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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完餐,三个丫鬟利索的收走碗筷,将桌面抹净,奉上香茗。谭明月问道:“公子觉得这鱼如何?”齐天叹道:“在庄主家食用过后,以后怕是除却金鲤不是鱼了。”
谭明月面有得色,傲然道:“世界之大,不乏奇禽异兽,味道鲜美者不计其数。单就鱼类而言,不是老夫夸口,我这寒潭中的金鲤,可谓无出其右。”
齐天客套道:“承蒙馆主盛情款待,让在下大快朵颐,幸何如之!”谭明月道:“公子若有闲暇,不妨去钓上几尾,捎给父母师长,也好尝个鲜。”
齐天听言覃之前所说,这金鲤可祛风邪、可愈陈疾,不禁怦然心动:“就怕长途运输,难以存活?”谭明月道:“这节无须担心,只要用寒潭中的水盛放,老夫往年运往崆峒,即便千里之遥,抵达时仍然鲜活如初。”
齐天喜道:“得庄主慷慨,家父正有痼疾,但愿老天垂怜,钓得几尾。”谭明月道:“难得公子有此孝心,所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
倾城道:“马老头,你俩先去垂钓,我随言师兄去开开眼界,稍后过来汇合。”齐天心觉不妥,待要嘱咐小心,当着主人的面,未免过于已甚,只能眼巴巴的目送而去。
话说倾城跟着言覃出厅左折,穿过一座月牙洞门,里面是个院子,绿树成荫,林下用鹅卵石铺成甬路,两旁种着植被,一些应季花卉开得烂漫。尽头是一栋红楼,言覃推门而入,引着倾城穿过花厅,从屏风后面进去,左侧是一间书房。
正中摆着一张书案,一方宝砚,两排笔悬上挂着各种型号的毛笔。玉石镇尺压着的宣纸上面,抄着一段《大学》,笔迹隽秀,却也颇见功力。三面陈着书架,除了正面列着书籍,左右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玩物。
言覃从抽屉中取出一段似草非木的香枝道:“此乃北疆的‘香血草’,可定魂提神,对修炼大有禆益。这可是掌教赐予家师,家师在我二十岁生辰时赏赐给我,平时一直没舍得用。”用火石点燃,插在香炉中。
那香枝遍体通红,烟丝也如血雾一般,却散而不消。过不一会功夫,整个书房便笼罩在一片淡红的云雾中。
倾城只觉气息的运行,果然欢畅许多,不禁又吸了几口,渐渐察觉不妥,欢畅之余,全身的血液也随之燥热起来,小腹间有若点燃了一团火。她暗一提气,不禁大吃一惊,体内的真气被那股燥热一燎,好似冰雪遇上烈阳般快速的消散。
倾城不动声色的道:“好热啦。言师兄讨杯水喝。”言覃倒了一杯冷水道:“姑娘说讨,可显得我这主人招待不周了。这也是寒潭中的水,清洌甘甜,烧开反而坏了味道。”
倾城接过喝了两口,递还给他:“果然好味道。言师兄也喝点。”见他意态踌躇,幽幽的道:“这才刚交往,言师兄便嫌弃人家,以后可让如何相处?”
言覃作为风月场中的老手,闻弦歌而知雅意,接过一饮而尽:“非是在下见嫌,只恐唐突姑娘。别说姑娘喝剩的水,就是姑娘的口水,在下也甘之如饴。”最后两句话,说的不止骨露,更是肉麻之极。
倾城腼然一笑:“言师兄一表人才,又是不赀之躯,小女子怎敢高攀?”言覃放下茶杯,顺势握住她双手:“不瞒姑娘,自打在下第一眼见到你,就在心底发下重誓,这辈子非你不娶。”
倾城也不挣扎,笑兮兮的道:“所以言师兄就点了一枝药香?还恕姑娘好奇,究竟是何药?”言覃道:“既然姑娘已经知晓,在下便坦诚相见,那香产自天竺,名叫‘迷离枝’,人若吸之,欲火升腾,功力暂消,非阴阳相合无以为解。”
倾城淡淡的道:“不然呢?”言覃叹了口气道:“据说一个对时内,没能交配的话,便会欲火焚身,血管爆裂。”倾城冷然一笑道:“言师兄果然人面兽心。”
言覃不期她突然反面,脸色一僵:“这也是在下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方才出此下策。”举起右手朝天:“言覃对天发誓,此生要是有负姑娘,但叫天打雷劈。”
他语音刚落,只觉鼻孔中涌出一股温热,用手摸来一看,沾满了血,接着七窍之中,尽皆流血不止。倾城退开两步,冷冷地望着言覃:“不瞒言师兄,姑娘礼尚往来,也在水里下了点毒。老天瞎眼,收拾不了你,只有劳我亲自动手。”
言覃直吓得魄消魂散,望眼朦胧,待要出声哀求,喉咙里血涌如泉,竟是发不出声来。只见他有如溺水之人,双手乱抓乱舞,挥得一阵,血流慢慢止住,倒在血泊中渐渐一动不动,整个人干瘪瘪的看着瘦了一圈。
倾城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言覃怀里摸索,没有找着解药,翻遍书房亦也一无所获,只得胡乱在书架上顺了几件物品,揣在怀里出门而去。
好在有瀑布遥相指引,倒也无须询人问路,沿途撞见武馆中的弟子,倾城将沾了血渍的手缩在衣袖里面,大部份弟子虽然不识,可经众口相传,俱知大师兄带回一位绝世佳人,一个个恭敬有加,谁敢盘问?
