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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回 夜枭数声兵戈起,无常一语风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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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无常脸色惨白,瞬间似是苍老了几十岁,喃喃自语的道:“如此说来,是天要亡我神教了!”他跪着朝向南方,叩了四个响头,眼泪纵横:“伊教主,水水无能,有负你的重托,既不能中兴神教,实也不忍见得亡在水水眼下,还请容我下来向你告罪!”

    花弄影花容失色,叱道:“黑炭头,你想干嘛!”黑无常不答,从怀里掏出那根由棋盘卷成的铁棍,径往自己头上砸去。花弄影飞身上前,拿着他手腕,另一只手将铁棍夺下,喝道:“你发什么颠?”

    黑无常也不挣扎,要不以他修为,哪能让人轻易擒住,还夺下兵器。他惨然道:“老黑从没一日,有像现在这么清醒。不过死在这里,倒是污了小花你的眼。”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花弄影向齐天急道:“这黑炭头一根筋,这是要去外面寻死,只有你能劝得住他了!”齐天暗中叹口长气道:“前辈稍等,晚辈陪你走趟便是f。”

    黑无常霍然转过身去,大喜若狂:“好兄弟这话当真?”齐天默然点了点头。这两人都对自已怀有大恩,一个以死相逼,一个苦苦哀求,却让如此置之不理?

    花弄影道:“黑炭头,老身有言在先,此去务必保证小候爷安全,要不我绝饶你不得!”

    黑无常没口子的道:“你放心就是,有我兄弟照应,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齐天躬身向花弄影行了一礼道:“前辈的大恩大德,齐天有生之年,永不敢忘!”

    花弄影坦然受了一礼,呵呵笑道:“这都是小候爷自个修来的,若非你在石室不欺暗室,不惑女色,老身也不能容你久留。”

    齐天暗中捏了一把冷汗,敢情自己石室中的一举一动,尽在人家的观望中?

    花弄影唤过花展,吩咐出去备马。花雨跟了进来,嗫嚅道:“老祖宗,你说雨儿满二十岁,就让下山去闯荡。”

    花弄影若有深意的望了花雨一眼道:“去是要去,可这个地方却去不得,凶险倒是其次,关键‘春风亭’不便参与。”

    花雨摇晃着花弄影手臂,央求着道:“老祖宗。”花弄影暗道:“傻孩子,人家对你没有意思,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话当着齐天的面却不便说,人家虽然贵为候爵,可一直以来,春风亭的姑娘也没愁过嫁。

    一会花展进来,告说马匹准备妥当。花弄影向黑无常的道:“我知你归心似箭,就不留你们了,一切自已保重,凡事多……想下我这故人!”

    黑无常点了点头,望了花弄影一眼,欲言又止,迈开大步出厅去了。齐天道:“那晚辈也告辞了。”紧随而去。

    两人离了狼山,驰马南下,取道灵武,行经庆阳,不一日进入扶风郡。

    古又称之陈仓,此地为关中平原节点,先秦建都于此,开地千里,遂霸西戎。

    当地最脍炙人口的,则莫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经此一役,奠定大汉王朝四百年的根基。

    黑无常道:“前面就是太白山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进山吧。”齐天听他路上说过,那“一真教”的总坛坐落在秦岭的主峰太白山中。

    两人找了一家客栈歇息。到得子时,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姑姑秒”“姑姑秒”的夜枭叫声。

    黑无常在床上翻了一个转声,喃喃的道:“看来又要死人了!”两人一路同行,住宿皆在一处,齐天虽觉别扭,可花销由人支出,人家以节省为由,也不好多说。

    那叫声渐渐远去,过不一会,由远而近,竟是到了屋顶。声音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齐天被叫的心烦意乱,从地上坐起身来。对方一把年纪,自不能让人家睡在地上,所以打地铺便当仁不让的落在他身上。

    黑无常自言自语的道:“这帮狗崽子,不会这般不长眼吧?老黑双手已经二十多年沾血了!”言犹未了,嗖嗖数声,从窗外飞来几件物事。

    黑无常深吸口气,空气中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任是以他的修为,也不禁骇然,急道:“快躲。”一个鲤鱼打挺,单足一点,身形如箭,向上射去,双手一招“野火燎天”,将屋顶击穿一个大洞,从洞中窜了出去。

