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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瑶满脸的恐惧,喉间荷荷呻吟,浑身颤抖不止。他已经相信,在面前的,便是那手握雄兵,威震天下的朝中真正主宰,猛烈无双的武威王!普天之下,绝无第二个英雄,能与他相提并论!
铁蹄踏过遍地尸首,武威王那高大恐怖的身影飞速地向这边移来,手中战戟高举,戟端寒光闪烁,夺人眼目。
淳于瑶如梦初醒,撕心裂肺地惊呼一声,掉头打马狂奔。不管是袁绍还是他的哥哥,都比不上这浑身铁甲的魔神那样恐怖!
战马狂奔,鞭子拼命地抽打在它的身上,打得它惨嘶不止,没命地乱跑乱蹿。终于,当它看到面前有一道深壕时,再也支持不住,猛地停下来,身子伏低,让马上骑士从它的脖子上摔飞出去。
淳于瑶惨叫一声,重重地撞到壕壁上,摔到壕底水沟中,脖子被整个摔断,痛苦挣扎几下,终于毙命。
在他死时,仍是满脸恐惧之色,无法消去,竟似是被活活吓死的。
※※※
夜色浓重,在冀州毛城郊外数十里处的一个小村里,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书生站在月色下面,摇头吟诗,怡然微笑。
这青年书生面相英俊,身材虽单薄,个子却很高,站在月下,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他离家已经很久了,差不多要有十年。这些年里,他一直在南方游学,遍访名师,已学得经纶满腹,自道有治国安天下之才,此次还乡,乃是因为家中有书信来催他回家,回去以后,他先要和自幼订亲的未婚妻成亲,然后便要游行天下,访问各地诸侯,看可有自己能效命之主。
书生正在微笑,忽然胸中一阵疼痛袭来。他连忙蹲在地上,按住胸膛,眉毛紧蹙,脸上痛得扭曲,半晌才稍好些,长叹一声,站起来摇头叹息。
他知道自己虽然是才学超众,可惜这身体终究还是太弱,常常会犯心痛病,虽然也找了医生,吃了汤药,却终究无法除根。
他曾遇到名医华佗,给他看了看,开了几付汤药给他喝了,道他这病本是天生,无法根治,只有随时保持心情平静,才可有望活过四十岁,否则若有事惊扰于心,心病一发,便要提前去世。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人生短短数十载,只要小心一些,活过四十之前,自然也能投效名主,建功立业,留名史册,岂不比那些庸碌之辈活过百年要强得多了么?
他生性豁达,一想到这个道理,便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摇头微笑,再度吟起诗来。
一片寂静夜色中,忽然有人在不远处拼命地拍巴掌,大声赞叹道:“好诗啊,好诗!”
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诗,青年书生不由心中大喜,回头看去,却不见人,只听鼓掌声在寂静深夜中不停响起。
青年书生心中疑惑,努力搜寻,终于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一个三寸高的男孩,满脸笑眯眯的,正在兴奋地拍着巴掌,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欲望,就象看到了一顿美味的大餐一般。
青年书生大惊失色,他毕生最是怕鬼,今天独自出来,也是因为想念家乡,无法入眠,才出来赏月吟诗,谁知竟然会在这穷乡僻壤遇到这山精野鬼?
惊恐之下,青年书生惶然后退,心底一股疼痛泛起,剧痛无比,似要将胸膛整个撕裂一般。
他举起双手,拼命地撕扯着胸前的衣服,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喘息。
一阵眩晕向他袭来,青年书生高瘦的身子晃了几下,终于一头栽倒在地,只见那一片无边的黑暗缓缓笼罩住了自己,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
封沙借宿在小村南端的一户人家里,正在熟睡,忽然听到一阵惊呼,随即感觉到两只小手拼命地拽着他的耳朵,又跳到脸上,伸出手指捅他的鼻孔,还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尖叫道:“老大,快起来,有麻烦了!”
封沙被那小手捅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随手揪下脸上的无良智脑,用力一挥,将他丢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砰”的一声,摔落地面。
他坐起身,随手拿起枕边宝剑,迅疾拔出,冷然扫视身边,却不见有敌人靠近,极力倾听,也不闻有兵刃铠甲相撞之声,显然没有敌军在旁,不由疑惑地向无良智脑看去。
无良智脑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惊慌,颤声道:“老大,不好了,出人命了!”
封沙皱眉道:“怎么回事?”
无良智脑叫道:“我刚才出去赏月,结果看到了一个书生,在月下吟诗。我听得高兴,就鼓掌喝采,谁知道那书生不经吓,一看见我,就象看到鬼一样,吓得尖叫一声,倒下去就死了!”
封沙冷然看着他,寒声道:“你在说谎!”
无良智脑吓了一跳,跳起来叫道:“老大,你说什么?”
封沙冷冷地道:“你说‘出人命了’,可是从我们离开洛阳,哪一天不出人命,也从来没见你这么害怕过!你是不是又设好圈套等我往里钻了?”
无良智脑脸色一变,大叫道:“天地良心!我那是深更半夜一个人看到死尸,吓得不得了,赶忙跑回来找你,结果你还敢诬赖我!我,我,呜呜呜……”
他流下热泪,以手背拭面,呜咽道:“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怀疑人呢!”
封沙下床站起来,披上外袍,叹道:“好了,别哭了,我们快去看一看吧!”
无良智脑忙收了泪,跑到门外,催促道:“老大,快走吧,说不定那人还有救呢!”
