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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二,涿郡副留守、武贲郎将阴世师会同怀荒镇将、武牙郎将破六韩摩诃,自清晨开始,指挥大军猛攻广宁城,经过一番激战,于午时后攻陷城池,顺利收复广宁。
同日下午,联盟第四军总管海东青率军撤离广宁,并在豹骑军总管韩世谔的接应下,急赶到鸡鸣津,与先期赶至津口的李子雄会合,然后火渡河,连夜北上。
同日下午,齐王率军抵达下落城外。黄昏前,刚刚收复广宁城的阴世师、破六韩摩诃飞马而来,恭敬拜见。
昨天齐王与阴世师达成了妥协。齐王帮助阴世师剿杀叛贼,驱赶叛军出塞,以迅稳定燕北局势,而阴世师则“投桃报李”,承诺在齐王巡边期间,给予齐王全方位的配合,确保齐王完成此次巡边之目标。
告辞齐王后,阴世师情绪很低沉,压力很大,对未来很惶恐,归究起原因,就是做了他不想做的事。他本来不想与齐王有过多交集,不想卷进皇统之争,力图与齐王保持安全“距离”,奈何天不遂人愿,燕北局势太复杂,最终身不由己,还是与齐王产生了交集,拉近了距离,而双方此次合作的结果一旦不利于北疆局势和南北关系的稳定,则后果就严重了。
好在合作初始一切顺利,齐王信守承诺没有抢攻广宁,李子雄也信守承诺及时撤出了广宁,而破六韩摩诃也信守承诺给予了阴世师全力支持,看上去外来势力和本土势力都很尊重和维护涿郡留守府的权威,但阴世师心里有算,这一切都是基于利益交换,如果自己不是被他们打“趴”下了,不得不出卖留守府的利益,现在根本就没有“一团和气”的局面。
收复广宁不过是“蝇头小利”,不过是保留阴世师的颜面,对稳定燕北局势并无任何作用,若想迅稳定燕北局势,还得实施借刀杀人计,驱虎吞狼,驱赶李风云和李子雄出塞攻打突厥人。为此必须敦促齐王火北上长城,给二李以支援和接应,但齐王匆忙而来,粮草武器严重不足,阴世师必须兑现承诺,给齐王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武器,否则双方必然反目。
只是李子雄刚刚劫掠了广宁库藏,阴世师拿不出粮草武器,虽然可以向段达求援,从幽州紧急调拨,但运输需要时间。目下燕北局势瞬息万变,稍有耽搁可能形势就变了,齐王和二李就有可能变卦食言,所以阴世师焦虑不安,不得不说服破六韩摩诃,请他先以怀荒镇的军需储备救个急,先给齐王补充粮草武器,先把齐王“请”到边镇,先把叛军驱赶出塞,先把大局稳下来,然后等到幽州的粮草武器运到燕北后,他必定以最快度送至怀荒,确保边镇军需供给。
破六韩摩诃初始有些犹豫,毕竟叛军出塞事关重大,边镇随时可能爆战事,而怀荒储备有限,齐王两万大军一旦投入战场,消耗太大,怀荒那点储备根本满足不了,关键时刻,如果阴世师在齐王和他的背后故意捅上一刀,找个理由推诿拖延粮草武器的运送,乘机借助突厥人的“刀”来打击齐王和他,事态就恶化了,他所承担的风险就太大了。
不过邵静安劝他不要想得太多。当前燕北局势中,齐王才是核心人物,齐王北上的使命是巡边,是稳定南北关系,所以段达和阴世师胆子再大也不敢与齐王正面对抗,不敢公然违背圣主和中枢的意愿。反过来说,破六韩摩诃在当前燕北局势中虽然不能说无关紧要,但也谈不上至关重要,影响力已经十分有限,已经沦为“配角”了,而“配角”要有“配角”的觉悟,在积极自保的同时,也要果断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切莫谨慎过头,优柔寡断甚至两面三刀,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对于幽燕豪门世家来说,因为有汉王杨谅的惨痛教训,再加上齐王深陷政治危机难以自拔,而南北战争的阴云又笼罩在长城之上,所以他们的选择必定是站在圣主一边,与涿郡留守府合作,绝无可能支持齐王。这一点邵静安已经明确告诉了破六韩摩诃,击碎了破六韩摩诃不切实际的幻想,明哲保身没有前途,必须与阴世师默契合作,宁愿在燕北形成三方对峙之局,也不能任由齐王坐大,危及到燕北本土利益。既然做出了决断,就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不要患得患失三心二意,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更无助于掌控局势的展。
