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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奇蟾道:“要我住手不挖,为了什么?你总得说出个道理来。”
楚青流道:“此地是夏国的腹心根本,你如此大挖大掘,他们必定早已知道,绝不会坐视不理。之所以还未出动军马拦阻,也只是暂时忙于内斗,未能缓出手来。眼下拓拨元昊已死,太子宁令哥又死,拓拨谅祚一岁孩童继位-----”
刘奇蟾道:“他们杀他们的,谁死谁活,谁当皇帝,谁当太师,与咱们全都不相干。我常去他们皇宫转悠,还能不知道这些?不论谁做皇帝,他都阻挡不了我在这里挖山。”
楚青流道:“眼下没藏太后摄政,没藏讹旁拥兵专权,国内重归平静-----”
刘奇蟾道:“没藏这个没藏那个,绕口得很,你实在不必提这些名字。好,你接着说罢。”
楚青流道:“他们为要立威,必得做些事情出来,你在他们眼底下挖山,他们怎能坐视不管?必定会出动军队来寻你的麻烦。”
刘奇蟾道:“他们来他们的,我挖我的。他找麻烦,我是怕麻烦的人么?你莫非是说,我功力所剩不多,若遇上大队兵马,再遇上那些回纥吐蕃的什么好手,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说好手都叫你们杀干杀净了么?怎地还有?难不成西域地界除了牛羊牲口多,还遍地都是好手?明跟你们说,我在这里挖山,找碎片全都是假,找麻烦才是真的,我就是想找夏国皇帝太后太师的麻烦。”当真是愈扶愈醉,愈说愈是气粗。
楚青流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说,正自盘算如何开口,刘奇蟾又道:“我的事用不着你们多管。我问你们,你们自己的事都办完了么?
楚青流道:“都办完了。义血堂那四名恶人先后落入夜洪水夜兄与三妹之手,全都带到苦水大师、包二哥、桂姑娘坟前取心活祭,以儆后来。”
刘奇蟾道:“他们全都没见过那四个混蛋,就不怕杀错人么?其中若有一个是错杀,可就闹笑话了。”
楚青流道:“也不是全未见过,在白草坡,三妹见过曹仲秋鲁执时两人,虽不识他们名号,相貌总是能认得的。纵然全未见过,这四人长年在外行走,多有人能指认出来。我跟师妹全到坟前看视过,确是四人正身,无一有错。”
阮逸道:“走遍天下去寻拿这四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那位姓夜的朋友,他是如何做到的?怎就能做得这般快捷?我不是信不过,只是好奇。”
楚青流道:“若是不得法门,只知道埋头硬做,的确是大海捞针,能找到法门,也就易办。夜兄跟三妹找上了丐帮的人,请丐帮谢、田两位帮主暗传号令,全帮出动查探四人的行踪,跟踪确实后,再一一动手拿来。”
阮逸点头道:“我竟未想到丐帮。有丐帮出手相助,找人还真是不难。”
刘奇蟾道:“好,这事做得痛快。梅洪泰这个老疯子,你们也找来杀了么?不然的话,可对不住你那个义父呐。你不要说也是借了丐帮的力量。”
瞿灵玓道:“不满你说,还真找到了。梅夫人带领使女离开江陵一路寻找,全无所见后,便去宿羊岭上守侯。梅洪泰心伤梅占峰之死而疯,只要他还未死,早早晚晚都要到宿羊岭去,梅夫人苦等十个多月,还真等到了梅洪泰。”
刘奇蟾摇头道:“他们夫妻见了面,就没打起来么?梅洪泰疯了,哪里还能认出来什么梅夫人兰夫人?一个要带人回江陵,一个偏就不肯回江陵,那还不得打起来?要照我说,那个梅夫人必定打不过梅洪泰这个疯子,说不定还得落个重伤。”
瞿灵玓笑道:“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跟你说罢,他们并未动手,只在峰顶抱头大哭了一场,就同回江陵去了。”
刘奇蟾道:“有梅占雪那丫头在,想要你们杀梅洪泰,也是不易。你们不肯杀他,他自己就没自杀么?哪怕做做样子?”
瞿灵玓道:“没听说有过这等事,想来该是没有过。”
刘奇蟾向阮逸道:“姓梅的当真是皮粗肉厚,换了别人,任他是谁,也没脸再活了,他还就能再活。”
阮逸道:“正因如此,才可见这人真是疯了,绝不是假装。”
刘奇蟾道:“这事你们算是交待过去了。你爹爹怎样?有消息么?”
