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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对舒尔哈齐的支持远比原历史上更给力?当然,但这力不是大明朝廷给的,归根结底是高务实给的。
高务实此前给舒尔哈齐的支持和拉拢不必再一一提起,此时此刻,也就是曹簠与帐下两员参将戚金、麻承勋商讨军务的同一时刻,高务实也正好在与人谈论对舒尔哈齐的支持问题。
不同于为战事延误了午饭的三员将领,高务实刚才是从户部衙门回尚书高府用膳的。这府邸虽未完工,但由于原状元第这边的建筑并不打算全拆,他的午膳和午休还是安排在此。
不止是他在这里,刘馨也一直留在这边,等闲不去白玉楼。用刘馨自己的话说,就是白玉楼别院虽然占地甚大,但她一想起那边还有个高务实没过门的妾侍就觉得尴尬,因为总让她想起黄芷汀。
不过她留在尚书府也有好处,毕竟是“机要秘书”嘛,离高务实的工作地点近些总不会错。就好比此时,高务实就在和她讨论舒尔哈齐的安排问题。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要让舒尔哈齐取代努尔哈赤。这事儿并不能说没法完成,如果高务实愿意下定决心,现在杀了努尔哈赤捧舒尔哈齐上位其实也办得到,只是后续大概率会出一些问题,比如建州内部搞不好会出现内乱,又把大明给牵扯进去之类。
但那都不是主要的,高务实觉得最大的麻烦是努尔哈赤如果真的现在就完蛋了,整个女真内部的实力平衡会变得极其紊乱,且后续发展也难以预料。
在高务实看来,要女真保持稳定只有达成两种条件才可能。其一是大明对整个女真拥有碾压式的绝对优势,打个喷嚏都能让全女真感冒的那种,这种情况下女真各部就不敢不稳定,因为生死存亡全在大明的一念之间。
其二则是女真内部的实力维持平衡,只要女真内部实力相差仿佛,那么即便大明没有强到随时能踩死蚂蚁一样踩死他们,他们也只能抱紧大明的大腿,不求大明偏袒他们自己,也得求大明不要偏袒他们的对手。
前一种情况当然是高务实所追求的,不过目前显然还达不到。大明的确可以说不把女真任何一部放在眼里,可是女真的西面就是察哈尔,浪费力量在女真,对察哈尔的压力显然就相应地变弱了,这在眼下来说就是典型的本末倒置、轻重不分。
后一种情况才是现阶段的客观现实,即大明虽强,能用在此处的力量却有限,因此更适合充当一个仲裁者,而不是总亲自下场与人过招。在这种局面之下,就要求女真各部的实力比较均衡——双方实力差不多才会担心外力介入,要真是一方碾压另一方,那大明多半也来不及介入,甚至无力介入。
如此一来,高务实对女真目前的局势就倾向于“要改变,但不要彻底改变”了。具体到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兄弟之间这档子事上,高务实倾向于让他俩分家,而不是舒尔哈齐直接取代努尔哈赤。
在原历史上,舒尔哈齐是有过与努尔哈赤分家的举动的,这个举动就是舒尔哈齐重建建州右卫。重建建州右卫也是舒尔哈齐一生活动的最重要的历史阶段,它标志着舒尔哈齐的拥明思想臻于成熟,终于完成了由保守到拥明的思想转变。
这一事件肇始于万历三十五年三月以后,“自是上不遣舒尔哈齐将兵”,舒尔哈齐乃满腔忧愤,痛感与其兄努尔哈赤已势难并存,于是“带领国人到别的村去住,去别的路”,便提到舒尔哈齐的首要日程之上。
颇为契合的是,在此前后,明廷上下也正为“辽事日坏”、“剿投无资”而焦灼不安。
说剿吧,彼时努尔哈赤“精兵业已三万有奇”,而辽东官兵“名为八万,今堪战亲兵不满八千”,这么看来,显然此路不通;
说“抚”吧,努尔哈赤自万历三十三年后连续二年“不肯进贡”,行“抚”之法,已显荒唐。唯一可行的,倒是“假以名号,以夷制夷,则我无劳而封疆可无虞也。”
于是,作为熟知女真内部事物的李成梁等人,不可能不把扶持舒尔哈齐、重建建州右卫的方案,作为万全之计提出实施。万历三十六年十二月十六,舒尔哈齐作为明朝建州右卫的首领,受到明廷正式接待的记载,正是这一方案已经实施的明证。
既然舒尔哈齐需要明廷,明廷也需要舒尔哈齐,那么二者的联合便是顺理成章、一拍即合的事了。
高务实午饭后与刘馨聊到此处,刘馨听他说了这些,简直相当于上了一堂历史课。不过她现在受高务实的影响破深,对这些事也渐渐有了兴趣,便问高务实道:“我原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只知道努尔哈赤统一了建州,你说的这个建州右卫重建,它到底是重建于何时,其所在地又设在何处?”
