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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苦的人间远去,天上的怒吼仍旧不息,白骨空洞的眼窝望向黄天,星辰与龙在岁月之中静静流淌。
云原之上。
无回谷中,诸多剑士聚集在此,这是剑仙的坟墓,亦是他们参悟生剑与死剑的地方。
六十年前,有一个白发的仙人从这里走过,仅仅是一声轻喝便唤起了三万丈的红尘仙剑,那最强的七位剑士惭愧不已,故而其中四人坐下死关,言称不破天桥永不出关。
剑起红尘,此去青尘,直上云霄三万丈。
剩余三位,有两位心中有感,认为那白发仙家的剑意并非是坐关而悟,如当年所言,固步自封终究只能看到一潭死水,哪怕清风吹得再烈,那浪花也不及一尺之高,又怎么能知道这天底下还会有江河湖海?
于是二位剑士离开,这无回谷中,地仙境的高手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处于清醒的状态。
沧澜剑仙有时候会想起那个人,想起当初他在这里杀掉西邪上圣的那荡荡天剑,而后再对比自己,不由得只余长叹连连。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六十年前有幸观那天人一剑,如今也略有所得。
他已经自元神踏入六神之中,于第二神处停留,炁息旺威胜海,故而他对于那白发的仙人,心中存在极大的感激。
那白发的仙人曾说自己不懂剑,更不修剑,但他们这些世世修剑之人,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不懂剑的家伙。
沧澜低声念诵七剑经:“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天地诸道,唯惧剑光.....”
“仙道为魍,神道为魉,三般六法,不及意皇....剑道之下,皆为大妄.....”
这是曾经被评价为太过狂妄的剑经,但曾也是许多剑士必然要参悟的东西,可如今看来,每一位施剑之人,对于生剑与死剑的理解都不相同,那么这七剑经,真的还有必要继续参悟下去吗?
错误的道,错误的法,错误的路,错误....不可回头?
沧澜不知道,更只能轻叹不语,他望向无回谷的深处,在不久之前,有两个人从这里经过了,这是继上次那个白发仙人之后,在百年内第二位与第三位通过无回谷的人。
而且这两位亦是极强,强大到了同样远远胜过自己这些人。
他们的目地是去黎阳州,而他们知道了曾经那个白发仙人从这里走过之后,便执意要从虞渊之中经过,其中之意,似乎要与那个白发仙人一争高下?
但还有一点,沧澜听得出来,那就是六十年前的白发仙人去往黎阳之后,或者说踏入虞渊之后,便再也没了音信。
.........
“六十年的消失,一甲子的年岁,当初李辟尘就是在这里和人动的手?”
穿着灰蓝相间道袍的人站在虞渊的土地上,身边还有另外一个蹲下来的家伙。
“那场战斗据说十分浩大,六十年前化作地仙,几乎与天桥无异,当年那场银河轮转,第五颗至尊星辰从天而落,你也是应当看到了的。”
“从这里的地形也可以看出来了,来,你望那边,那两座高山明显不是虞渊自生的,而是被造化出来的。”
蹲下来的人抹了一把泥土,而后站起身,摇摇看向远方。
他们的形象和三百六十年前不同了,穿着灰蓝道袍的人是叶缘,而另外一人,则是任天舒。
“有天门炸开的痕迹,谁开启了天门?是掌教真人所说的.......北海真神?”
“天之下的最强者么,他常年困锁北海,没想到居然还能把手伸出来,当真是了不得啊。”
叶缘望向远方,虞渊之中仍旧昏暗与深邃,只有远方的天边尽头才有一线曙光,而这道曙光是不会升起来的,它永远定格在苍天的尽头。
“话说起来.....你为什么会选择白衡山?如果去到太华山,茅沧海掌教应当会很高兴的。”
任天舒望向叶缘,二人自三百六十年前并肩一战,后来在二百余年前,任天舒游历龙海,恰好遇到重新修持的叶缘与红渠,经历一番诸事,倒也有了些情谊。
再后来,一百余年前,茅沧海唤任天舒上山,教他去往一处降魔,了解因果,任天舒轻算一番,便沉吟不语,知道是曾经在黄昏地的一些事情,于是领命而去。
却不料降魔之时再遇叶缘,那时候叶缘仍旧是个散人。
六十年前李辟尘踏入地仙,此时任天舒距离地仙尚有不小距离;三十年前,机缘终至,任天舒一举踏入地仙境,与当年李辟尘同样,感受到那种不受束缚与桎梏,似乎并没有六神天桥之别。
再之后,任天舒记起苦界老祖曾经在黎阳州找到的火桑树,立刻准备动身,和茅沧海辞别,这当中突然遇到陆玄卿。她请任天舒路过之时寻找李辟尘的踪迹,眉宇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任天舒没有拒绝理由,自然应下,领前代右圣之命而去,只但说缘法奇妙,前往黎阳之路上,居然再见叶缘。
只不过,叶缘现在出现时,已经是一身蓝灰相间的道袍,手中带着一根木拂尘,那容颜气质,与一百余年前也大不相同,俨然是一方真人模样。
“或许是不想面对吧.......太华山的道......还有....”
叶缘摇了摇头:“李辟尘。”
“一日不如他,一辈子都不如他,我被压了半世,自当年相识起,自当年相战起......下半世若是还在他身边修持,我怕是道心不稳,到头来千年功夫化一声轻叹散去.....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白衡之上笑苍生,妄以一生寻长生,苍生多愚钝。”
“凡尘之内笑苍天,忘以一天遮乾坤,苍天多不仁。”
“沧海之上笑苍雨,妄以一雨填沧海,苍雨多无能。”
“苍山之顶笑苍冥,妄以一山盖秋春,苍冥多不真。”
叶缘念诵白衡歌谣,任天舒没有什么表情,肩头上有一道火光遥遥,化出那曾经在山河社稷图内收复的小金乌,任天舒摸了摸她的羽毛,随后对叶缘道了一声:“连你也不认可东皇钟了吗?”
“东皇钟?众生所铸的大钟,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与白衡山的看法一样,故而才进入白衡山之中,这口钟自出世起就有无上威能,但是最终,铸钟者必被大钟所累。”
“身死道消?不敢妄语,只是且走且瞧。”
叶缘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任天舒道:“你在白衡山,苍天公给了你真人位?”
“说来可笑,当年我一个魔门之人,居然担任教化弟子,传道真人之位。我也不曾料到苍天公居然会这么说。”
“他道:顺其自然,白衡之道,不加干涉,时机自来。”
任天舒:“所以他认为,既然你与白衡山的道已经契合,那么自然就是时机已到....”
“量力而为是修行的基础,尽力而为是修行的态度,我开悟了,所以明白了,所以苍天公才会这么和我谈论。”
叶缘叹气:“太华山教化四方,人道仙道皆为道,白衡山顺其自然,春秋冬夏,生老病死,自有天意轮转,何必管它?”
他摆了一下木拂尘:“任道兄,距离当年,已经三百六十年了,人的思想.....总是会变化的,你我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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