    齐天听到示警,不假思索的纵身而起,从破开的洞里,跟着跃上屋顶。

    只听下面房中紧接着响起数声巨大的轰炸声,火光冲天,热浪滚滚,整间屋子四分五裂。

    两人飞身跃到另一处屋顶,还没站稳脚跟,周边风声厉厉,无数暗器蝗虫般从四面八方飞来。

    黑无常提足一跺,两人立身的屋顶,“砰”的一声蹋出一个大洞,齐天骤不及防掉了下去。

    黑无常另一只脚跟着一点,身子向左挪开,从怀里取出那根铁棍,迎风一抖,铁棍展开,变成棋盘。他举着棋盘,抡了一圈,只听一阵“叮当”的响声,无数暗器尽皆粘在棋盘上。

    黑无常暴喝一声:“也尝尝老黑的手段。”抡着棋盘甩了一圈,粘在棋盘上的暗器向四面八方飞去,一阵破风声过后,四下不断响起惨叫声。

    声音仓促,往往一声还没叫完,便戛然而止,显然上面沾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掌柜的和小二,还有其余住店的旅客,听见爆炸声,骨碌碌的爬起来,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喊道:“着火了。”慌慌张张忙作一团。

    齐天跃上屋顶,除了客栈的人忙乱,四周静悄悄一片。黑无常气沉丹田,高声道:“‘夜枭门’的那些小鬼已经全军覆没,是谁想要老黑的命快点来拿,可过期不候了?”一声高过一声,就好像叠潮一般,远远传送出去。

    过了一会,黑暗中响起一阵衣袂带风的破空声。七个黑衣蒙面人,轻烟似的飘了过来。那七人俱都一言不发,二个攻向黑无常,其余五人攻向齐天。

    攻向黑无常的两人,一个使的龙头杆棒,另一个使的链子剑。攻向齐天的五人尽皆用刀,分别使的唐刀、绣春刀、雁翎刀,乾坤日月轮刀和月牙刀。

    黑无常见对付自已的两柄长兵器,招式虽然刁钻,可是一发即收,点到为止,明显留有余地,心下暗暗奇怪。他瞥眼望去,只见攻向齐天的五人,刀法虽不相同,可都迅猛狠辣,刀刀致命。

    黑无常蓦地明白过来,人家意在缠着自已,目标却是齐天。只是那一棒一剑虽未尽力,攻势骤密,并不容小觑。他一边喊道:“好兄弟小心,这些人是冲你来的。”将手中棋盘甩出。那棋盘就似长了眼睛,盘旋着削向使链子剑的黑衣人。

    黑无常纵身欺向使龙头杆棒的那人。那人却不正面硬刚,往后一跃,跳下屋顶。那使链子剑低头一滚,避开棋盘。那棋盘盘旋一圈,飞回黑无常手里,他不愿缠斗,纵身便要跃向齐天那边。

    那使龙头杆棒又纵了上来,棒头缠向他双足。使链子剑的使招“一泻千里”,剑尖扎向他左边太阳穴。

    黑无常无法,只得沉下心来。他武功高绝,可对方两人兵器长达一丈,缠的既紧,又不近身,虽然伤他不得,一时却也难以脱身。

    齐天展开“行空步”,宛若游龙之行空,那五柄刀逼的虽紧,一时却也讨不到便宜。他运转“袭常功”,体内真气奔流,“天马拳”使开,力气力沉,声威惊人。那怕那五人亡命相搏,也不敢轻撄其锋,只得改为守势。

    黑无常瞥眼望见,暂时放下心来,将手中棋盘使得风雨不透,一边道:“好兄弟,这拳我见你师父使过,似乎有点不太带头。”

    马帅当初教授齐天,因着时日有限,只求让他熟记,至于其中的微妙,并没来得及解说。黑无常接着道:“你直来直往,威力虽大,可缺乏变通,生猛有余,而灵动不足。要懂拳意,首先得懂何谓‘天马’?”

