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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甚好!极好!”
唐阿富的刚毅果决,令深陷纠结而郁郁寡欢的柳寻衣忽觉云开雾散,热血腾涌。
“实不相瞒,早在谢二爷向我提出将各门各派融合为一的想法前,我便已看出未来的江湖趋势,并隐约猜出他们寄希望于我的真正目的。”柳寻衣摒弃杂念,放胆直言,“只不过,一直令我犹豫不决的……并非能否促成此事,而是如何促成此事?俗话说‘有求于人必受制于人’。虽然我已经离开朝廷,不再受功名利禄的羁绊,可在萧谷主、谢二爷这些人的眼中,我仍是一名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晚辈后生。他们恨不能将一切替我安排妥当,我只管优哉游哉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既不需要费心,也不需要费力。”
“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
“唐兄!”唐阿富话未说完,柳寻衣已面露不耐,“你刚刚才说过人生苦短,不可蹉跎岁月。”
“我明白了!”唐阿富将脸上的戏谑之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之色,“你现在信不过任何人,甚至……信不过谷主和腾族长。”
“我不是信不过他们,我只是……不想从一只囚笼跳进另一只囚笼。我知道萧谷主、谢二爷一定不会害我,但我更知道谢二爷与萧谷主、腾族长并非一条心。三家积怨良久,多少年来矛盾不断。虽然他们在我面前不会表露分歧,但背着我……不知明里暗里发生过多少争斗?唐兄,我有心撮合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却无法洞悉这些老谋深算的前辈,更无力掌控波谲云诡的大局。因此,在这样的处境中我即使将他们勉强联合在一起,也只是有名无实。骨子里各门各派依旧亲疏有别,各行其是。至于我……表面上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实际上和一个被架空的傀儡毫无区别。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他们因为争夺对我的‘控制’而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不希望他们争夺对你的‘控制’……伱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不愿受制于人才是你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
“算是吧……我已在朝廷经历过一次众叛亲离,至今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如今的萧谷主、腾族长、谢二爷犹如当初的侯爷、丞相、贾大人,明明是同一阵营却因利益纠葛而彼此反目,相互算计,我不希望再经历第二次……”
“不一样!谷主是你的亲娘。”
“当年,侯爷待我亦如生父。”
“可……”
“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柳寻衣知道唐阿富对萧芷柔万分崇敬,因此不想与他争论高下,故而话锋一转,虚心求教,“依唐兄之见,眼下的境遇当如何破局?”
“其实,你心里早有应对之策,又何必明知故问?”唐阿富毫不留情地戳破柳寻衣的心思,踟蹰道,“此事对谷主影响颇深,我……本不该与你沆瀣一气。”
“唐兄若心存顾虑,只当我没问便是。”
不知为何?柳寻衣的内心对于当下的话题竟是忽冷忽热,时而心潮澎湃,时而又兴趣缺缺,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兴致高涨。
因此,见唐阿富犹豫不决,柳寻衣索性顺水推舟,不再勉强:“只是唐兄猜错了,其实我……并无什么应对之策,也不想去和自家人勾心斗角,谋划什么应对之策……”
“无论你想不想,都必须应对!”俨然,唐阿富没有听出柳寻衣的言外之意,径自说道,“依我之见,你若不想做有名无实的‘傀儡掌门’,当务之急就是摆脱那些前辈对你耳提面命。”
“摆脱他们?”闻言,柳寻衣的眼中精光一闪,沉吟再三,方才小心翼翼地追问,“如何摆脱?莫非……你建议我急流勇退?”
“当然不是!”唐阿富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天真的柳寻衣,口中不禁发出一声蔑笑,“再者,你又能退到哪儿去?”
“若非劝退,难不成……你让我过河拆桥?”柳寻衣暗吃一惊,脸色骤变。
“兔死狗烹才是过河拆桥,我只是劝你摆脱他们的束缚,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掌门人。不必处处顾忌他们的想法,更不必事事看他们的脸色,可以放开手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按照自己的心意……唐兄啊唐兄,你又怎知我心意究竟如何?”柳寻衣心中暗叹,但表面上却未显露半分痕迹。
惆怅片刻,他方才出言搪塞:“纵使将各大门派合而为一,名义上缔造出一个新的势力,可事实上……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新势力依旧是由原来的几家门派联合而成。如果我不依靠那些‘前辈’,试问谁能信服?谁肯听命?”
“此乃关键所在!”唐阿富眼神一凝,语气变得愈发低沉,“归根到底,你现在缺的不是名、不是势……而是人。”
“人?”