破六韩摩诃接受了邵静安的劝说,同意了阴世师的提议,于是两人一起赶到下落城外拜见齐王。
阴世师详细介绍了当前战局。李子雄洗劫了广宁库藏后,已经由鸡鸣津渡过了于延水,直奔长城而去。而今天行署也接到了从大宁城传来的紧急军情,武贲郎将赵十住禀报,叛贼的选锋军已经杀到野狐岭隘口,距离怀荒镇也就一墙之隔了,而叛军的后续人马还在源源不断北上长城一线,给长城镇戍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
然后阴世师说到了一个重要的关键点,长城镇戍军看到叛军呼啸而至,兵临长城,危及边塞安全,果断点燃了烽火。
烽火点燃,燕北长城镇戍军立即进入战备状态,而这一状态影响到的不仅是长城防线,还有塞外局势。不明真相的塞外诸虏看到长城烽火点燃,必然紧张,高度戒备,集结人马临阵以待,更有胆大妄为、居心叵测者甚至趁乱偷袭、乘火打劫,这又会进一步加剧长城南北的紧张气氛,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冲突,致使长城防线陷于腹背受敌之窘境。
当然,阴世师说长城烽火点燃肯定不是为了夸大长城的紧张局势,而是语含双关,暗示驱赶叛军出塞作战的难度增大了,在塞外诸种部落高度戒备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叛军出塞攻击失去了突然性,必然会遭到塞外诸种部落大军的强力阻击,如此形势就对齐王不利了,毕竟叛军出塞作战若能有所收获,若能全师而回,对齐王立足燕北展壮大十分有利,反之齐王殚精竭虑所做的谋划刚刚开始就遭遇重挫,前景一片黯淡。
齐王心知肚明,知道阴世师的目的不过是敦促自己紧随叛军之后,火北上长城,虽然他对阴世师的这种小伎俩不屑一顾,但脸上还是表露出了关切之意,然后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北虏陈兵以待,白贼还会出塞寻死?”
阴世师心领神会。白贼是否出塞,与北虏是否陈兵以待没有关系,关键就在齐王,只要齐王命令白贼出塞,诱之以利,白贼当然会出塞作战,殊死一搏。现在齐王的态度很明显,你兑现承诺,给我粮草武器,我马上北上长城,马上“迫使”白贼出塞作战,只是如今广宁库藏都给李子雄洗劫了,你拿什么兑现承诺?
“大王如果穷追不舍,步步紧逼,白贼无路可逃,唯有出塞,死里求生。”阴世师直言不讳,直接把话挑明了,然后抬手指向站在身边的破六韩摩诃,“破六韩镇将马上率军北上追贼,为大王前行开道,扫清阻碍,确保大王巡边之安全。”
齐王闻言,当即抬头望向了破六韩摩诃,淡漠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冰冷寒意。阴世师态度强硬,这番话清晰表露出他已经赢得了破六韩摩诃的支持,燕北本土势力与留守府密切合作,换句话说,燕北本土势力虽然不敢公然得罪齐王,但也绝对不会支持齐王,最多也就是敬而远之,坚决不上齐王这条随时都会倾覆的“破船”。
齐王稍加沉吟,又问道,“他是怀荒镇将,并不负责长城镇戍,又如何保证孤在燕北巡边之安全?”
“大王有所不知。”阴世师急忙回道,“臣来燕北之前,段留守已经做出决定,武贲郎将赵十住即刻返回蓟城,全权负责圣主和行宫之安全。”
言下之意,武贲郎将赵十住马上就要离开燕北,而自己又要留在广宁居中调度,如此长城防线及怀荒边镇的卫戍就由破六韩摩诃全权负责,并扈从齐王巡边,保证齐王巡边之安全。由此不难推断出,只要阴世师下命令,破六韩摩诃肯定会调用长城防线及怀荒边镇的军需储备,以满足齐王对粮草武器的迫切需求。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短期内破六韩摩诃算是“卡”住了齐王的要害,如果齐王急于控制燕北,暗中下手诛杀破六韩摩诃,则齐王必须考虑粮草武器可能陷入断绝困境所带来的巨大风险。
齐王怒火中烧,一股强烈杀意从心底涌出。他是王,有王的自尊,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威胁他,都敢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挟他,岂有此理!老虎不威,你当孤是病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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