封沙跟着他向村北走,在月光下一路走着,来到那书生的尸体旁,蹲下身,捏着他的腕脉,只觉触手冰冷,那书生的尸体都有些僵硬了。
封沙放下手,看着那书生清秀的面庞,皱眉道:“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害死他的?”
一闻此言,无良智脑立时捶胸顿足,叫起撞天屈来:“天哪!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你自己看看,他那症状,明明就是心脏病突发死掉了,这么年轻就有心脏病,肯定是先天的!不信,你就把他的胸腔剖开,看看他的心房心室,肯定有缺陷!”
封沙站起身来,摇头道:“不必看心脏了,只看他的前胸,那里就有你动过的痕迹!你闲着没事,翻他怀里的东西干什么?”
无良智脑立时不再叫冤,红了脸,低声赔笑道:“老大,你真是明察秋毫!实话说吧,我刚才是看到他死翘翘了,想要救他,却又没带心脏病的药物,就跑去给他做心脏按摩,按了半天也没把他救活,倒看见他怀中有一封信,一时好奇打开来看,结果却是他家里来的信,要他回家去的!我看信上说,他已经离家外出游学十年了,而且年纪和身高都和你差不多,相貌也有点象,就想到要你冒用他的名字,就不必担心袁绍派人追杀我们了!”
封沙皱眉道:“冒用别人的名字?”
无良智脑微笑道:“事急从权,你也不想每天都在敌军的追杀下度过吧?只要有了他的身份做掩护,我们就不再是黑人了,而是可以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的良民!这样我们就可以更快地去真定寻找赵云,好和他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免得整天等得心焦,还要受那些小兵骚扰,都快烦死了!”
他仰天长笑一声,道:“最妙的是,这个书生也是真定人,和赵云同姓,说不定还有亲戚哪!我们借用他的名字,一定能很容易地打听出赵云所在的位置,能尽快地找到他!冒充他人,就算被拆穿了也没什么,反正左右不过是逃犯,还怕多一桩案子吗?”
封沙微一沉吟,断然道:“好,就这么办吧!不过这人的尸体还在这里,不可以让他暴尸荒野,我们得把他埋了,日后有机会,还要让他的尸骨回归故里安葬,就算是报答他对我们的帮助吧!”
无良智脑兴冲冲地叫道:“对啊,老大说得真对!我们这就去干吧!”
第二天早上,封沙便在村中人家找了一具棺材,出三倍的价格买了下来,盛敛好那书生,并到那书生借宿的人家去,把书生携带的物品都拿了出来,并把书生的白马牵走。
那家人本不愿意让他拿走行李马匹,只是见他腰悬宝剑,气势慑人,便不敢与他争辩。封沙又出重金补偿那家人,他们也就高兴地礼送封沙出门,直到他走远了,还在深深作揖,暗喜自己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封沙在村中买了一辆马车和拉车的马匹,离开了村庄。
书生的尸体放在棺材里面,被马车拉着,一路向北行去。
直到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封沙看了看周围环境也还不错,便将棺材从马车上拖下来,亲自动手在山间挖了一个大坑,将棺材埋了进去,并在坟前立了一个石碑,上面用宝剑刻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赵模之墓”!
※※※
眭元进顶盔披甲,手持长枪,率着上千军马,一路疾行,向北赶来。
他自投在袁绍部下,一直想要建功立业,近日接得田丰传书,道是伪大将军、武威王孤身离开洛阳,来到邺城行刺大司马,被邺城军兵迎头痛击,逐出城去,现正在向北方亡命逃窜。眭元进见信不由大喜,忙带齐本部军兵,过了魏郡、邯郸,一路追杀而来。
他早闻武威王勇猛,却不深信,只道区区一将,在众军围困之中,哪能有什么作为。何况自己自幼修习武艺,早已武艺精熟,就是比之颜良、文丑也不差多少,只要能赶上那敌将,让众军先困住他,待他杀得手软脚软之时,自己再上前一枪刺去,必然能将他刺杀于马下。
想到这里,眭元进容光焕发,深喜自己有了这么一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若真能擒杀了刘沙,自己便可被封为八千户侯,尊荣无比,天下人都要敬仰自己盖世威德,那时再衣锦还乡,家乡父老都要以自己为荣了!
眭元进想得呵呵大笑,大声催促部下,快些赶路,千万不能让贼酋逃脱了。
他部下军兵大都是步兵,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还是不得不穿着沉重的盔甲、拿着刀枪、背着干粮行李赶路,个个苦不堪言。眭元进见他们走得慢了,一阵大骂,马鞭迎头抽下,逼着士兵们快走。
挨了一顿鞭子,士兵心中恐惧,都走得更快了些,虽是心中暗暗咒骂,却也不敢违拗其意,一路疾行,渐渐接近了毛城。
毛城外的要道上,到处躺满了尸体和伤兵,惨叫嘶喊声四处响起。
眭元进见而心惊,忙令部下前去打探。士兵们去问了那些正在救治伤兵的毛城守军,回来禀报道,说是有一浑身铁甲的武将刚刚经过,杀散了守军,连驻守毛城的赵将军也被他一戟刺杀,硬闯过城池,向北去了。
眭元进部下士兵一听这么多同伴被杀伤,只是一名敌将所为,不由大恐,个个脸上都有惧色。
眭元进回头看到,勃然大怒,挥动马鞭,狠抽了他们一顿,喝令军队向前疾行,不准耽搁,一定要趁敌将喘息未定之时,追上他,并将他斩杀于乱军之中。
在他的逼迫之下,千余士兵被迫跟着他一路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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