“不错!腾族长也好,谢府主也罢,他们在自己的‘地盘’深耕多年,早已形成自己的根基。你一个横空出世的晚辈想凌驾于他们之上,几乎不可能。纵使他们答应,麾下弟子也不会屈服,纵使屈服也是口服心不服。因此,你必须绕过现有之人,暂时忘记这些辈分高、资历深、经验足、人脉广的长辈,寻觅一些值得信任和托付的新人,并将他们慢慢培养成新势力的中流砥柱。这些人不仅要品行可靠,文武双全,更要与你有福祸之情,患难之交。”
“这样做……岂非摆明信不过谢二爷他们,似乎……不太妥当?”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都是混迹江湖数十载的前辈,又岂能不懂个中道理?更何况,他们若真心扶植你上位,非但不会觉得不妥,反而会鼎力赞同。”
“这……”面对言之凿凿的唐阿富,柳寻衣竟一时语塞。
“如此一来,你要做的事反而十分简单。”唐阿富丝毫不给柳寻衣权衡利弊的机会,炮语连珠似的说道,“筑巢引凤!”
“什么筑巢引凤?”柳寻衣一愣,思绪愈发凌乱,“唐兄,你的意思是……”
“真正能傲视惊涛骇浪的巨鲸蛟龙必然存在于汪洋大海,小河沟里又能捞出几条大鱼?殊不知,当今世道人才难得。因此,你必须放开心思、放开眼界,更要放开胸襟、放开胆量。如若不然,你身边只有庸人蠢材,如同外强中干的袁霆,难以堪当大任。”
“放开心思、放开眼界、放开胸襟、放开胆量……”柳寻衣若有所思,呢喃自语,“你是不是在提醒我,必须跳出贤王府、绝情谷和湘西腾族的束缚,募求一些有真本事的人助我一臂之力?”
“当然,无论出身何门何派,或正或邪,只要有真才实学,而且能与你肝胆相照,皆可引为知己弟兄。”唐阿富正色道,“其实,眼下就有几人再合适不过。”
“你说的是……”
“据我所知,‘麻衣刀客鬼见愁’秦苦、‘漠北第一快刀’苏禾、‘少林达摩院第一年轻高手’悟禅……他们都曾陪你出生入死,与你患难与共。这些人与你年纪相仿,志趣相投,而且个个都是武功高强,敢作敢为的豪杰,绝不会像谢玄和贤王府那些元老那般对你‘过度呵护’。更重要的是,他们与贤王府、绝情谷、湘西腾族八竿子打不着,既无恩仇亦无瓜葛,断不会被人轻易左右。眼下,你若想成事,不靠他们又能靠谁?”
“如此说来,黎海棠也可以算一个?”
“黎海棠?”唐阿富眉头一皱,谨慎提醒,“他可是龙象山的人,休要忘记你下午才和云追月撕破脸……”
“黎海棠的武功平平无奇,但箭法却出神入化。与他相处的一段日子,我发现此人心性不坏,而且颇有精明过人之处。”
“若论精明……有一人远在黎海棠之上,甚至在整个中原武林也难逢敌手。”唐阿富讳莫如深地说道,“自古成大事者,皆以文武为左膀右臂。眼下,苏禾、秦苦、悟禅、黎海棠……也算上我,都以武功见长,却不善谋事。可以助你决胜于两阵之间,却难以帮你运筹于帷幄之中。因此,你若想成事,身边必须有一位足智多谋的智囊尽心辅佐,此人绝非黎海棠那种小聪明可以相提并论。”
“你说的是……”
“洵溱!”
“嘶!”
唐阿富此言一出,柳寻衣的脸色悄然一变:“唐兄休要说笑,她可是少秦王的心腹。”
“我没有说笑,你连蒙古大汗的心腹悍将都敢拜把子,连云追月的人都敢拉拢,又为何对少秦王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唐阿富揶揄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已经不是大宋朝廷的命官,而是中原武林的枭雄,与人交往再不能有门户之见,而应将彼此的价值放在第一位。眼下,只要能够帮到你的人,大可招来用之。有朝一日你不再需要她的帮助,亦可挥手弃之。一旦你坐稳中原武林第一人的位子,取之、用之、弃之、杀之……不过是信手拈来,尽在你一念之间。”
“这……”唐阿富将利用与杀戮描绘的云淡风轻,反而令柳寻衣有些不知所措。
见柳寻衣欲言又止,唐阿富以为他心有忌惮,于是主动请缨:“如果你迈不过心里那道坎,我可以帮你……”
“不!”柳寻衣连忙拒绝,而后心怀旁骛地低声解释,“以我对洵溱的了解,只要我开口……她定会应允。只不过,她的应允归根到底仍是为达成少秦王的目标,而非真心实意地帮我。一旦我的所作所为与少秦王的利益相悖,她必反目……
“此事简单,何需纠结?”唐阿富不屑冷笑,眼中杀机尽显,“你先利用她稳住阵脚,待你大势将成,我会在她叛你之前……令其永远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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