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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瞿灵玓命数艘大船及仆人全都开动,沿江出海,只留尧姑舜姑二人在身边。会同苏夫人、夜洪水桂红莜师兄妹,一行人快马轻骑直去蔡州。苏夷月则说到做到,起身往杭州去了。
乱人盟自来不在一城一地安设总舵,瞿广瀚石寒等人于各地往来奔走,不求舒适,但求得力有效。也就是俗传所说的,没有总舵,便处处都是总舵。
眼下为要对抗没藏飒乙,此事太大,必得妥为商计,为联络交通,便在京西北路蔡州城外一处村庄临时立了总舵。瞿广瀚擒下周养雍、曹仲秋诸人,发付完毕后,仍回蔡州居住。蔡州位于北地之中,有“天中”之称,颇利于联络,但人烟稠密,不合于打杀,故此才要另约没藏飒乙于辽州太行山宿羊岭聚会厮杀。
从长风沙直去西北蔡州,不下一千六七百里,天时又热,非急赶所能到。好在沿途各有哨探鸽报联络,众人得知没藏飒乙尚未有大举动,不必急行,酷热时分便觅地歇息,避开正午日头。
瞿灵玓碍于苏夫人一番训诫,凡事都不敢太过铺张。夜洪水照旧要喝好酒,吃好肉,住好房,不过都是自己花银子,也尽量不大操大闹,避开苏夫人耳目。苏夫人不论是否看见,全无一语评论,好饭也吃,坏饭也吃,不赞瞿灵玓俭省,也不责备夜洪水靡费,似乎全不记得自己曾说过那些激愤之言。
这日渡过黄水,行过光州城。在光州双河镇上,楚青流瞿灵玓曾因采莲打狗初遇,若在平时无事,定要故地重游,再向南转到小龙谷探望探望包洪荒包二哥。此时却只能私下讲说几句,打马绕城而过。
行出二十余里,拦面又有一河,想来该是柴水。立在河堤上远望,触目处一船一桨全无,烈日下河堤上只有几棵低矮细树,小小树荫下,既坐不住人,更系不得马。
夜洪水先道:“不如退回去,晚点再回来。”桂红莜也道:“夫人,刚才路过的那个小松林很不错,咱们先回去避避日头,等晚凉下来了再走。”一路行来,她跟苏夫人倒投机相得,什么话头全都敢说,全然不知还有忌讳。
情势如此,苏夫人不能不允。一行人打马回转,来到松林外头。夜洪水将马匹一丢,任它自寻方便,自己抢先入内,随即又奔回,向四人道:“多亏先去看了一遭,否则必要误事。里头有一老一小两个无赖,全都赤身露体在那里睡,你们先略等一等,看我打他起来----也只是这么说说,不会当真去打他们。”
四人带同二婢立于林边,静等夜洪水驱逐两个无赖。不多时,便听林中有踢打喝叫声传来,绝不似应有的动静,楚青流抽出剑,循声奔去。
行出十来步,便见一个胖妇一个瘦男围着夜洪水激斗。胖妇赫然就是油肥婆区若兰,瘦男自然就是其尊夫王贴心,两人一柄小刀一把小剑围攻之下,夜洪水还真有点招呼不开。
战圈外头浓荫处,并排放了两张竹榻,四仰八叉躺了两个人,全都剥的只剩腰间一件底衣。身边喝叫打斗不绝,这二人却全如不觉,都还照睡不误,也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两人中,年长一人无疑就是鹤发童颜的刘奇蟾,除了他,也没人能役使油肥婆这只母虎,另一个,赫然竟是包洪荒包二哥。
楚青流见夜洪水越打越强,不至于失手,先过去叫醒包洪荒,再叫醒刘奇蟾。包洪荒坦胸露腿问过楚兄弟好,刘奇蟾却道:“你小子就是没眼力,净搅我的好梦。”
楚青流解说夜洪水是自家朋友,乱斗起来实在无味。刘奇蟾道:“他要是有真实本领,只管放手杀了那头肥母猪,我不会怪他。”话如此说,还是喝开油肥婆王贴心,说了一个滚字,遣开二人。重又躺倒,说道:“这总算行了吧?不管有什么事,全都等我睡足了再说。”当真倔强做作已极。
楚青流无奈,只好说林外还有苏夫人、瞿灵玓、桂红莜及两个侍女等着要进来乘凉,请他示下。
刘奇蟾听了,再也强傲不得,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同包洪荒穿起衣裳来,自觉好歹能见人了,说道:“叫她们都进来吧。”
楚青流出去请各人进林子来,给诸人一一介绍过,刘奇蟾扬声叫来油肥婆、王贴心,命二人拿吃的喝的来。还特意交待:“肥母猪,别把事全都交给瘦猴儿一个人去干,你好歹也走动走动。”
瞿灵玓笑道:“道长,咱们分手的时候,你可说过,早就烦了这夫妻两个,已放他们走路了,怎地还带在身边?你这可是言而无信呐,你是怎样又找到他们的?”
