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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楚青流跟梅占雪在河东渡河,那两个船工因一个鸡蛋横起争执,便要迫乡农往河里跳,起因便是这项报效银钱。此事他后来甚少提起,却从未忘记,眼见这人重又提起报效银钱,心下早已暗怒,只为要听他往下说话,才未立时发作。
那人道:“论起你老黄的为人,也还靠得住,我就大胆作一回主,宽限你两天。不过你这酒肉可得送给我吃,不用怕,我也不全要你的,我只要一半。你要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白来的好处。”
黄老道:“这是我跑腿给人买的,老弟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拿走了,我拿什么交给人家?往后谁还敢找我跑腿?你如此断我生路,不是逼我去死么?”
那人道:“老黄,你张口死,闭口亡的,你不嫌丧气,我还嫌晦气呢。你没有银钱,又舍不得酒肉,我是没有法子的了,唯有报到上头去。上头会怎样待你,这也用不着我说。”果真放下篮子朝门口走去。
瞿灵玓道:“黄老丈,你若交不出报效银子,他们会怎样待你?”
黄老呆呆想自己的心事,竟似没听到她这话。
收钱那人见店里有人多事,也就止步不走。
楚青流道:“老丈,你欠了这人多少银钱?”
黄老道:“我哪里欠他们银钱?这都是他们有意讹人罢了。说起报效银钱,这二年来我都未敢拖欠过一天,就算不吃饭,这钱也不敢不交。如今才短了三天,他们就这样逼我。我这样年岁,也早就活够了,再活也没什么意味,我跟你拼了吧。”
奔到后厨抢出一把刀来,就向那人扑去。那人不慌不忙摆个门户,笑道:“老黄,你这就叫不开眼了,咱们练过武的人,对付你这样的,还真不算为难。不然的话,上头就会叫你来收报效银钱,不叫我来收了。”
说话间,抄起身边一条长凳,挡过黄老菜刀,一脚将人踢倒。论身手,这人若到镖局里做个趟子手,大可胜任。
黄老爬起身,向楚青流鞠了一躬,说道:“乡党,我想请你做件事情,请你不要推脱。”
楚青流道:“老人家请讲,我必然不负你所托。”
黄老道:“请二位将这篮吃食代我送到北边土地庙去,交给一个姓王的客人,这人不到二十岁,是个外路人,病倒在那里了。那里就住了他一个人,是不会弄错的,这东西都是他给钱叫我代买的。”掏出一个布包打开,说道:“这是剩下的银子,也烦请你一道交给那姓王的。我老黄这人,一辈子都不占人便宜,在银钱上头很是清楚。”
楚青流笑道:“老丈你这是向我交代后事么?那样的话,我可就不能替你办事了。你就算眼下谋生不易,也不该想要去死,自杀可是拙行。”
黄老道:“你没看到么,我连这门都出不去,不死又有什么法子?”
楚青流向那人道:“黄老要是今后不在此处谋生,这项报效银钱可能免了不要?”他如此说话,已是有心要留此人性命。
那人道:“他去了外地谋生,我自然管不到他。不过,此前的欠银还是要交足的。”楚青流点点头。
瞿灵玓向那人道:“黄老的银钱全都由我来给,可我的银钱都在村外管家哪里,这就得劳你多走两步路,跟我走一趟。你也说了,这世上从未有过白来的好处,我另外多给你五钱银子做跑腿的钱,怎么样?”好言跟这人相商。
那人仍是一副懒散模样,说道:“这都是你们时运好,正赶着我今天不忙。我就跟你走一趟,也算不了什么。”
楚青流向店家讨来笔墨,写好一封信,封好交给黄老收起,说道:“你拿我这封信,到池州九华山望海庄去,包你能有落脚之地。这个地方,全凭力气吃饭,并不是施舍,你不要有顾虑。”又掏出十来两银子给他,以做路费。这才带了黄老跟那人出店,带了马,向土地庙行去。
那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说道:“二位,你们又要到土地庙绕一圈,五钱银子可就有点少。”
瞿灵玓道:“五钱银子少,我就再加上五钱。你要是还嫌少,就不要跟我走了,忙你的去吧。”那人连连道:“我不嫌少,不嫌少。”
这土地庙无僧无道,管理香火的人也没一个,黄老就在这里暂住,平日到街市上帮人跑跑腿,干点零活度日。他在淮南欠了粮税,独生儿子便给抓来做了边军,他思想儿子,就跟过来寻找,奔波两年多了,也没半点音讯。
刚来到庙门跟前,瞿灵玓便一脚将这人踢到,用匕首柄打脱他半口牙。这人登时大梦全醒,倒也见机,一声不吭咬牙硬挺。瞿灵玓:“你要能老老实实的,我就留你性命。”
黄老将篮子提到东厢一间小房里交代清楚,将随身衣物收拾了,就要给二人叩头。楚青流赶紧拦住,黄老千恩万谢地去了。
瞿灵玓问这人道:“你这上头是谁?是百刀山么?”她此时心中怒气,比楚青流只多不少。乱人盟报效银钱来自凡夫百姓,她自然是一清二楚,但诸般事情还真未亲眼见过。待亲眼见了,才觉得此事竟然如此不堪,更何况又尽数落到了楚青流眼里?
