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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一场发生在西牛贺州的惊天大战,那消息已经如同雪花般透过万寿城中居住的万千修士,透过天空中巡视的巡天将飘向了三界。
南天门内,兵甲森森,数十万大军严阵以待。
那御书房中,玉帝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道接一道的圣旨催促巡天府弄清楚情况,再三敦促内务府联系三清、须菩提。
然而,几乎没有任何音讯。
隐隐地,玉帝感觉他那刚坐了六百多年的龙椅有些不稳了,放眼望去,满朝的文武仙家却唯唯诺诺,没有一个能拿得了主意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所有的要求都满足他了吗?为什么那妖猴又忽然发难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给得迟了?
不对啊,李靖回来的时候还说妖猴托他寻找潜逃的卷帘大将,如果要翻脸,那时候就该翻了,为何会等到现在?玉帝百思不得其解。
若遇着寻常事,反正只要暂时没有迹象表明对方是针对天庭的,搁一边也就搁一边了,犯不着忧虑。可要知道六百多年前那上一任玉帝的血都还没干呢,如今那妖猴这般作为,让张百忍如何能放得下心?
看着眼前将头埋得老低的一众文武仙家,玉帝咬了咬牙,轻声对一旁的李靖道:“难不成这妖猴进一步,朕就得退一步吗?”
李靖低着头,没有回答。
作为执掌天庭大军的元老级人物李靖不吭声,那剩下的十几位天庭重臣,就更不吭声了。
皇帝难当,天庭的玉帝,更是难中之难。此时此刻,这早已是天庭人所共知的事了。
瞪着在场的仙家来回扫视了好几轮,玉帝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指着那一众仙家怒叱道:“有什么办法,说,无论好不好,都给朕说出来!今天说什么都行,就是不准不说话!要……谁要不说话,就干脆把乌纱都给朕留下。冲锋陷阵没胆子,出谋划策说不得,要你们何用?”
一通训斥之下,在场的仙家无不面面相觑。
许久,寿星公唯唯诺诺地说:“陛下,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做决断啊。”
“弄清楚?”只听玉帝冷哼一声,道:“朕已经给巡天府下了十二道圣旨,看看那帮懦夫都干了些什么?连抵近勘察都不敢,真打起来了,指望他们守卫天庭吗?”
这话玉帝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就差掀桌子了。
在场的一十五名天庭要员纷纷低下了头,没有敢吭声的。
“报——!”
正当此时,一位天兵匆匆从门外奔了进来,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启奏陛下,巡天府急奏,那万寿山的战事已经消停。”
“啊?消停了?”仙家天将们一个个不由得都朝那天兵望了过去。
玉帝缓缓地站了起来,指着那天兵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快快报来!”
那天兵拱了拱手,朗声道:“启奏陛下,那妖猴一方出现了一个人,正与镇元子谈判。那人似乎是……似乎是……”
“谁?”
那天兵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据在场资历较深的天将说,那人,似乎是昔日天河水军大元帅天蓬的转世。”
这一说,在场的一众仙家不由得都愣了神,一个个面面相觑。
“天蓬元帅……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玉帝也有些懵了,那双目来回不断地转。
“探……”短暂的沉默之后,玉帝微微颤抖着指着那天兵,暴喝道:“再探!再探!再探——!给朕把情况都搞清楚了!”
嘶吼声中,玉帝抬手就将龙案上的镇纸给抛了过去。那天兵吓得连滚带爬狂奔出御书房外,竟连“领旨”之类的话都忘了说了。
……
此时此刻,与万寿山相距万里之外,吕六拐已经召集了兵马,准备出击万寿山。
与此同时,身处西牛贺州,与猴子距离更近的牛魔王则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他故作镇定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却又连续不断地朝着万寿山派出密探,那焦虑的神色早已在脸上绽露无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圣爷和镇元子开战了?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难道是六百年前旧怨的延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六百年前的一切会不会再次重演?