高务实道:“这事儿史书上并没有直接的记载,我也是近来才根据回忆慢慢推导出来的,我发现当时努尔哈赤有三个反常表现,这‘三个反常’为确定建州右卫重建的时间,提供了重要线索和依据。”
刘馨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愿闻其详。”
高务实轻咳一声,道:“第一条是万历三十六年三月至六月,努尔哈赤对大明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明实录万历三十六年三月的记载说,努尔哈赤‘日渐骄横’,‘不肯进贡’已达两年,似准备与明廷作最后决裂。
然而奇怪的是,三个月之后,即万历三十六年六月,努尔哈赤竟一反前态,突然表示‘不念万历帝旧恶,希望重新修好’的事来,并与大明边臣订立了‘不许偷越皇帝任何地方的边境’的盟誓,态度可谓‘诚恳’。”
刘馨问道:“努尔哈赤搞出这种前倨后恭的表演,我看肯定是有原因的吧?难道是因为当时朝廷带给他的压力增大了吗?”
“非也。”高务实摇了摇头,道:“此时努尔哈赤表面上的处境,恐怕是其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最好时期。在其东方,昔日的劲敌乌拉部经万历三十五年三月乌褐廉之战已大伤元气,自此乃退守吉林方面,不敢西窥,因此其东方大为开拓。
在其北方,哈达、辉发先后为其所灭,其前锋已逼开原近郊,直抵叶赫本部;在其西南,明军从宽甸六堡的后撤,力量的对比已发生根本转折,从此明军对其大本营的威胁完全解除。
至此,大明在东北的整个防御体系,已被努尔哈赤全盘打乱,处在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的被动境地。与此相反,努尔哈赤却正是宏图始展,踌躇满志之时。
因此我以为,并不存在外界压力突然增强的可能,结论只能从其内部去找——那就是舒尔哈齐的出走,这才是促使努尔哈赤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刘馨反问道,语气中明显加重了“根本”二字。
高务实不为所动,点头坦然道:“我之前就说过,彼时舒尔哈齐在建州女真中具有仅次于努尔哈赤的政治军事地位,所以舒尔哈齐的出走给予努尔哈赤的打击无异于后院起火。如果不迅速扑灭而任其蔓延,那么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将极有可能会付之一炬,半生奋斗也前功尽弃。”
“所以呢?”
“所以对努尔哈赤来说,当务之急莫过于迅速调整与大明的关系。于是,他继‘六月盟誓’之后,六至九月又积极交涉来京朝贡事宜,十二月便亲赴燕京补贡。”
“他是回心转意,还是拖延时间?”
“自然是拖延时间。”高务实道:“努尔哈赤这一连串的行动,意在表示‘学好’和‘忠顺’,借此牵制大明朝廷,以便全力克服这场危机,这就是努尔哈赤前倨后恭的全部奥秘。”
“嗯,第二个反常是什么?”
“第二条是,努尔哈赤在对大明朝廷表示温和态度的同时,还于万历三十六年九月,对其夙敌乌拉部贝勒布占泰也投以亲善之情,‘以亲女妻之,遣大臣以礼往送’。”
刘馨笑道:“看来努尔哈赤也挺喜欢用和亲这个老办法的嘛。”
“办法只要好用就行,老不老并不重要。”高务实道:“这个举动的目的很明显,努尔哈赤与乌拉和亲的目的在于防止舒尔哈齐与乌拉的联合。当时倘若舒尔哈齐、乌拉、明廷这三方联合之势全面达成,那么努尔哈赤的野心就只好化为乌有,因此他不惜作出以亲女为代价的慷慨牺牲。”
“最后一点呢?”刘馨问道。
“最后一条是,历年以来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岁无虚日’。但是自万历三十六年四月起,至万历三十七年十一月止,在长达十九个月的时间内,努尔哈赤在军事上竟然完全偃旗息鼓,没有一次军事行动的记载,此不可谓不反常吧?”
“是不太像努尔哈赤的为人做派,那么接下去呢?”
高务实道:“我觉得这一系列的反常现象,正是舒尔哈齐出走事件已经发生的有力佐证。据此可以推知,舒尔哈齐重建建州右卫,当在万历三十六年四五月之交。”
“等一下,前面说的几个时间我没记清楚,你这里怎么就推算出是在那一年的四五月之交了?”
