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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许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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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琦去后,苏夷月来到史婆婆处,一语不发坐下。史婆婆道:“月儿,你要是闷了,就到湖边上走走。义血堂的事,也不用咱们去替他们犯愁。”

    苏夷月道:“前几天崆峒派在襄阳开货行的事,婆婆你还记得么?”

    史婆婆奇道:“我当然记得,我又没老糊涂了。不光开货行,他们不还在蔡州放火烧死了瞿广瀚石寒么?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苏夷月道:“那个呼衍除,他路上跟我说,到杭州来只是为了游玩,我也信了。到了地头,他又说是送一封信给苗奋,昨天,他又说,实际里,送信之外,他是到杭州来替崆峒派开货行分号的。”

    史婆婆道:“就凭他一个人,离开西北不知有几千里路远,就想开货行,还想靠这个收服江南的这些家派,他也是疯了。照我看,这都是年轻孩子,太不知天高地厚,爱说几句大话,你不用当真。”

    苏夷月道:“我原本也不信,可眼下不能不信了。适才公琦说,呼衍除正在城里踏看房舍呢,才没到这里来。”

    史婆婆道:“想开货行并不能作数,不是说必定就能开成。我还想长生不死呢,他得真能开成了,还得真能有用,才好算数。不说别的,就凭苗奋那个急火脾性,能容人在他眼皮底下胡闹?”

    苏夷月皱眉道:“那个呼衍除,他叫我帮他。”

    史婆婆奇道:“你拿什么帮他?”

    苏夷月便将呼衍除前日所说西北归附的帮派实在太多、崆峒派帮中的事情太多,人手分布不开的话又转说一遍,说道:“他叫我借给他人手,借银子给他使用。”

    史婆婆道:“人也有,银子也有,应有的全都有,不用说借,白给他都行。可咱们为什么要帮他?不论怎么说,你总也算是义血堂的人,出来帮他们崆峒派开货行,这就是跟义血堂为难,这叫吃里扒外,别人会怎么说?”

    苏夷月道:“呼衍除说,当初三家在江陵谈结盟,虽说没能谈成,却也没有谈坏掉了,并没因而就成了仇家。我帮他们,并不违背义血堂想要结好崆峒派的本意,将来对义血堂也是有好处的。”

    史婆婆点头道:“这样说么,听着也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拿不准。你先等等,等你纪师伯来了,你再细说。”

    叫人去请来纪清含,让苏夷月把一番话重说一遍,问纪清含怎样看。纪清含道:“依我说,银子能借,人不能帮,月儿更不能上前出面,不能牵扯到这事里头。眼前这个当口,义血堂虽说看起来安静,内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一人心里有一个主意。月儿只要帮了崆峒派,义血堂的人就必定能知道,也必定会有人出来说不好听的,这些人还不会少了。到头来,咱们必定要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

    苏夷月道:“我也这样想,我也跟呼衍除说,银子还能借他一点,却不能帮他人手。可那个呼衍除,他有意无意的,老是提起妙乙观、双奇庄、沂山草院、杭州总舵这些地方。不住口的说,不住口的提,说得我心里发慌。”

    史婆婆道:“原来你不爱动弹,是因为心里有了这个事。你是怕他们学蔡州的样,也向咱们那几处地方动手,放火烧庄烧人,是么?”

    苏夷月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很怕他们放火。瞿广瀚石寒那样的武功都还逃不脱火场,咱们那些武功差得多的人就更不行了。婆婆,我很怕。”

    史婆婆道:“你跟我说,这小子在哪个地方落脚,我今晚就去宰了他。叫他死得糊里糊涂,鬼魂都回不了西北,看他还能开什么货行,看崆峒派去烧谁的庄子。没藏飒乙本领再大,他也不能一步就跨到杭州城来。”

    苏夷月道:“婆婆,暂时还不能杀这个人,他一人的性命算不了什么。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呼衍除不是一个人来的,另还有人替他通风报信,呼衍除死了,崆峒派又查出来是你下的手,因此怪到咱们头上,烧了妙乙观、或是双奇庄,或是沂山草院,惊了祖师婆婆,那怎么得了?我不是非死不可了么?若没有我,又怎会引出这些事?师伯,你说是不是?”