    黑无常突然长声吟道:“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沫流赭。志俶傥,精权奇,籋浮云,晻上驰。体容与,迣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他念的这诗,出自雄才大略的汉武大帝,其意是说:天神太一赐福,使天马飘然下凡。这天马与众不同,不仅流的汗像血,就是吐的沫也是红褐色。它状态不同凡响,情志洒脱不受拘束,步伐轻盈,踏着浮云,一晃就飞上了天;它放任无忌,超越万里,凡间没有什么马可以与它匹敌;它志节不凡,唯有神龙才配做它的朋友。

    齐天细细咀嚼,若有所悟。黑无常又道:“好像水中观影,直并非直,弯也不定是弯。‘野马撅蹄’也可撅左撅右,踢前踢后的嘛。”

    齐天就像一叶障目,陡然将眼前的叶子拿开,现出广阔的天地。一柄月牙刀从右边刺到,他也不侧身,使招“野马撅蹄”,这招本是踢向后方,可在中途倏然一转,向右弹出,蹄在那使月牙刀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腕骨粉碎,手掌摇摇晃晃的掉在手腕,月牙刀落在瓦上,一路“咣当”的滚下。

    齐天再使招“老马识途”,这招本是从左肋穿出,可他忽一弯腰,拳头从胯下击去,击在后面使唐刀那人膝盖。又是“咔嚓”一声,那人膝盖粉碎,立足一稳,滚下屋顶。

    奇怪的是这两人受此重创,一般人痛彻心扉,必定大声惨叫,可他俩人竟是一声不吭。

    黑无常哈哈大笑:“好兄弟,你真是练武奇才,一点就透。”齐天道:“多谢前辈指点迷津。”他抖擞精神,“天马拳”使来,不拘常规,灵动洒脱,变幻莫测。

    剩下三人只觉压力大增,此时已不求伤敌,将一柄刀使的滴水不漏,然后数招过后,使绣春刀和雁翎刀的左肩和右胸分别遭击。

    那左肩受击的,还只肩骨碎裂,留得性命,使雁翎刀的右胸吃了一拳,整个胸膛都陷了进去,顷刻死于非命。剩下使乾坤日月轮刀,将刀掷了过去,趁着对方躲闪之际,跳下屋顶,飞奔而去。

    与黑无常对阵的两人见状,知道事不可为,也无心缠斗,各自虚晃一招,便要逃之夭夭。

    黑无常冷笑道:“打搅老黑清梦,这就想走,可没这么便宜。”挑足连接踢出两块瓦片,就似长了眼睛一般,分别击在两人背心。两人闷哼一声,从半空摔下。

    黑无常心念一动,飞掠过去,揭开使链子剑那人的面巾,只见一张马脸,留着几茎鼠须,相貌猥琐。

    齐天掠身过去,见他表情颇是迷惘,问道:“敢情前辈认得?”黑无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看着有点眼熟,一时记不起来,看来是真老糊涂了。”走到使龙头杆棒那人面前,扯下面巾,相貌平平,倒没什么印象,问齐天道:“好兄弟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对头?”

    齐天沉思道:“在下涉足江湖不久,平时偶有打抱,也不过一些地痞流氓,除有两个害死家师的仇人,和江湖上的人并无太多冲突。”

    黑无常吃了一惊道:“马老头被人害死了?”齐天心想师父虽非死于“落花流水”之手,可若非遭其暗害,那也不致丧身洞底,说两人害死师父并不为过,不由点了点头。

    黑无常道:“马老头武功不在我兄弟之下,天下能胜过他的已是不多,能取性命的更是寥寥无几。”

    齐天黯然道:“家师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十不存一,这才为宵小所乘,最后葬身潭底。”

    黑无常叹道:“想不到马老头一世英名,却死在宵小手里,实在可悲可叹。好兄弟你为人徒弟,这仇可不能不报!”

    齐天恭声道:“在下虽然武功低微,可师尊之仇不共戴天。”黑无常哈哈笑道:“以你现在的功夫,可胜过老黑当年许多,你这一辈的年轻人里,好兄弟可为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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