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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花吃着碗里一小撮米饭,可怜巴巴地对李从文说道:“从文,要不我们逃吧?”
“你把人家手挠破了皮,给你吃东西都不错了。”
“可是她想淹死我。”
“都说了那是给你洗澡。”
然而小花显然听不进去,一边吃饭一边嘀咕着坏女人。
那姑娘的手已经被金疮药敷好,李从文是从小花充满杀气的眼神中看到的,其实不过破了点皮,她却自己熬了新药。
好像这姑娘是个大夫?大夫比较怕死?
想当年他李大公子俊俏的脸破了相都没敷药呢。
身份高贵的李大公子有些嫌弃这普通老百姓竟然比他娇贵。
吃完饭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李从文想要唆使小花去山谷里头逛逛,却见他吃饱饭便趴到了窗脚下,卷起身子想要睡觉。
“你这时候睡什么觉?”
“困了。”小花说了一句便闭上眼,鼾声响起。
李从文陷入一片黑暗,本应觉得寒冷害怕,却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朦胧白光映在眼前,加之背上一片暖意,他让也有些困了。
困了就睡吧,大白天睡觉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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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二年,春,北疆,北疆王府。
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的马车停在府正门口,马车后还跟着长长的车队,被府上仆从引去别处。片刻便只余这辆马车停在原地,也不见人下来。
马夫看着府门口站着的两排甲士,轻咳了一声,“大将军,到了。”
又过了片刻,杨启才揉着眼睛下了马车,看了眼府上挂着的匾额,冲着里面喊道:“公孙老头,杨启来了!”
他喊完便在两排眼角略微抽搐的甲士注视下走了进去,若是能仔细看,还能看到甲士们握紧的双手。
杨启进府没走两步,便有一年轻人走了过来对着他抱拳道:“杨叔,家父在书房等您。”
杨启打量了他两眼,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哟,妙儿长大了啊,想当初你还只知道光着屁股跑呢,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已经要成婚了啊。”
原本公孙妙与北戎应在元武元年通婚,但正逢天子驾崩,所以延后了两年。
公孙妙脸有些红,苦着脸想让杨启小声些,但想到可能已经被人听去还是作罢,走在杨启身后半步指路。
“妙儿啊,那戎族族长的女儿可有见过?比之我鸣武女子如何?”
“见过,论美貌不弱于鸣武女子,就是......”
“就是什么?”
公孙妙脸又苦了半分,“就是彪悍了些。”
杨启抬头大笑,用力拍了拍公孙妙的后背,“北戎本是西北一小族,但不过几十年便统一我鸣武北面的草原,族中之人凶悍些倒也正常。你武艺骑射不可懈怠,莫要比不过你的媳妇儿。”
公孙妙点头应下,却是问起了别的事情,“杨叔,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杨启顿了顿,轻笑一声,“你大哥的事情我会说与你父亲,你到时候问你爹去吧,我不便说。”
公孙妙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没走多久将杨启引到一屋前,就在杨启要推门而入之前,他突然出声道:“我大哥他还会回来吗?”
声音中带着希冀,带着紧张。
“他说以后会给你写信的。”杨启说完便进了屋。
正对大门的是一面墙,墙上挂着横刀硬弓,墙两侧有两条走廊。
杨启想了想,向右道走去。
没走两步便有一间屋子,察觉到屋内有人,便推门而入。
屋内之人已经须发皆白,面容苍老,年龄已经五十有余,然其身形壮硕,即使坐与案前执笔疾书依旧颇显威严。
杨启随意地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尝了一口,冷的。
一饮而尽。
北王公孙礼没让杨启等,不过再写两字便停了下来,见杨启喝完了茶,眉一挑,嘴角一翘,“你怎么乱喝茶?”
“怎么?茶都不给喝?”杨启屁股往后挪了挪,让自己的背能靠到椅子上。
“那是昨日的。”公孙礼把笔放到笔架上,随意地说道。
杨启眼睛一瞪,有心想把茶吐出来,但可惜已经咽下了肚,“你怎么不告诉我?昨日的茶还摆在这,那你喝的什么?”