刘奇蟾道:“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言而无信,你又能怎么着?还想请我吃‘南菜北人做,乱炖龙虎狗么’?”随口大说典故,也不管别人能否听明白。
瞿灵玓向众人笑道:“在衡山脚下,我做了一道炖菜请刘老前辈。他吃了就再也忘记不掉,一见面还要提起来。”
油肥婆王贴心拿来吃食饮水,又搬过一段干枯树干,请苏夫人、瞿灵玓、桂红莜坐了。
桂红莜谢过她,说道:“刘老伯,你长得很是好看,我还真没见过象你这么好看的老人家,真是愈老愈好看。”
刘奇蟾道:“我八十多,你二十多,我不是你的老伯,我是你的爷爷。”
桂红莜道:“叫你爷爷,我怕你不高兴。”
刘奇蟾道:“高兴,我高兴得很,你叫的越多,我越是高兴。我这个人打小就不漂亮,这我都知道。奈何我的武功好,内秀飘扬于外,也就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神采,很能骗骗人。”
夜洪水道:“刘老前辈,我见识短浅,请问你老人家的功力究已到了何种地步?可能说说做做,比划一下两下,让咱们开开眼?”
刘奇蟾皱眉道:“究竟能有多高,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就尽量往很高很高上去想,比登峰造极、炉火纯青什么的都还要再高上一点,也就是了。否则我又怎能使唤这样两个畜生?”
桂红莜道:“老爷爷,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该走路都还带着竹床。你这样享用,银子必定不会是你辛苦得来的,将来是要遭果报的,你赶紧都改了吧。我眼下就在改,尽量少吃少用。”
刘奇蟾两眼大睁,起身说道:“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莫不是吃多了热药?”
桂红莜道:“我一点都不傻,苏夫人,你说我傻么?”
苏夫人道:“你不傻,刘老前辈也不傻。但你们谁对谁错,我可就分不清楚了。”
刘奇蟾怒道:“苏夫人,你这是什么话?要么我对,要么这丫头对,怎能全都对?你这不是骗人么?”指着桂红莜道:“丫头,我花的银子,都是从皇宫内院里拿出来的,我用的都是姓赵家的钱!都是姓赵的孝敬我的。”说着从袋中掏出一沓金叶子来,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里有不义之才么?”
桂红莜点点头道:“可是你救济过穷苦百姓么?是救济的多呢?还是自己享用的多?”
刘奇蟾将金叶子收回怀中,说道:“当然是我自己花用的多,我为什么要去救济穷人?穷人没有饭吃,尽可以结伴去抢贪官,他们不去抢,怕死,怕麻烦,却就是不怕饿死,我为什么要帮他们?不帮。”
桂红莜道:“我说不过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坏人,你跟那个没藏飒乙一样坏。我以后不会再叫你爷爷、老伯了,我只叫你老刘。”
果真不再理会刘奇蟾,看了看林子,说道:“夫人,这林子很好,这风儿也好。”苏夫人微微点点头,说道:“总比在日头下待着要好。”
刘奇蟾吃了这么大一个瘪,又不好发泄,向众人道:“我错了么,我错了么?我哪里错了?”
夜洪水道:“你错了。你若偷了钱来,无声无息花用,没人能知道,也就没人怪罪你,你也就不算错。可你偏偏要说什么就该你自己享用,穷人就不该救济,这就不对了。你这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至少是不够实诚。你若不信天道,那你爱怎样便怎样,不必顾忌。你若还相信有一点点天道循环,就该知道,你这么做了,还要这么说,至少在道义上,是站不住的。”
包洪荒道:“夜兄,刘前辈也只是口中说说而已,并非真就这么去做的。他这么说,实在也是恨铁不成钢。是说天下人在官府的摧逼下,宁肯生不如死,也不知去反抗,这样的人,救他何益?救活了他,再去给官府卖命么?”
“在小龙谷,闲下来时,我跟老前辈时常要到山里去住上几天,一旦激愤起来,我说的话,比老前辈更要出格得多。”
桂红莜道:“还要出格?你都说了些什么?”
包洪荒道:“我说过,我愿这天都塌下来,地都升上去。天地合一,重回元初的混沌,世上也就没了这许多罪恶。”
夜洪水击掌赞道:|“我没这么说过,但难过的时候,却还真这么想过。这些话,我自己心里也有,可就是说不出来。包兄,你我还算是对脾性。”
刘奇蟾道:“包小兄弟,你这是硬往我老脸上贴金呐,我可不是这样有良心的人,我就是心肠太硬。”
瞿灵玓道:“好了,好了,你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这总行了吧。”说道:“不管怎样说,我过得很是快活,还不想就死。天塌不塌我管不着,不过最好能过个八十年一百年再塌,那样才是最好。”
桂红莜道:“原来刘老爷爷是正话反说,我却全都听不出来,看来还是我最傻。老爷爷,我给你赔罪。”说着起身行礼。
刘奇蟾心花俱开,喜悦再也无法掩盖,说道:“我这个人,一向老没正经,就爱胡说胡闹,这个瞿丫头是知道的。偏偏你这丫头又是个实心眼,听不出来阴阳话,这也就难怪了。我往后不跟你说笑话就是了。”
苏夫人道:“想做坏人,全然泯灭掉自己的良心,也不是就那么容易。天地的事,咱们管不着,只能管好自己,能多杀几个坏人,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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