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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上午,步利设阿史那咄尔再次率军突围,但面对铁桶一般的敌军战阵,突厥人不要说撕开一道口子,就连以命换命、玉石俱焚都做不到,再加上箭矢将尽,食物和草料即将告罄,于是士气愈低迷,绝望气氛笼罩全军上下。
下午,李风云再次射书阿史那咄尔,告诉他牙旗的第三批援军已于昨日抵达云丰帐,但旋即被围,败亡在即,能够拯救他们的,唯有阿史那咄尔。
李风云警告阿史那咄尔,他的耐心有限,如果阿史那咄尔坚决不降,非要拿数千突厥控弦的性命为其陪葬,他大开杀戒又如何?但南北大战必将因此而爆,大战一起,中土固然会遭受重创,突厥汗国亦有覆灭之危。李风云质问阿史那咄尔,你愿意看到突厥汗国重蹈十几年前的覆辙,再一次走向衰落乃至覆灭?愿意看到你父亲启民可汗十几年来的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统统化作乌有?
阿史那咄尔已经估计到吐屯阿史那扎兰会倾尽牙旗之力南下救援,毕竟牙旗同时与步利设、与达干失去联系,足以说明战局恶化,阿史那扎兰肯定会倾力而下,只是没想到阿史那扎兰大意轻敌,犯了同样的错误,掉进同样的陷阱,遭遇同样的噩运。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松漠牙旗事实上已经灭亡,而负隅顽抗、不死不休的后果远比他想像得严重,之前他为了保全自身尊严,宁死不降,但经李风云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感觉自己太冲动,没有顾全大局,没有考虑到自己、牙旗和数千控弦的死亡,必将把突厥汗国迅推进南北战争的深渊,而始毕可汗和牙帐主战派在南北关系上虽然坚持积极防御策略,要以攻代守,但到目前为止,尚未做好战争准备,一旦战争突然爆,突厥汗国仓促应战,后果不堪设想。
突厥汗国是一个较为松散的诸种部落大联盟,诸种之间与部落之间均是矛盾重重,再加上大漠又很贫瘠,若想集中诸种部落的力量动一场浩大的对外战争,其准备工作不但复杂,更需时间,相比起来,统一后的中土因为中央集权,国力又很强盛,动对外战争的准备时间就非常短,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就能挥师征伐。
所以李风云敢于血腥杀戮,中土根本就不怕南北大战,但阿史那咄尔“醒悟”过来后,他就不敢死了,他怕南北大战因他和牙旗的败亡而爆,害怕突厥汗国在仓促爆的战争中一败涂地,甚至遭遇灭族之危。
阿史那咄尔下令停止攻击,再次召集牙旗贵族官僚具体商议。
直面死亡需要勇气,以身赴死、以死捍卫荣耀说起来简单,头脑一热,一冲动,叫着吼着就冲上去了,一鼓作气,只是再而衰三而竭,想死却死不掉,来回折腾几趟,勇气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热血也渐渐冷却,理智也慢慢恢复,各种各样纷繁复杂的念头纷至沓来,于是心态就变了,意志力就脆弱了,求死之心就淡了,求生之念则越来越强。
偏偏这个时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吐屯阿史那扎兰和牙旗最后力量也掉进了陷阱,生机尽绝,彻底绝望。姑且不论敌人的传讯是真是假,先这个消息就像绞索套在了死囚的脖子上,宣告了他们的死亡,让他们看到了死神狞狰的笑脸,接下来就是最后时刻了,对心灵的冲击之大之强烈可想而知。
生死存亡之刻,敌人叫嚣,“降者不杀!”于是有人懦弱了,屈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箭尽粮绝,被敌人活活困死,像牲畜一样屈辱地死去,倒不如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先活下来,耐心等待时机卷土重来,然后用敌人的鲜血和生命来洗刷今日的奇耻大辱。
这种“声音”相对来说比较粗俗直白,还有一种更含蓄“委婉”的,那就是投靠敌人,借助敌人的力量击败大漠上的政治对手,最后称霸大漠。比如中土一旦打赢了南北战争,始毕可汗和牙帐主战派必定狼奔豕突而逃,最后留下来收拾残局的肯定是被中土所接受和认可的牙帐主和派,然后再由牙帐主和派推举一位新可汗,而这就是阿史那咄尔崛起于大漠的最好机会。
当年启民可汗走得就是这条路,他就是在大漠内战中败北,果断南下投靠中土,而中土全力支持,不惜出兵出钱,帮助启民可汗重返大漠,称霸大漠,最终为中土赢得了十几年的南北和平。
启民可汗的崛起就是最好的例子。阿史那咄尔年少时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对父亲的崛起过程一清二楚。当年启民可汗走投无路,身边只剩下小儿子阿史那咄尔和几个亲卫,生死悬疑一线之间,关键时刻中土人长孙晟带着一队秘兵出现了,其中就有刀。启民可汗在他们的保护下南下长城,重新举旗招揽旧部,迅走上了崛起之路。
现在启民可汗死了,始毕可汗继位,牙帐主和派式微,主战派炙手可热,南北关系急剧恶化,南北大战一触即。这种局面下,刀突然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早已被始毕可汗和牙帐主和派逐出权力中枢的阿史那咄尔,进入了中土的“视线”,有意借助阿史那咄尔的力量,为创造新一代南北和平关系打下基础?
