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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见谢玄由于内心的巨大悲愤而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那个……”秦苦摇晃着大脑袋,故作茫然地左顾右盼,朗声道,“谢府主刚刚是不是说过一句……忍辱偷生、屈身事贼?这……秦某自幼浪迹天涯,大字不识一筐,读书不过一卷,实在不明白‘忍辱偷生’和‘屈身事贼’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哪位老大有学问,能不能帮小弟解释一下什么叫‘忍辱偷生’?什么叫‘屈身事贼’?”
“嘶!”
秦苦揣着明白装糊涂,看似装疯卖傻一番戏言,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谢玄和雁不归转向清风与凌潇潇。
能坐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瓜,面对谢玄的含沙射影,他们自是心照不宣。
忍辱偷生,指的不正是谢玄在贤王府生活的近一年半?屈身事贼,已贵为贤王府府主的他,除洛天瑾的遗孀和当今武林盟主之外,又有什么人值得他“屈身而事”?
“谢府主的一席话固然耸人听闻,可事关洛盟主的真正死因,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更何况,谢府主无缘无故撒此弥天大谎……貌似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因此,金某假设谢府主所言无虚,洛盟主之死另有隐情。但不知……你口中的巨大阴谋究竟是什么?”金复羽明知谢玄针对清风父女,却仍装模作样地逼他将话挑明,“你说的‘牵连之大、涉及之广、影响之深’……是不是暗指洛盟主的真正死因与江湖上某些‘大人物’有关?金某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连谢府主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挑战?不得不避其锋芒,忍辱偷生。莫非……这些‘大人物’在中原武林能颠倒黑白,只手遮天?”
当金复羽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有意无意地朝清风投去一道疑惑的目光。
“这……”
金复羽的大胆揣测,在不同的人听来感觉亦迥然不同。
清风一派对金复羽的“多管闲事”十分恼怒,可碍于当下的场合及金复羽的身份,他们也只能暗怀不悦,表面上仍要装的若无其事。
对萧芷柔、腾三石几人而言,金复羽的一番话在扑朔迷离的局势中无疑对他们更有利。然而,他们对诡计多端的金复羽并无谢意,相反愈发谨慎。
尤其是洵溱,已开始暗暗思忖金复羽对柳寻衣的事知道多少?又是如何知道?以及他的真正意图究竟是什么?
至于其他人,无疑对当下的局势及谢玄、腾三石、秦苦、清风、金复羽几人似敌似友、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感到愈发迷惘。
渐渐地,一些心思细腻之人开始在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在谢玄、金复羽几人讳莫如深的对话中察觉出丝丝端倪。与此同时,他们也慢慢领悟到这场“锄奸大会”……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锄奸大会”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有话但讲无妨!”
见秦苦与金复羽的说辞越来越隐晦,清风与谢玄的反应越来越诡异,场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闷,腾三石再一次用自己浑厚高昂的嗓音,将心猿意马的众人从沉思中唤醒:“如果谋害洛盟主的真正凶手不是柳寻衣,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雁不归……又是谁的爪牙?”
“她是……”
“等一下!”谢玄尚未应答,目无表情的清风突然出言打断,“谢府主,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可有真凭实据?为何在老夫听来……纯粹是无稽之谈?如果柳寻衣不是谋害天瑾的凶手,他为何东躲西藏?为何不站出来向天下英雄解释清楚?究竟是信不过天下英雄?还是……心里有鬼?你说自己授意洵溱帮柳寻衣脱险,意思是不是……你在暗中泄露我们追剿柳寻衣的计划?一直偷偷摸摸地帮柳寻衣躲避各路人马的追剿?换言之,是你在幕后支持他与中原武林作对?公然挑衅天下英雄?”
“原来如此!”孤月佯装恍然大悟,阴阳怪气地与清风一唱一和,“今日之前,贫道一直百思不解,一个小小的柳寻衣究竟何德何能,竟能一次又一次躲开各路人马的联合剿杀?原来不是他运气好,也不是我们不尽力,而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害我们白白折腾。”
孤月此言,既有嘲讽又有煽动。令不少参与追剿柳寻衣却无功而返的人产生共鸣,从而心生愠怒,朝谢玄投去一道道怨恨的目光。
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对谢玄恶语相加。
“不错!”
谢玄无视叽叽喳喳的众人,目不斜视地盯着一脸冷傲的清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从始至终,都是我在幕后帮柳寻衣潜逃。他不是不想站出来洗脱冤屈,而是一露面即遭到剿杀,根本没机会向天下英雄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帮他,不是与中原武林作对,更不是挑衅天下英雄,而是……防止有人假公济私,杀人灭口。”
“嘶!”
