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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什么?”
柳寻衣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贤王府、绝情谷、龙象山、三义帮、湘西腾族、河西秦氏、西律武宗数千之众本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因此,当他们听到柳寻衣选择“急流勇退”时,无不面露错愕,震惊不已。
凌潇潇、孤日、孤月、郑松仁等武当弟子,一个个眼神黯淡,表情复杂,说不出是喜是悲。也许,此时的他们悲喜交集,既有绝处逢生的喜悦,也有身败名隳的悲涩。
再看少林、昆仑、崆峒、青城、峨眉、蜀中唐门、江南陆府众位豪杰。有人满意、有人赞叹、有人懊恼、有人惋惜……神思各异,不一而同,或是在场数万之众中反应最为精彩的一群人。
至于身处漩涡中心的洛凝语、苏禾、谢玄、吴双、洵溱这些人,更是各自欢喜,各自悲愁。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情,萌生不同的念头。
唯一相同的是,此时众人的目光尽数汇聚在柳寻衣的身上,或感激、或欣慰、或幽怨、或愤怒……
“寻衣,此事非同小可,你岂能……”
“谢二爷!”未等又急又气的谢玄苦心相劝,柳寻衣已抢先开口,“我知道你的担忧,也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我意已决,望你不要再劝。再者,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刚我已在天下英雄面前承诺放他们一马,此时……断无反悔的余地。”
“你……”
“谢二爷,这是我欠凝语的,也是你欠她的。”望着捶胸顿足,懊恼不已的谢玄,柳寻衣苦涩一笑,好言安抚,“也许我做出的选择并不明智,但至少无愧于心,让我下半辈子不必一直遭受良心的谴责。”
“寻衣啊寻衣,你真是……真是……唉!”
自知无力回天的谢玄气得面红耳赤,浑身颤抖,连连点指着振振有词的柳寻衣,积压在内心的万语千言此刻竟说不出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支吾半晌,终究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寻衣,虽然娘知道你这样决定也许后患无穷,但娘仍对你的选择……深感欣慰。”萧芷柔满眼慈爱地望着心意繁杂的柳寻衣,柔声道,“虽然你是洛天瑾的儿子,但你终究不是他,也不像他那般自私无情……”
言至于此,萧芷柔似乎又勾起伤心往事,匆忙转身,拂袖拭泪。
“寻衣,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刚刚真的没有听错?”此刻,洛凝语似乎仍对柳寻衣的“慷慨”难以置信,哪怕她已在不知不觉间喜极而泣,“你真的肯放过我娘和武当弟子……”
听到洛凝语悲喜交加的声音,置身喧闹嘈杂而应接不暇的柳寻衣迅速回神,连忙将自己弱不禁风的“妹妹”搀扶起来:“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如释重负的洛凝语满眼感激地望着疲态渐露的柳寻衣,怯生生地说道,“我和娘离家时过于匆忙,你能不能给我们半天时间……让我们回家收拾一下?顺便找辆马车将哥哥接出来……我发誓!只拿贴身应用之物,绝不拿任何值钱的东西……”
见洛凝语害怕自己误会,小心翼翼地低声哀求。柳寻衣忽觉鼻子一酸,忍不住泛起一阵哽咽:“凝语,你是我妹妹,鸿轩是我哥哥,我岂能忍心让你们流离失所?你们……包括你娘,可以继续住在贤王府。府中一切仍归你们享有,我绝不染指分毫。”
“寻衣,你在胡说什么?”谢玄闻言大惊,再也顾不上郁闷,连忙出言制止,“你是北贤王的儿子,是贤王府名正言顺的少主,贤王府的一切应该由你继承……”
“谢二爷,鸿轩和凝语也是北贤王的儿女,而且他们在贤王府生活多年,这里一直是他们的家。至于我……毕竟流落在外,如今又岂能鸠占鹊巢?”
“什么鸠占鹊巢?明明是‘凤凰归巢’!由你继承贤王府的家业,此乃府主遗愿,你岂敢忤逆?”
“无论如何,我不会抢走属于鸿轩和凝语的东西!”
