倒。看来权宜之计只好与他共乘一骑。
在卫经的搀扶之下上官芷水翻身上马,坐在他的身后。口鼻尖尽是一股成年男子的雄性气味,不由俏脸微红,心如鹿撞。上官芷水虽已为人母,但因为丈夫早逝,她几乎对男人的身躯是一片空白,顿时心中大乱。
想起了家中危急的事情,上官芷水这才强行压下心思,声音平缓的说道;“卫先生请。”
卫经不敢回头,只是小声的回了一声“是”,旋即策马狂奔。卫经从戎多年,骑术武艺十分精湛,虽是两人同骑却也驾御的四平八稳。
快马奔驰了二个时辰后,便到了即墨。
即墨是齐地南部的第一大城,也是齐南的经济中心,所以才被在陶起家的陶朱公看重,迁移来到了此处作为家族立身所在。
经过了数百年来的经营,陶家的势力早已经在即墨城盘根错节,就连县令也是陶家的姻亲。所以上官芷水料定刘邦如果要对陶家动手,那一定会从外地调来军队,而绝不会动用本地的人手,以免打草惊蛇。
卫经所说的也符合上官芷水的猜测,刘邦果然是派陈平亲自带着二千禁卫军赶来即墨动手的。在陈平看来,齐国三头最肥的肥羊,邹家因为和刘邦走的太过近,所以这次被刘邦划去了,陶家和龙家变成了首当其冲。
陶家是赫赫有名的陶朱公之后,又是数百年来天下的首富,其家财用堆积如山丝毫不显的夸张。按照陈平的估计,光宰掉这头肥羊,就足够齐国几年的财政赋税的征收了,所以他对此事十分热衷和积极。
上官芷水因为有陶家的牌令,所以两人进城丝毫不费力气。
入城后两人便朝着陶府飞驰过去,快到府门前时,上官芷水却让他卫经提前下马。她则带上面纱遮住了容颜,让卫经牵着马和她一起走到了府前。见陶府来人相问,卫经便称自己是这一代陶朱公的晚辈,今日特意前来拜见的,又掏出了上官芷水给他的令牌。
见有令牌为证,家仆倒是不敢怠慢,连忙报与陶朱公。
这一代的陶朱公是第七代陶朱公陶宛,年轻时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后来随着年事日高,精力渐渐不支,就将手中之事全部托付给了上官芷水。他自己则乐得自在,每日之手逗鸟喂鱼,家中琐事极少过问,但他仍然是族长,就算上官芷水遇到大事也会来轻视他的。
所以当他听见有人求见他时,不由愣了愣,握着手中的金牌直直发呆。这块金牌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这是陶家在外调动人员和资金的唯一凭证,一般都是由当代陶朱公掌管的,如今正是在他的儿媳妇上官芷水的手中。
“快,请二位进来。”陶宛放下令牌,满肚子疑问的说道。
没多一会,就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走来,当先的那个男人看上去十分面生,自负从未见过面。后面那个女子身形看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二位找老夫所为何事?”陶宛轻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
上官芷水看左右无人,便揭开了面纱,说道:“父亲,是我。”
陶宛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官芷水,面露古怪的说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心生警惕的看了一眼卫经,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上官芷水却没有闲心和他解释,便将知道的一切悉数相告。陶宛先是满脸惊愕,随即面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待听完了上官芷水话,摇头苦笑道;“起起落落,人生沉浮,先祖陶朱公早已经在祖训中说明了,我们陶家富贵了尽三百年,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今日却要在我手中没落。”
上官芷水见他面色淡然,丝毫不见焦急之色,不由急声说道;“父亲大人,如今正是我们陶家危急存亡的时候,您老一定要想出办法让我们躲过此劫。”
陶宛苦笑了笑,反而反问道;“怎么想?刘邦他是齐国之主,只要他一日为王,我们就只能是他的臣民。他手中大军在握,而我们不过是一介商贾,就算富可敌国又能如何?他只需要一道手令,大军就可以让我们陶家三百年的基业灰飞烟灭的。这就是王权的威势,岂是我们这等富商能够比的。”
上官芷水面色惨白,颤声道;“那难道我们就要束手待毙,除了等死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陶宛却摇头,面色倨傲道;“那当然不是,刘邦他是大王,他要将我们抄家灭族我们没办法对抗,可陶家在齐国经营三百多年,又岂是他这个山野村夫就能轻易连根拔起的。狡兔尚有三窟,我陶家处身立世又岂会没有退路呢。”
“我书房中有地道可以直通城外,你带着我的孙子从那逃出去,只要陶家的后人还在,陶朱公一脉就绝不会没落。我们陶家在各地的商铺店面刘邦不可能一一动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这就派亲信通知各地的心腹死忠。”
陶宛一张老脸上满是激动,仿佛消逝很久的激情再次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不停的召来心腹下达了一道道井然有序的命令。
看见上官芷水抱着幼子匆匆忙忙的回来的时候,陶完面带微笑的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对上官芷水说道;“你快走吧,再晚的话汉军就会有所察觉的了。”
上官芷水一惊,道;“父亲,你不跟我们走吗?”
陶宛缓缓摇头;“我不走了,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就算逃出去也不过残喘延续的多活几年而已。还不如在我陶家三百年的基业上轰轰烈烈死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我不在你不在必然会印象”
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厚厚的布帛,递给了上官芷水,郑重的说道;“这是我们陶家三百年来!经商的心得,以及各地陶家势力的名单,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投靠秦国,让他们为我们报仇!嘿嘿,刘邦这个小人以为凭着霹雳手段就能摧毁我们陶家,要知道我们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经验,数百年来积累和记载的经验和人脉!想当年先祖陶朱公七散其财,很快又能再次成为首富,这就是我们陶家的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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