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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子功在武林中由来已久,且从未断过传承,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功绝学。但众人也只是听说的多,眼见过的少,下苦功去练的更是少之又少。
古逾为盗江湖,傍身救命的绝技唯恐不多,他机缘又不够,便痛下苦功练成了这手看似极笨的功夫,没想到此时收了奇效。他苦斗多时仍不肯拿出这手绝活,一是心有不甘,想只凭拳来脚往硬拿下对手,二来也真是不想露出这个底子来。围观的人再加上双方的人,其数已过两百,他们回去再一宣讲,不知会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以后再用此功,就难以收到奇效了。
蔡扶明退下后,早有己方的人上来施救,看那个样子,该无性命之忧。
古逾稳立当场,并不退下。石寒道:“古城主连赢两阵,可要下来歇息?”他打了两阵,虚实早已被对方侦知,对方连输两阵,再上来的必是超强好手,还是叫他退下得好。
古逾退后两步转身拱手,说道:“石总持请放心,属下还想跟他们动动兵器。”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连鞘插在腰带上,重新回到场中。前日大小姐从小龙谷包家回来,一句话不说就要砍他的脑袋。想其原由,必定与看管公琦楚青流二人不力有关,但自己若是开口询问,小姐必定要说不关这事,自己只有自讨没趣。他便闭口不言,伸头受罚,多亏这个石总持说情,才没受一点处罚。他是有错之人,便想多卖点力气,好将这个麻城城主再干下去,待争端一了,各位大爷祖宗都走了,他照样还能快活。
杨震时挽挽袖口,说道:“总堂主,我去让这矮子走路。”曲鼎襄尚未答话,身后走出一人,说道:“总堂主,杨六侠,还是我这个矮子上吧,我再缩在后头不出来,就该有人指着我邓西东的鼻头明骂了。”这人三十出头年纪,跟古逾一般的矮,一样的胖,手提一根黝黑长棍,约有鹅蛋粗细。这棍长过七尺,就是寻常体量的人来使用,也嫌长了些。
杨震时笑道:“邓兄弟别的都好,就是太爱猜疑。咱们既然跟他们说好了单打独斗,就总得一个一个地来,大伙哪里会有这么多闲话,邓兄弟小心。”
邓西东谢过杨震时,右手单手横提长棍,走到场中,说道:“在下义血堂邓西东,你叫古逾,也不用报名了,咱们这就动手吧。”语声未停,手腕微动,手臂不晃,手中长棍已从手中窜出,直捣古逾小腹裆部。单单这一手,就赢了个轰堂彩声。若非力大异常,足可驾驭手中兵器,又兼深知此棍的性情,万难使出这样的怪异招法。这一招若是黑夜中使出,可说是无可闪避。
长棍行出一半,邓西东已改持棒尾,随即展臂前送,脚下动步跟进。只此一次出棍,便直捣小腹,再直捣小腹,再棍头跃起点击胸口,再改直击为横扫,一招四式,端得厉害。这一招名为“乳燕初飞”,取意要象燕子飞旋那样,可以随风势换向,敏捷轻灵,低可极低,高可极高,这一招,若是由顶尖好手使用,再辅以脚下步法,可说是无穷无尽,不得手绝不罢休。
古逾连使身法避开裆部小腹胸口三次点击,脚步却已散乱,步法既已不灵,横扫就再也不能躲开,危机中滚倒在地。邓西东大步赶上,正要将他打死在当场,一只镖头猛地从古逾的腋下钻出,打向自己面门,邓西东不得不止步避让,古逾也趁机站起,手中舞弄双头绳镖,他这绳镖镖头特大,几乎已相当于小号的流星锤,镖后的牵绳也是超长,跟邓西东的长棍倒很配得来。
古逾骂道:“邓西东,你他妈的真不是人玩意,不是人揍的东西,老子剑还没拿出来,你这哭丧棒就来了,想给你老子送终么?”他惊怒之下,尽显本色,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邓西东说道:“你太爷爷我老子早就说过,矮子我不是东西,方才给我取名邓西东。”说着长棍猛又扫出,这人出手发招并不用先行蓄势,随手就能来。古逾放长绳镖,以长对长,得保暂时无忧。
他的绳镖是个软家伙,全靠内劲催动,才能硬似枪,软似镖,无孔不入,内劲消耗比邓西东要快上许多,久斗下去,他绝讨不了好去。
古逾如何不知此理,奇招叠呈,或是双镖齐出,或单镖独进,邓西东一概不理,只是拿棍扫打,一一将来镖打开。古逾是做贼的出身,原本讲求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逃,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有进无退地搏斗,实在不合他的性情,相比之下邓西东更象是绿林响马,手里的山寨,不到逼不得已是不肯丢的。
贼起飞智,古逾边打边向义血堂一方移动,似乎被逼无奈,身不由己。眼看离曲鼎襄已不足四五步,古逾又是双镖齐出,一镖攻向邓西东肋下穴道,一镖看似攻其左胸,却有意无意地打向长棍,似乎内力不继,镖不从心。镖棍刚一相接,古逾手腕回抖,镖头急速弹起,打向一旁的曲鼎襄。