“你……”
“那些东西从来只属于……能真正驾驭它们的人。”洛凝语抢在谢玄辩驳前开口,语气分外苦涩,“寻衣,你的好意我已心领。但……我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片伤心之地。而且你刚刚答应过我,放我们离开……”
闻言,柳寻衣的脸色骤然一变,忙道:“凝语,我让你们继续住在贤王府,绝不是监视你们……”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但你也要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贤王府犹如一座金光璀璨的‘宝藏’,人人都想从这里捞一份好处。爹在世时,贤王府固若金汤,觊觎者尚且数不胜数,更何况爹和外公如今都已不再……仅凭我们孤儿寡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灾祸,若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几乎不可能。因此,无论你接不接受,这座贤王府注定属于你,也只有你……才能撑起偌大的家业,守住爹辛辛苦苦积攒的‘宝藏’。无论如何……我是爹的女儿,我也不希望他的心血毁于一旦。”
“可是……”
柳寻衣话未出口,笃定心思的洛凝语已毕恭毕敬地朝他盈盈一拜。
在柳寻衣纠结而忧虑的目光中,洛凝语缓缓抬眸,与他深深对视一眼。
这一眼,既复杂又多情……似乎要将柳寻衣的脸庞永远烙印在自己的脑海,又似乎要将他的身影从自己的心底彻底抹去。
未等洛凝语的眼中再度泛起晶莹的泪花,她已蓦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凌潇潇的方向快步走去。
望着她单薄而落寞的背影,欲说还休的柳寻衣忽觉心头一沉,如坠深渊。一时百感千愁,酸涩无比。
“唉!狗肉包子上不了席。可怜我白白折腾一趟,厚着脸皮跑去少林收买人情,真是……不值!”
望着与洛凝语“依依惜别”的柳寻衣,吴双的口中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感慨。
与此同时,他优哉游哉地走到面沉似水的洵溱身旁,揶揄道:“妹子,现在你应该能看清楚柳寻衣究竟是什么人?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掌控他,更应该明白少秦王对你的‘敦敦教诲’……确有先见之明。”
言罢,吴双伸手在洵溱的肩头轻轻一拍,又朝远处的云剑萍邪魅一笑,而后转身挤入人群。
“兄长去哪儿?”
“放心,我暂时不会离开洛阳城。只是奉少秦王之命,先去见一位朋友。”吴双心不在焉地答道,“这位朋友本该由柳寻衣去见,不过依照眼下的局势……柳寻衣刚愎自用,变数无穷。这位朋友……还是由我去见更加稳妥。”
话音未落,吴双的身影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兄长……”
“洵溱,我们要不要再劝劝柳寻衣?”洵溱话未出口,阿保鲁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打断她的思绪。
“算了!”洵溱颇为不耐地摆摆手,“柳寻衣的性子我很清楚,他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要不然……”阿保鲁眼珠一转,刻意将声音压低,“我们派人……”
“糊涂!且不论我们的人是不是武当派的对手,只要你敢轻举妄动,柳寻衣绝不会袖手旁观。”洵溱满眼嫌弃地瞥了一眼阿保鲁,“他现在巴不得和我们划清界限,你可不要乱做蠢事。我们千方百计地帮柳寻衣上位,如果因为武当的缘故与他闹翻,再被他一脚踹开……对我们太不公平,而且我也不甘心。”
“那……”
“由他去吧!”洵溱冷声道,“清风已死,武当元气大伤,料想他们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纵使有朝一日他们积聚力量掀起惊涛骇浪,倒霉的也是柳寻衣。既然祸及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又何必替他操心?”
“可柳寻衣毕竟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
“副宗主?”洵溱轻蔑一笑,言辞满含自嘲之意,“你以为今时今日的柳寻衣还会将‘西律武宗’放在眼里?昔日他孤苦无依,垂垂将死,施舍他一口粥米就算天高地厚之恩。可如今……他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权有权……身家地位水涨船高,眼界心气也自然大不相同。现在他能记得我们那些‘小恩小惠’已是万分不易,又岂敢奢望他对我们言听计从?”
“以前是他求着我们,现在是我们求着他,真是……”
“不必埋怨!柳寻衣刚刚经历绝处逢生,一步登天,眼下正是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时候。因此,我们只能顺着他,绝不能逆着他。”洵溱沉吟道,“待他习惯一呼百应的日子,心态逐渐恢复平和,我们再与他谋定大事,他定能虚心接受。”
“什么顺着、逆着?大小姐说的莫不是……‘顺毛驴’?”
被一知半解的萧阳突然插话,洵溱先是一愣,从而忍俊不禁,抿嘴而笑,郁闷的心情顿时舒缓许多。
在场大多数人与武当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对一向“深居简出”的凌潇潇更没有太多敌意。因此,柳寻衣选择放过武当一派,江湖群雄大都能坦然接受。除了……谢玄及部分誓死效忠洛天瑾的贤王府弟子。
毕竟,武当在江湖中的地位、百年积攒的底蕴、山中珍藏的秘籍、培植弟子的能力,以及它未来可能对贤王府构成的威胁……云云而而,谢玄不得不一一考虑,慎之又慎。
正因如此,他对柳寻衣的“慷慨仁义”感到分外懊恼,甚至极为不满。
毕竟,“小心防患”远不及“斩草除根”来的省时省力,干净利索。
心念及此,谢玄再度将阴沉的目光投向与洛凝语相拥而泣的凌潇潇,及替清风收尸的孤日、孤月等武当弟子,一双浑浊的眼眸悄然无息地闪过一丝摄人心魄的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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