有限的情报下,牛魔王对于这一切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然而,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他是否应该现在选边站?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中同样忐忑,同样没有答案,以至于举棋不定。
“父王大可不必担心。儿臣以为,这正是个好机会。”一众妖将之中,红孩儿出列拱手道:“若是那妖猴打赢了,我们便趁势登场,虽说迟了,但也算是有救驾之心。若是那妖猴落了下风,我们就接着按兵不动。这次再输,想必那妖猴已是万劫不复,也正好解了我方目前的困境。”
在场的许多新晋将领闻言,纷纷点头赞许。那另一批老资格的将领却只是一个个沉默着。
淡淡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牛魔王冷声道:“你以为大圣爷是什么人?救驾来迟?哼,这话他会信吗?迟了就是迟了,若是一开始不去,他即便赢了,也千万不能出现。否则就是一个被当场斩杀祭旗的下场。”
“这怎么可能?”红孩儿先是一脸的错愕,进而又笑了笑,道:“只因延误便斩杀了臣子,他如何向效忠于他的万千将士交代,如何让众将心服口服?如此一来,那些没出手的更是会铁了心的反到底的!得不偿失啊。”
“为父已经说过了,你不了解大圣爷,不要用常理去推断他的考量。”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牛魔王随口答道:“他需要向你交代吗?我就问你这一句就够了。他需要向你交代吗?他稀罕你投效吗?”
这一句话当场就把红孩儿给呛住了。回过头去,他发现自己父亲手下最老资格的那一批妖将一个个都在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瞧着自己,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
一时间,红孩儿脸都涨红了。
犹豫了许久,他最终也只得狼狈地回到队列之中,低着头,那拳头却始终攥得紧紧地。
……
而正当牛魔王一派还在举棋不定之时,相距不远的碧波潭水面已经被大量重型战舰破开。
那是遮天蔽日的黑色舰队,其上悬挂的帆布破破烂烂的,飘扬黑色九头兽旗,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艘艘的海盗船一般。那舰体的装甲却擦得通亮。
甲板上,成群的水族妖怪之中九头虫身穿一袭残旧的戎装静静地站着,紧蹙着眉头凝视前方。
一旁的万圣公主轻声道:“倾巢而出,怕是也用处不大吧。毕竟对方是镇元子,这种层次的战斗,普通的舰队哪里插得上手?”
“你不懂。”九头虫摇了摇头,抿着唇道:“这是个机会,表态的机会,也是将功赎罪的机会。带上所有的部队,向大圣爷表示臣服。错过了这一次,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那湖边上,一个衣着破烂的樵夫望着天空中的战舰缓缓退入树丛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天将,从腰间取出一片玉简贴到了唇边。
……
“报——!”一位天兵冲入了南天门的大殿中,跪倒在李靖身前,朗声道:“启禀天王,我方探子来报,碧波潭妖军已经倾巢而出,正朝着万寿山方向而去!”
这一说,李靖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隐隐发麻了。
这是要妖族大集结的意思吗?普天之下,妖族势力再次聚于一处……
“碧波潭出动了,丽云山的吕六拐也出动了,狮驼国呢?鹏魔王、狮驼王、狱狨王,这几个有没有什么动静?佛门有没有出手的意思?还有那个多目怪……”
那天兵微微抬头道:“狮驼国上下所有军力早已经处于戒备状态,暂时没有新的动作。佛门没有动静,多目怪行踪不明。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有异常。”
“哪里?”李靖连忙问道。
那天兵低声道:“昆仑山。”
这一说,在场的天将不由得一个个都沉默了。
猴子的事他们早已知道,也个个都参与隐瞒。一旦公诸于众,究竟会产生多大的风浪,他们如何能不知呢?
如今,不过是“东窗事发”罢了。
许久,持国天王轻声问道:“昆仑山现在什么情况?”