“知道今日要来,我特地让人别拿走的。”公孙礼嘿嘿一笑,仿佛一个老狐狸,只是这狐狸壮了些。
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酒坛,就这么放在了墨还未干的纸上,“我当然喝的是酒了。”
杨启嘴角一抽,被整了一手也无力回击,没好气地把酒坛子抢过来灌了一口。
“呸,什么破酒!”酒刚入嘴就被杨启喷了出去。
公孙礼从他手里拿过酒坛,假装心疼地说道:“这酒新酿的,我准备留给我孙子喝的,怎么你给先糟蹋了。”
他说完又从脚边拿出一个酒坛,揭开泥封笑道:“这坛才是好酒。”
杨启见公孙礼自己先喝了一口,嘀咕了一句:“老贼。”
公孙礼长吐出一口气,笑着问道:“这次我儿成婚你拿来了什么礼物?”
“门外那好几车姜不就是?你北地姜一斤千两,那几车相当于几十万两了。”杨启只觉这酒烈得很,砸吧砸吧嘴。
“骗谁呢?那是朝廷给的,又不是你给的,赶紧把随礼拿来。”公孙礼瞥了他一眼,一下把他拆穿。
杨启没回答他,而是有些严肃地说道:“北疆与北戎通婚后你待如何?”
公孙礼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压低了声音,“若是南粮能运至北疆,北疆便可以粮换北戎的牛羊。”
杨启瞳孔猛地一缩,又皱眉问道:“北戎怎么允许你如此做?他们没了牛羊便要任人宰割。”
公孙礼微微一笑,“这几年草原适逢大旱与大寒,戎族许多人已经活不下去,我北疆以远高市价的稻子换牛羊,他们拒绝不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些,“届时再在北疆边境开市,雇些戎族妇女以羊毛织丝贩卖,不用放牧也能过上好日子,你说他们愿不愿意?”
杨启哈哈大笑,“老贼,够狠。”
公孙礼摆了摆手,“你的随礼呢?”
“送你儿子了。”
“晟儿?”
杨启看着坛中晶莹的酒水微微晃动,淡淡地说道:“你儿子窃他人气运修习自身,怪不得小小年纪无所不通,他在宋地取走我大部分气运,又修了不少道门法术。”
“他控制不了。”
“我知道,所以他不会回来了,以后只会云游天下,不会久居任何一地。”杨启摩挲着酒碗,神色莫名。
公孙礼也叹了口气,面有悲伤,“我可怜的儿啊。”
“哦对了,他说那五万北疆骑兵也不回来了,交给朝廷管。”杨启说到这咧开了嘴,“反正你北疆以后也用不上了。”
公孙礼没心疼他的骑兵,而是紧盯着杨启,“陛下把兵权都交给了你?”
“是。”
“昏君。”公孙礼轻骂了一声,却不见其生气。
“陛下还年幼,很多事不懂不要紧,教他就行了。”杨启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你我已经封无可封了。”
公孙礼失笑着摇头,“遇上这样的陛下,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说完大口灌了口酒,“你的随礼呢?”
“不是说了给你儿子了吗?”
“那是我长子的,成婚的可是我次子!”
“你这老贼讲不讲理?”
“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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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文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面前依旧一片黑暗,这下没有背上的暖意他就有些怕了。
尤其是眼前朦胧的白光,让他觉得那像是鬼在注视着自己。
“小花,小花别睡了,快起来!”
小花迷迷糊糊地睁眼,伸了个懒腰打量了一会儿周围才想起自己在哪,便站了起来。
窗外繁星点点不见月,但星光毕竟不如月光,所以屋内有些黑。
但李从文通过小花的眼睛能看清周围,虽然颜色与平时不太一样,但不算太奇怪。
“你晚上也看得见?”
“你们人看不见吗?”
“那当然。”李从文想到某个半吊子道士,补了句,“大部分看不见。”
李从文说话时小花已经迈开了步子走进里间,便见那姑娘已经睡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花顿了顿,跳上床走到她脸旁边,有些惊恐地问道:“她怎么不动?不会是死了吧?我不是只划了她一个小口吗?这就死了?”
李从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失笑道:“她在睡觉呢,怎么可能就死了?”
小花就要碰到那姑娘脸的爪子停下,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他又瞥见一旁桌上摆着东西,噌的一下跳了上去,便见一白花花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纸!”小花用爪子巴拉两下,有些得意。
“你怎么知道?”
“以前有人用这东包着食物给我吃!”
李从文嘴角一抽,对小花道:“看看纸上写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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