那人道:“这处地面原本是百刀山管的,眼下划给天西老营单管了。这都是乱人盟瞿盟主给没藏太师的脸面,天西老营最近搭上了没藏太师的门路。”
瞿灵玓再问数句,奈何此人所知甚是有限,无非是方圆十余里内的琐碎细事。瞿灵玓听得不耐,说道:“你很是老实,不过我还是要杀你,我说话不算,你尽管在心里骂我就是了。”
这人不能不惊,跪倒用力叩头,瞿灵玓道:“叩头若是有用,这世上不知会少死多少人。”挥掌往那人头顶击去,那人仍是不停叩头,这一掌下去,偏偏碰上那人正巧往下叩头,力道就被卸去不少,未能打实了。这人未能立时就死,倒地后不停挣扎。
瞿灵玓正要再补上一脚,让他少受点罪,楚青流上前用脚尖碰碰这人百会穴,这人顿时四肢伸长,舒了一口长气死去。前番渡河时遇到蔡三跟那个两脚蛇赵尽忠,那两人与这人原是一般模样,楚青流并未杀他。实在是这等人杀之不尽,杀却一人,必定另有一人出来接替他作恶。如今只觉得,纵然是杀之不尽,杀掉一个总是少了一个。
这边说讲半天,又出了这样大动静,隔壁房中却并无半点声息。就算是为避嫌疑不肯出门瞧看,但半点生息都没有,也很是奇怪。
这两间厢房连门扇都没有,楚青流瞿灵玓径直进了那人房门,见地上铺了一摊麦草,一人半躺在草堆上,右腿用树枝布条捆扎,显是断了。黄老提回的那个篮子还在一边放着,全没动过。
那人听见脚步声响,挣扎着回头看了看,随即又闭目假睡,看来虽未昏晕,身子也极虚弱。脸色青白少血,双唇眼角各有大片淤青。这人很是年轻,果真只有二十余岁。
楚青流伸手试试他额头,并不觉得烫,取出怀中蓝水鲨胆丸来,喂了他一粒。那人眼都不睁,也不强挣着要摆脱,顺从吞了药丸。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人睁开眼,坐起身,说道:“多谢恩人赐我灵药,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他这房中,没有碗筷,更无热水冷水,楚青流拿过篮中酒瓶打开,送到他手上。那人连喝了几小口,说道:“我叫卢子麋,是河北真定人,二位的救命大恩,我必牢记不忘。请问二位的名讳居处?我就算无力报恩,也该知道是何人救了我。”
瞿灵玓道:“河北真定有个卢子牛,你认得么?”
那人很是迟疑,却还是说道:“卢子牛就是家兄。”
瞿灵玓看了看楚青流,说道:“我叫瞿灵玓,这是我师兄楚青流。咱们要往西走,为行路方便,就换了装束。卢兄弟,你这是从哪来?怎会弄成这个样子?”
卢子糜道:“瞿大小姐既已改装,还肯跟我说出真名,又叫了我一声卢兄弟,可见还未拿咱们全当走狗看待。”言语中似有无限悲愤。
瞿灵玓道:“真定卢子牛别号‘全身有角’,为人耿直不辱,本领更是了得,未过三十岁即统领应天教,是大有本领之人。不要说卢教主,就是我盟寻常教众,也不容有人将他们当成走狗看待。”
卢子糜道:“大有本领,不也让你们打服了么?”
瞿灵玓道:“不论是打服还是顺服,既入了乱人盟,那就是一家人。瞿盟主跟我从来都拿大伙当自己兄弟看待,不会欺辱,也不许他人欺辱。卢兄弟如此说话,实是心中还未当自己是乱人盟的人,这要在平时,必要受到重责。我念你重伤之下心神激荡,才不与你计较。”
“你因何受伤,不妨细细说来,要是乱人盟中有谁无故打伤了你,得罪了应天教的兄弟,我必报给瞿盟主跟石总持知道,重重责罚。”
卢子糜道:“你说得倒好,可就是做不到!”
瞿灵玓道:“我只问你,应天教加入乱人盟后,教中兄弟的日子是比从前更好了?还是比从前更坏了?你说。”
卢子糜道:“那以前呢?以前的事就不用算了么?”
瞿灵玓大怒,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说道:“很好,我今天就跟你算算以前的事。你说,你想怎么算?”
卢子麋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却也毫不畏惧,说道:“那还能怎么算?只有你跟你爹爹全都抹脖子,你们父女,还有张元、吴昊,全都该死!死后全都要下无间地狱,永世都不能超生!”他身有重伤,全靠丹药支撑,切齿怒骂后,出力不少,身子重又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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