终于,谢玄将矛头直指清风,如刀似剑的一席话登时令窃窃私语的众人闭上嘴巴,令喧嚣四起的街道静如死寂。
“谢府主……此言何意?”腾三石强按着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追问,“什么‘杀人灭口’?什么‘假公济私’?你可知自己在控诉何人?”
“我当然知道!因为操纵雁不归的幕后黑手、谋害洛盟主的首恶元凶、栽赃柳寻衣的卑鄙小人……正是我们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清风!当然,还有他的宝贝女儿……谋杀亲夫,狠如蛇蝎的凌潇潇!”
“这……”
谢玄近乎嘶吼的呐喊,令数以万计的江湖儿女心乔意怯,怛然失色。
尤其是贤王府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惊天奇闻,对于不明真相的众人已不能用“惊讶”形容,简直是“惊悚”。
清风,堂堂正正的武林盟主、年高德勋的武当掌门、正气凛然的江湖前辈、恩威齐天的泰山北斗……竟是谋害自己的爱徒、残杀自己的东床快婿、篡取武林盟主之位的丧心病狂之徒,卑鄙无耻之辈?
如此奇谈怪论,试问谁能相信?试问谁敢相信?
“大胆谢玄!”被谢玄当众揭穿自己的丑恶嘴脸,清风雷霆大怒,布满皱纹的额头清晰可见暴起的一条条青筋,“无凭无据,你休要含血喷人!诋毁老夫,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诋毁?哼!”谢玄连连冷笑,看向清风的眼神愈发鄙夷,“你敢不敢用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及后世子孙对天立誓,说自己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你……”
“你不敢,我敢!”
言罢,谢玄于众目睽睽之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举手起誓,字字铿锵:“我谢玄对天立誓,如果自己冤枉清风父女,或对死去的洛盟主有半分异心,教我祖宗十八代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后世子孙世世代代男盗女娼,永不翻身!”
“嘶!”
见谢玄于万众瞩目中立下如此狠绝的毒誓,原本半信半疑乃至不屑一顾的众人纷纷心生动摇,看向欲言又止的清风的目光变得愈发耐人寻味。
“谢玄,你……”
“清风盟主!”
清风话未出口,腾三石已迈步上前,沉声道:“现在,谢府主对天立誓,揭发你与凌潇潇是谋害洛盟主的真凶,你……承不承认?”
“腾三石,你不要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清风愠怒道,“谢玄所言纯属子虚乌有,老夫怎么可能承认?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那好!”腾三石毫不客气地打断清风的辩解,话里有话地问道,“你敢不敢效仿谢府主,在天下英雄面前立下毒誓?”
“简直胡闹!”清风恼羞成怒,语气变得愈发不善,“老夫身为中原武林盟主,岂能被一个存心陷害我的奸佞宵小牵着鼻子走?老夫一生交友无数,结仇亦无数。如果每一个仇人都像谢玄这般撒泼耍混,动辄就要老夫立下毒誓,那老夫一年四季什么都不用做,每天从天亮立誓立到天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中原武林盟主的权威乃天下英雄豪杰所赐,岂能被这些狂徒浪子肆意挑衅?”
“清风盟主所言不错!”犹豫再三,殷白眉终于挺身而出,“我们不能仅凭谢府主的一面之词,指责清风盟主是欺世盗名的虚伪奸贼。腾族长,清风盟主眼下仍是中原武林盟主,老夫希望你端正自己的态度和言辞,不要急于下定论。”
“多谢殷掌门提醒,刚刚是老夫莽撞。”虽然腾三石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但语气却不见一丝愧疚,反而愈发强势,“今日这场‘锄奸大会’的意义是替洛盟主报仇雪耻,我们原以为柳寻衣就是杀害洛盟主的凶手,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殷掌门说的不错,我们不能仅凭谢府主的一面之词诋毁清风盟主。同样,我们也不能因为清风盟主的‘一面之词’而判定谢府主撒谎。他二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是洛盟主生前最亲近得人。更重要的是,洛盟主遇害当夜,他们都在贤王府。眼下,二人对洛盟主的死因分歧如此之大,着实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既然他们各执一词,言之凿凿,足见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已经发生的一件事,不可能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释。换言之,他二人之中……一定有一位在撒谎。”
“老子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害死我的好兄弟。让老子查出来,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薛胡子愤懑道,“不过,此事既然牵扯到我们的武林盟主,再让他主持公道自然不合适。我提议,现在由武林副盟主腾三石主持大局,直至……洛盟主的真正死因水落石出,或清风盟主彻底摆脱嫌疑。关于清风盟主和洛夫人对洛盟主之死的解释,想必天下英雄早已烂熟于心。现在,我们应该听听谢府主对前因后果的交代。”
“兼听则明,我同意!”局势逆转令秦苦激动地手舞足蹈,忍不住抢先表态,“谢府主,希望你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前年腊月初七夜……贤王府究竟发生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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