这一镖就算是再劲急些,离得再近上一些,也伤不了曲鼎襄,他尽有法子化解。曲鼎襄稳立不动,脚步不移,手臂不抬,脸上甚至于微微有点笑意。楚青流梅占雪离他并不太远,倒也很想看看他有什么法子应付,上坟那日此人跪在哪里身手不动,单靠劲力就轻松地从原地移开将近二尺,不知今日又会如何。
邓西东自然也明知此理,但他却不能任由总堂主出手挥开绳镖。这镖再怎么说也是从自己的棍上弹开,自己要是不能出手化解掉,可以说是输了一招,就算能将古逾毙在当场,这个污点也将洗刷不去,未免美中不足。若是再有小人从中播弄,说他借机偷袭行刺,要谋杀总堂主,这个黑锅太大,他委实背不起。
邓西东抖手将长棍掷向古逾,身形已追着绳镖飞出,手指刚一抓到镖绳,后背便是猛然一阵刺痛,已被古逾的短剑刺中,不禁心下大恸,只想转身再看古逾一眼。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通月剑杨震时却也到了。
杨震时右手抓住邓西东前襟急拉,左手已扣住了古逾右手脉门,左脚飞起,重重踹中古逾胸口。古逾右手受制,这一脚挨的结实无比,若非杨震时一身三用,若非古逾运功相抗,定然要死在当场,饶是如此,他能否活命还是难说的很。邓西东经杨震时这一拉扯,身子向前冲出,后背短剑刺入就不会太深,不至于当场丢了性命。
杨震时还欲再下杀手,石寒一身白衣却也到了,石寒一掌拍向杨震时面门,杨震时起左掌硬接,一掌对过,石寒已将古逾拉在怀中。杨、石两人全都浑若无事,外人实在很难看出这一掌对过,到底谁占了上风。两人对视一眼,各抱了一人回归本队。
若说此前古逾跟蔡扶明的打斗还似是比武较技,并非搏杀争胜,叫人看了不耐,这时见血流当场,人人都已深知这不是比武较技,而是性命相博。若非杨震时见机得早,邓西东已然没命,那样的话,杨震时非取古逾的性命不可。今日之事究竟会怎样了结,实在不可预知。众人都是轻声耳语,再也无人大声吵嚷。
古逾明知无法取胜,便侥幸弄险。他这番算计,固然非常人所能,就是胆量,也叫人不得不服。他等于是在义血堂众人堆里向邓西东后背出刀,其凶其险,不言可知。
众人之中,高手好手不知有会有几人,又不知哪个是邓西东的亲戚死党,刚才还是只出来了一个杨震时,若是再有一人出来,他这条命也就完了。他斗邓西东不过,又不能认输退下,再缠斗下去,凭邓西东那份狠劲,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能拉这个姓邓的作个垫背。
这番比斗,照理该说是古逾胜了,但胜得实在太过难堪。两方都在救人,也就没人提起这事。
忙乱良久,渐渐安定下来,曲鼎襄朗声说道:“各位兄弟,奸党行事诡诈,无信无义,可谓不择手段。若再出这样的事,不管他们偷袭谁,场上弟兄都不要分心,只管全力杀敌。敌人不义,咱们也不必死守教条,自缚了手脚。”
瞿灵玓跟石寒低语几句,也道:“古城主连胜三场,立下大功,石总持秉承盟主的谕令,从即时起,升古城主为太原城主,清源城主,回转河东修养,太原、清源两地原有城主另有使用。我盟兄弟,只要杀敌一人,奖赏一城一年的报效,伤敌一人,奖赏半年的报效,轻伤重伤俱是一样。”又向回鹘大僧库喇尔单,吐蕃高手尺朗杰扎鞠躬行礼,说道:“二位大师都是世外高人,小女子不敢以财物亵渎,但也必有补报之法。”
梅占雪听了,撇撇嘴说道:“这个瞿姑娘好有钱啊,二哥,你不出去挣点银子花花么?或许还能挣个城主当当。还轻伤重伤不论,谁轻伤谁重伤还不一定呢,人家三十多人,他们十多人,三个打一个,还有看笑话的,我就不信这个邪。”
楚青流道:“我不是他们乱人盟的兄弟,这个奖赏对我不管用。”梅占雪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无比的舒心,也就不再打趣他,拉他离开,来到僻静处,将眼底针从右臂解下,硬要楚青流戴上。楚青流道:“这是你们女孩用的玩意,我用了,岂不要让人笑死?”梅占雪道:“笑是笑不死人的,你管它干什么?”又叹气道:“真要到了危难关口,你必会出手帮瞿灵玓,我又怎能不把这东西借给你用?看到了么?我这个人,实在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青流笑道:“你武功低微,得有这东西在身边做个靠山,我么,武功高强,用不着。”
梅占雪怒道:“你到底要不要?你不要,我就把这玩意扔了,你怕人笑话,就不怕没命?”楚青流说不过她,只得把眼底针带在右臂衣袖底下,说道:“三妹,待会要是真有混乱,你答应我,千千万万不要掺和,你就找个稳妥地方躲起来,别的事全不用管。”见梅占雪点头应允,才放下心来,跟她回去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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