倾城行了一程,身体的燥热愈烈,她虽是云英之身,脑中也不时浮出旖旎的幻觉,正感难耐,忽然前方传来轰隆隆的水声,一匹银练倒挂而下,倾入一方水潭中。
只见谭明月与张辛苦围在寒潭边上探头张望,既不见齐天,连马老汉也都了踪影。倾城心头一跳,急奔过去。
虽然水声轰鸣,可以张辛苦的修为,仍旧难逃耳听,霍然转过身来。倾城连声道:“人呢?上哪去了?不是说来钓鱼的?”
张辛苦唏嘘道:“都怪我师兄弟疏忽,潭边湿滑,少了提醒,那位老伯不慎失足,小兄弟救援之际,一同掉落潭中。”
倾城眼前一黑,脑中天旋地转,她强打着精神站稳脚步,俯身望去,只见寒潭方圆二丈左右,瀑布注入其中,足有十来丈高。下面漆黑一团,既不见底,也不见溢,显然水潭深处,另有通泄。
谭明月眉峰紧皱:“覃儿呢?”心底寻思:“亏这孩子自诩风流,这下马失前蹄,可不打脸?”
倾城悔恨交加,泪流满面,喃喃自语的道:“都怨我贪玩,连累你遭人毒害。”与齐天相识的一幕幕场景,在她脑海中画卷一般展开,嘻笑戏谑之间,竟是不觉芳心暗系。
张辛苦沉声道:“姑娘无凭无据,就说遭人毒害,岂非指控我师兄弟为杀人凶手?我俩虽然不才,在武林中还略有微名,姑娘如此诬陷,可让人难以蒙受。”
倾城破口大骂:“两个老匹夫,一个见马起意,一个助徒为虐,沆瀣一气,以为瞒得了姑娘?但使姑娘有口气在,来日定让你崆峒一派,在武林除名方休。”
谭明月阴声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敢让我崆峒除名?老夫倒要请教一二,看看究竟有何本领?”倾城冷笑道:“急着杀人灭口么?姑娘一命换一命,也不算太亏。”
谭明月厉声道:“你把覃儿怎么了?”他祖上五代单传,到他这里不仅没能开枝散叶,眼看着后继无人,好不容易有了这个私生子,可谓珍逾性命。
倾城道:“那个狗东西,以为点枝香药,就能让姑娘就范,既然他想牧丹花下死,自是成全他做个风流鬼了。”
谭明月须发倒竖,怒发如狂:“贱人,你找死。”一掌劈去。倾城功力虽然消散,可身手仍健,脚下不动,拧腰一摆,堪堪避过。
谭明月一击不中,接着又是一掌,有如疾风暴雨,一招快过一招,转眼间连攻了七招。倾城站着不动,凭着腰肢的摆动,一一化解开来。
张辛苦失声道:“‘杨柳枝’。”谭明月盛怒中理智尽失,只顾着抢攻,并未留意其它,经师弟喊出,立即停住:“原来是‘射日山庄’的传人,怪不得如此狂妄。”
倾城冷笑道:“既然识破姑娘的来历,那是更加留情不得?”张辛苦道:“姑娘何出此言?九大门派和奇门三庄同气连枝,虽说随着魔教的覆灭暂时分崩离析,可当年联手抗敌的情谊仍在,只要姑娘肯屈尊留在山庄,老夫保证您毫发无损。”
谭明月怒道:“师弟难道还要供着好吃好喝?”“师兄稍安勿躁。”张辛苦淡淡的道:“你与言师侄名为师徒,实则父子,这一节瞒的过师父和师妹,可瞒不过师弟。”
谭明月眼角一跳,寒声道:“敢情师弟此行,是来调查为兄的底细?”张辛苦也不否认:“师兄老年丧子,诚然可悲,可以师兄的宝刀未老,老蚌生珠,谅来只是几度春风的事。”
谭明月老脸上阴霾渐开,虽不说话,显然颇是认同。张辛苦趁热打铁道:“话说人家姑娘届时为了赎罪,传授你我几门绝学,师兄百日竿头更进一步,别说讨几房小妾,就是问鼎掌教之尊,加上师弟我的辅佐,也都大有可为。”
倾城心头一沉,这老贼当着自己的面,不仅将谭明月的私密道来,连意图也不多加掩饰,落入他们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谭明月经张辛苦游说,不禁怦然心动,迟疑道:“那言儿的仇,难道就此算了?”张辛苦正气凛然的道:“师兄,别怪做师弟的说你,你我都是成名人物,岂有食言而肥的道理?”向倾城微微一笑问:“姑娘意下如何?”
倾城哼声道:“如果想用阴毒的手段,逼迫姑娘吐露山庄的秘诀,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张辛苦嘿嘿一笑道:“到时只怕由不得姑娘。”
“那倒也是。”倾城叹了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徒呼奈何!”张辛苦喜道:“姑娘兰质蕙心,自然不用张某多费口舌。”
倾城突然道:“言师兄,你怎么来了?”谭明月和张辛苦扭头望去,空空如也,二人察觉上当,疾转过头,只见寒潭寂寂,连倾城也了踪影,不由怅然若失。
张辛苦虽然如意算盘落空,好在还有“忽驳雷”聊以慰怀:“他三人葬身寒潭,此事你知我知,倒也无须担心后患。我先去把马栓好,免得跑丢了。”径自去了。
谭明月见他对自己儿子的生死漠不关心,反而记挂着一头畜生,胸中怒火中烧。他未来宣城之前,在山门有师傅督促,晨修午练,还能与其抗手。然而这些年清福享下来,功力日渐减退,对方初来之时,二人曾有切磋,结果百招开外便已不支,只能恨恨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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