阿史那咄尔怦然心动。绝望之刻换一种思路,豁然开朗,不但可以赢得生机,逆转危局,更有可能创造未来。
阿史那晃忽尔,还有一大批支持阿史那咄尔的突厥贵族,毅然做出选择,与其被始毕可汗和牙帐主和派打击,待在东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艰难的“流放”生活,倒不如借助这次机会,寻求中土的庇护,积极寻求崛起之机会。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崛起的机会,无法重走启民可汗之路,但生活在中土也不错,就像西突厥处罗可汗,内战败北后,率残部投奔中土,其部落控弦就生活在河西会宁和河套朔方一带,即便有各种各样的不好,但最起码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了,子孙后代也将彻底融入中土。
黄昏时分,阿史那咄尔射书李风云,邀约谈判。
李风云松了口气,只要阿史那咄尔愿意谈判,他就有把握说服阿史那咄尔投降。
李风云急书冯鸿、慕容知礼和米庸,要求他们继续包围云丰帐,不要屠灭那支突厥军队。
夜,李风云与阿史那咄尔见面。
“你还活着?”阿史那咄尔看到李风云难掩惊讶之色,“你当真还活着?你是如何逃过追杀的?”接着他指着李风云的满头白,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你这头……竟然白了?”
李风云面如寒霜,冷笑道,“我这一头白,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阿史那咄尔沉默不语。当年那事,正是启民可汗和牙帐所设计,就是要挑起中土高层的斗争,打击和遏制中土对大漠的野心,给大漠赢得宝贵的展时间。
“当年我救了你父亲,结果你父亲恩将仇报,要置我于死地。”
“这是两回事。”阿史那咄尔毫不客气地争辩道,“当年你救我父亲,是奉命行事,而我父亲自病逝为止,始终信守诺言,与中土和睦相处,不曾与中土有任何冲突。至于杀你,亦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你杀了我大漠多少勇士?你杀我突厥人,我父亲为何不能杀你?”
李风云摇摇头,无意反驳,“当年我救了你,还不止一次救了你,你信誓旦旦地说,要报答我。”李风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给我什么回报?”
阿史那咄尔大怒,“你杀了我的人,砍下我数千部下的头颅,还想要我的报答?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李风云亦是大怒,瞪着阿史那咄尔,咬牙切齿,“你父亲无耻,你更无耻,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应该救你们,就应该砍下你们的头颅喂狼。”
斛律霸和阿史那晃忽尔看到两人越说越僵,大又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势,急忙上前劝阻,这是谈判,不是私斗,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四人相对坐定,阿史那咄尔气呼呼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你要什么条件?”李风云反问道。
“我要的条件高了,你能满足?你做得了主?”
“当然,我当然可以满足你,当然做得了主。”李风云指着阿史那咄尔的鼻子,气焰嚣张地说道,“击败了你,我就是东北的王,我就是这片土地的霸主。”
阿史那咄尔吃惊了,与阿史那晃忽尔互相看了一眼,目露疑惑之色,“刀兄,你要称王?”
“我当然称王。”李风云理所当然地说道,“安州是我打下来的,东北是我横扫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就是王。”
“刀兄,刀兄……”阿史那咄尔有些凌乱了,眼前一幕完全出了他的预料,“你要背叛中土?”
“我早就背叛了,我在中土恶名昭彰,白贼,号称中土第一反贼,就是我。”李风云指着自己,一副骄横跋扈的样子,“出塞作战,打安州,打中土,打地盘,就是为了称王称霸,就是要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阿史那咄尔目瞪口呆,阿史那晃忽尔也是茫然无措,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刀就是白贼,而白贼还当真是中土第一号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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