    纪清含道:“婆婆,这小子还真不能杀。真要惊动了师父,可是莫大的罪过。要杀,也得让苗奋他们去杀,咱们犯不着强出这个头。”

    苏夷月道:“不杀他,那就得帮他,不帮他,那就是得罪了他。帮了他,就怕义血堂里那些不明道理的人知道了,想要借此生事。”摇摇头道:“也实在是难。”

    史婆婆道:“这也好办,不用你出头,由我来出头帮他。人也给,银子也给,这总算行了吧?我不是义血掌的人,我爱帮谁就能帮谁,不用看义血堂的脸色。义血堂的人要是看不惯,想要生事,叫他们来找我好了。”

    苏夷月摇头道:“不行。呼衍除说了,不要你帮,也不要纪师伯帮,只要我一个人帮。”

    纪清含奇道:“这又是为什么?”

    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道:“婆婆,我明白了,这小子是想拖月儿下水,借此播乱义血堂,再趁乱收服,替崆峒派立一件大大的功劳。不然的话,他崆峒派怎会没人用又没银子使?可他真就能有这样大的野心么?”

    史婆婆恨道:“我看他不是想拉月儿下水,是想拉妙乙观下水,拉月儿她娘下水。真他娘的可恶。”搜读电子书

    苏夷月不解道:“这怎又牵扯到我娘了?”

    纪清含道:“只是说可能会牵扯上你娘,不是说这就牵扯上了,你不用怕。”

    苏夷月道:“呼衍除这个人,是极小气的,叫我帮他,我不帮,这就算得罪他了,他必定还要向崆峒派,向没藏飒乙说咱们的坏话。说开不成货行,都是因为我,把过错全都推到咱们头上来,双奇庄跟妙乙观还是一样的凶险。不论他说什么说,没藏飒乙跟黄长波都是会信的,咱们呢,连辨解的地方都没有。”

    史婆婆道:“照你这样说,那就是非帮他不可了?”

    纪清含道:“婆婆,帮他开货行,也不能就说是多么大的罪过,反正他们也只是开货行,没说是立什么分舵,义血堂的人问起来,咱们也不是没有话说。我还想,只要最终是咱们利用了呼衍除,不是呼衍除利用了咱们,咱们就没有吃亏,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并不是谁拖谁下水,而是手拉着手一同下河,最终谁活谁死,那就看各自的本领了。”

    这番话新奇大胆,听了叫人心怀一振。史婆婆道:“听来有几分道理,你仔细说说看。”

    纪清含道:“我只是想,若能借这个事跟崆峒派先拉上交情,咱们就能进退自如。先一个,不怕崆峒派这就对咱们先下手,这是退。进呢,咱们也可以借此接近没藏飒乙或是黄长波,让他们失了警惕,将来时候到了,再跟他们翻脸。就算是想行刺下毒,也要方便许多。”

    史婆婆道:“说得有理,可妙乙观的名声呢,也就不顾了么?”

    纪清含道:“当然要顾,怎能不顾?咱们可以跟呼衍除,跟崆峒派明说,想让义血堂妙乙观这两家也象开南镖局一样垂首降伏,在人前丢脸,那是绝无可能。咱们只是帮帮他们,别的全都谈不上。”

    史婆婆道:“脚踩两条船,只要能踩稳当了,也很不错。只是,义血堂的人要是因此找咱们的麻烦,找月儿的麻烦呢?你也知道,咱们从衡山过来,实在是占便宜来了,看不惯咱们的人实在不少。”

    苏夷月道:“那我就说,帮呼衍除开货行是我师父跟杨师叔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就说在回来的路上,呼衍除已经说起过要我帮他开货行的事,就说师父跟杨师叔也都答应了。再把纪师伯刚才进退两便这一番话,说成是他们二位说的,不怕人不信。”

    纪清含道:“这样说谎,将来拆穿了怎么好?”