那天兵干咽了口唾沫道:“昆仑道徒齐聚金光洞,说是要太乙真人采取措施……不过,太乙真人避而不见,那把门的道徒说是太乙真人并不在昆仑山。”
在场的天将一个个面面相觑,半天,都没再有人吭声了。
……
此时,大批的修士都已经从万寿山脚下的万寿城撤到了数十里之外,整个万寿山地界,已经被摧残得满目疮痍。
在那高空的云层之中,匆匆赶来的太乙真人隐藏了灵力波动悄悄地注视着整个战场,那目光最终落到了五庄观废墟之中的玄奘身上,却始终没有采取行动,似乎还在默默地等待的什么。
猴子浮在空中远远地看着,依旧没有卸去战斗姿态。
变回原本的布衣,天蓬缓缓落到了镇元子身前,躬身拱手:“天蓬,参见万寿大仙。”
瞧着天蓬,镇元子那眉头紧紧地蹙着,好一会,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真是天蓬元帅?”
天蓬又是一个拱手,道:“正是在下。一别将近八百年,万寿大仙别来无恙。”
“这是你的真身?”
天蓬缓缓摇了摇头。
注视了天蓬许久许久,镇元子淡淡叹了口气,化去身上多出来的四臂,无奈笑道:“贫道听说你堕入畜生道……这结果倒是贫道当初估计的相去不远,只是,你又为何与这妖猴一起?你与他,该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才是啊。”
“此事说来话长。”仰起头,天蓬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天蓬先谢过万寿大仙当日的恩惠,另外,天蓬想请万寿大仙看在天蓬的薄面上,放玄奘法师一马。”
“不可能!”镇元子当即拂袖,厉声道:“若这玄奘证道,必成道家大患,贫道怎可当这千古罪人?当日断绝与妖王之间的联系,乃是敬佩你这个人,已是给足了你面子。今日之事,贫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怎可能因为你三言两语就改变?若是还念及昔日旧情,就请元帅站到一边去,莫再插手此事!”
这一番话说下来,猴子都不由得仰起头微微紧了紧手中的金箍棒准备再战。
那高空之中的太乙真人也都暗暗运动灵力。
再次的战斗,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可是这样一场战,究竟产生多大的影响呢?这一点,就连太乙真人都不清楚。
天蓬回头望了猴子一眼,又低头注视着五庄观废墟之中的玄奘等人。
此时,那人参果的效力已经越来越厉害,玄奘已经到了必须有人搀扶才能站立的状态,那脸上更是看不出一丝血色,只能徒劳地睁着眼远远地望着站在人参果树上的镇元子,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镇元子侧过脸去,捋着长须叹道:“贫道也不是一定要加害于他。只要他肯立地成佛,或者弃佛从道,那么,所有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若是他坚持西行,那便是他自找的,贫道也无能为力。你若要求情,还不如去求他自己。”
从人参果树上飘散的点点晶莹洒落大地,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着。
小白龙搀扶之下的玄奘咬紧了牙,艰难地站着。
一滴滴得冷汗从额头滑落,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别人或许并不明白,但天蓬明白。
对于镇元子来说,道统,比他的命更重要,因为那是他的信仰。对于玄奘来说,普渡,同样比他的命更重要,因为那也是他的信仰。
眼前的,是一场信仰之争。而真正的信仰,是无法妥协的。
缓缓地,天蓬望向了镇元子,躬身拱手道:“在下既是为玄奘法师求情,也是为西行求情,更是为三界众生求情,还请万寿大仙高抬贵手。”
镇元子侧过脸去不看天蓬。
无奈之下,只见天蓬抿了抿嘴唇,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月色下,他的身形缓缓地胀大,长出了长长的鼻子,扇子一般的耳朵……就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化出了他一直以来最最不能接受的,自己的真身。
就连镇元子也隐隐有些怔住了。
他知道天蓬堕入畜生道,但却没有想过天蓬竟会成为一只猪妖,更没想过,天蓬会在他的面前化出真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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