高务实笑了笑,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具体一些的理由有几个,一是努尔哈赤对大明的态度前倨后恭的转折点为‘六月盟誓’,故舒尔哈齐出走事件只能发生在六月以前;
二是万历三十六年三月以前,努尔哈赤还坚持‘不肯朝贡’,并说‘抢了罢’等语。可见‘事件’只能出现在三月以后。这就说明,舒尔哈齐出走时间只能在三月以后六月以前;
另外第三点理由,就是从生活和生产方面考虑,四、五月之交也较为适宜。所以我判断舒尔哈齐出走的时间应该定在万历三十六年四五月之交,重建建州右卫亦当在此时。”
“那他去了哪里重建建州右卫?”刘馨问道。
高务实道:“有关舒尔哈齐出走的地点,《清太宗实录》和《清史稿》略有涉及。《清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七阿敏罪状里有一些记载:‘阿敏嗽其父,欲离太祖,移居黑扯木,令人伐木,备造房屋。太祖闻之,以檀自移住坐罪。’
《清史稿》列传二显祖诸子传庄亲王舒尔哈齐之条则记载:‘自是上不遣舒尔哈齐将兵,舒尔哈齐居恒郁郁,语其第一子阿尔通河、第三子札萨克图日‘吾岂以衣食受羁于人哉’,移住黑扯木。上怒诛其二子,舒尔哈齐乃复还,岁辛亥薨。
这两段记载,明确说明三点:一是舒尔哈齐确曾出走;二是移居的地点是黑扯木;三是舒尔哈齐因此获罪,并死于辛亥年。”
刘馨皱眉道:“这个黑扯木在哪?”
高务实稍稍停顿,答道:“从大的范围看,黑扯木当是汉族的传统聚居区。”
刘馨一愣:“他把建州右卫建到大明边墙里?”
高务实点头道:“虽然好像很奇怪,但恐怕真是这样。《满文老档》里有如下记载,那一天所下达给赫彻穆、英额的文书说:‘汗说,驻在赫彻穆、英额的兵,恐怕你们被村的尼堪汉人殴打,不管白天黑夜要很好的警戒,不要和村的尼堪在一起。’
此文书是天命九年正月下达的,这就是说直到此时,赫彻穆黑扯木的汉人仍居多数。黑扯木为汉族传统聚居区似无疑问。
至于第二,从万历三十六年十二月海西、建州各卫进京朝贡的情况判断,舒尔哈齐没有经过边关,而是直接由其居住地点进京的,从而说明黑扯木就在大明边关以内。
不知你是否知道,万历三十六年围绕建州、海西女真进京朝贡,一开始就发生了争执。当‘建夷奴儿哈赤入贡诏诘明许入时,礼部侍郎杨道宾以建酋渐横,冒贡可疑,疏言……除抚顺关所进奴儿哈赤等,瓦勒等二起原自建州,听其到京补贡外,其广顺关所进海西夷酋,向有南北二关,要见看只木等一百十一名,庄台等一百一十名,果系何种夷种……’
这就说明,努尔哈赤、瓦勒等两起是从抚顺关而入庄台、看只木等两起是从广顺关进入的。而明实录里又记载,前者进京赐宴赏的记载为万历三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后者为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舒尔哈齐由何关进入,并无记载,而进京得宴赏的时间为同年十二月十六日,比上述两批早五、六天的时间。
从时间上推算,如果舒尔哈齐从上述任何一个边关进入,他就必须至少提前五、六天的时间入关,他入京的交涉也应在前。这样,关于朝贡的争执理应涉及他。而事实上从抚顺、广顺两关入关进贡的均只有两起的记载,这从明廷的宴赏记载亦得到映证。
因此舒尔哈齐不可能从边关进入,而只能由其居住地入京,在时间上才有提前的可能,这就大致推知黑扯木在大明边关以内。
而第三,《清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七阿敏罪状之六,对于黑扯木的确切位置提供了唯一一个重要线索。其中说:‘太祖时,守边驻防,原有定界。后因边内地痔,粮不足用,遂展边开垦。移两黄旗于铁岭,两白旗于安平,两红旗于石城,其阿敏所管两蓝旗,分住张义站、靖远堡,因地土痔薄,与以大城之地,彼乃越所分地界,擅过别本为偏向黑扯木开垦。……若此举动,殆欲乘间移居黑扯木,以遂其异别本为素志,其罪六也。”
这里所说的黑扯木与舒尔哈齐移居的黑扯木,无疑是同一地点,所以弄清“黑扯木”的关键,必须首先确定大城的位置。
乾隆元年本《盛京通志》卷十五,铁岭县城池条,载有‘昂邦城,一名昂邦合屯。按清字昂邦合屯即大城也。在城东南八十三里,周围一里,南北二门,此城系奉天将军辖’。这里清楚说明大城在铁岭县城东南八十三里。
参照上述各旗垦区所在地,当时给予阿敏的垦地大城,无疑即是铁岭东南八十三里的大城。再参照‘与以大城之地,彼乃越所分地界,偏向黑扯木开垦,殆欲乘间移住黑扯木,以遂其素志’的记载,黑扯木当在大城附近的铁岭地区。
此外,从当时明廷的战略意图亦可得到佐证。建州右卫设在铁岭东南,既可填补哈达、辉发灭亡后的力量真空,又可东接乌拉,北援叶赫。备御努尔哈赤之侵,一举而恢复昔日海西四部为大明藩篱之功能。此方案乃至善之策,何乐而不为呢?”
刘馨听得愕然已对,摸了摸脸庞,道:“你以前没去学地理真是浪费人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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