    苏夷月道:“也没那么容易拆穿。就算折穿了,也都是以后的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师伯,咱们图谋的全都是好事,不是坏事,因此说上两句谎话,也没什么不安的。我这就进城去找呼衍除,就说想叫咱们帮他并不难,但咱们跟开南镖局可不一样,不是因为怕了他们才帮他,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帮他。”竟不再多说多议,出了小院进城。

    苏夷月来到呼衍除住处,呼衍除因夜间又去劫银,正在补睡,公琦出外未回。苏夷月叫醒他,快谈之下,不论苏夷月说什么,呼衍除莫不满口应承。说既有苏姑娘仗义出手,助人助银,杭州分号必定要开成,任谁也阻拦不得,义血堂里若有人多事插手,唯有一战。

    两人商议多时,同回苏夷月的小院。见了史婆婆纪清含,呼衍除又亲口当面向二人应承了一番。史婆婆纪清觉得这人也并没有苏夷月说得那么傲慢不堪,很是懂事知理,大为放心,也更为自己的进退两便之计得意。

    当下便由史婆婆拨出十来个人来交给呼衍除使用,至于银子,呼衍除只从苏夷月这里借了五百两。看来这几晚夜行偷盗所获颇丰,银子已然足用。

    次日起,苏夷月便带同呼衍除公琦,率了一行仆人,在杭州城里往来奔走,验看房舍。三人举动张扬,不避忌他人眼目,全然不惧义血堂的人会知道,不惧苗奋知道,只怕苗奋不知道。

    蔡州起火三日后,呼衍除已买定房舍,动工装饰改造。一面以崆峒派的名义分发请柬,分邀远近大小江湖人物,还特意给义血堂苗奋送了一份。

    苗奋接了请柬,叫人略一打听,得知花市右街确有一处房舍易手,眼下正在改建,由呼衍除苏夷月公琦三人出入督工。

    崆峒派在襄阳的货行开市,收服开南镖局等家派,在蔡州城外放火烧死瞿广瀚石寒,这两件事早已传遍江湖,苗奋不能不知道。眼见崆峒派又要在杭州城里照方抓药再开一家货行,苏夷月公琦也跟着一同操办,这等事,不论是谁,都不能置于不理。苗奋想也没多想,便去了城外玉皇山苏夷月的小院。

    苗奋见了史婆婆、纪清含,说起苏夷月正帮同呼衍除开设货行,史、纪二人明说自己早都知道,恬然不以为怪。

    苗奋只得细细解说,说货行不是简单的货行,而是崆峒派的一处巢穴,将来是要有所图谋。纪清含道:“你们义血堂的事,咱们向来不曾多管。咱们到杭州来,只是为了照看苏夷月的饮食起居。他是义血堂的人,若做得错了,苗四侠尽可以用本堂的家法帮规惩治,我跟史婆婆决不袒护。”

    她此前所说暂时交好崆峒派,以求进退两便,甚而要刺杀没藏飒乙,终究只是私下里的图谋,不好拿出来讲说,尤其不能跟苗奋说。那一番计议,不论怎样说,或多或少,都是有害义血堂,有益于衡山妙乙观。

    史婆婆道:“不过,惩治归于惩治,苗大侠也别处罚的太重了,最好还是能留她一条命在。她年纪虽轻,不懂事,却也不至于胆敢吃里扒外,想要帮同崆峒派来图谋义血堂。呼衍除送来的的贴子上怎么说?没说要让你们义血堂归服吧?”

    苗奋道:“这倒没有,只说叫我开市吉日那天到场。但婆婆你也知道,杭州虽说不是义血堂的,却也以义血堂为最大家派。崆峒派硬要来插上一脚,夷月师侄却替他们奔走,论起来,这与吃里扒外也就差不多少了。”

    史婆婆不悦道:“你既说是吃里扒外,那就是吃里扒外,你去取了苏夷月的小命也就是了。苗大侠武功高深,剑法出群,办这点事想来也并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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