瞿灵玓道:“托道长你的福,爹爹跟石叔叔活得都挺好。他们两个离开喇叭岛火场后,去东京找到吴昊叔叔,三人设计挑动夏国父子兄弟残杀,乘乱带出张元伯父的家人,连同吴昊叔叔,全都去了极东女真人的完颜部落。不久前才有人来,说知这番过往。还说阮先生此番被关被关又被放,全是吴叔叔使的李代桃僵之计,吴叔叔原本想让赵宋皇帝放阮先生出来,挑动阮先生跟他的探事特司跟没藏飒乙两下厮杀,替咱们挡挡风头----”
阮逸苦笑道:“这个吴先生,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瞿灵玓道:“阮先生,对抗没藏飒乙,也是你的职份所在,吴叔叔也只不过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你也许是力所不及-----”
阮逸道:“岂止是力所不及,简直是无力下手。我招揽的那些人,平时里个个忠勇,事到临头,却无一人肯出力向前,这个探事特司,竟没有半点用处。”
刘奇蟾道:“你跟赵官家想拿空头官帽儿糊弄人,这谁看不明白?没人向前,这就对了。”
瞿灵玓道:“阮先生,你对抗不力,赵官家又关你起来,可不是吴叔叔的本意了。”
刘奇蟾道:“他的本意,是想叫老阮找没藏飒乙拚命、送死,是么?”
瞿灵玓想了想,说道:“是的,这话吴叔叔确曾说过。但眼下没藏飒乙已死,也就不必再无端连累阮先生了,故而他们又在汴梁停留数日,设法让他们放了阮先生。”
刘奇蟾道:“你越说越是玄虚。照你说来,那个吴昊简直是无所不能,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想要赵官家关老阮就关老阮,想要放老阮赵官家就放老阮,想关几回就能关几回,想放几回就放几回,想教拓拨元昊父子相杀,他们就父子相杀,难不成别人都是傻子,全都不如他?”
瞿灵玓道:“当日张伯父吴叔父两人,未走出夏国边境半步,只让石寒、石温叔叔二人带队,就能从赵官家的深牢大狱中救出张伯父一家数十口,闯关过县长行千余里逃到夏国去,这事难不难办?这等事都能做成,何况叫几个官儿替他们说几句话?”
刘奇蟾道:“那大不一样。”
瞿灵玓道:“有什么不一样,全都一样,无非是叫人听话罢了。拓拨元昊无德,夺占子妇,这事出在延祚十年五月,宁令哥杀父,则出在延祚十一年正月,中间隔了半年还多。宁令哥遇上这等事,要么隐忍,要么反抗,别无他路好走,有什么好迟疑的?为何还要等上半年多才下手?这显是近来才有人从中挑动唆使,替他壮胆撑腰。”
刘奇蟾道:“那个壮胆撑腰的人,就是那个吴昊?”
瞿灵玓道:“你说错了,是没藏讹旁。没藏讹旁的撑腰人,才是吴叔叔。”
刘奇蟾道:“这等事无可查证,你爱如何说便能如何说,有什么意味?我不信。”
瞿灵玓道:“你想要查证,我就给你一个查证。我问你,眼下东京汴梁,最炙手可热的官儿,是哪一个?”
刘奇蟾茫然道:“你问我这个,不是问道于盲么?我怎知道他们哪个热哪个冷?老阮,你知道么?”
阮逸道:“文彦博文大人,新近因讨平贝州王则叛乱,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拜相后,仁宗皇帝言听计从,在常人眼里,算是可热罢。”
瞿灵玓道:“阮先生,赵官家的宰相,大致说来通常能做多久?”
阮逸道:“我虽说做官多年,这话也说不好。论起宰相,长的,能当十多年,至死都是宰相,短的么,只不过三几个月。”
瞿灵玓道:“若只做两年,不能说是长吧?”
阮逸道:“不长,却也不能说很短了。”
瞿灵玓道:“吴叔叔已去了女真完颜部,未必再爱管汴梁城的事,只能由我来试试看。刘道长,我若能叫这个文丞相做不满两年,你怎么说?”
刘奇蟾道:“你真能做到,我就信你的。”
楚青流道:“这个文大人,据说官声还不错,咱们如此行事,似乎不该。”
瞿灵玓不屑道:“也只有你听说他官声不错,据我听人说,他纵好也有限。”
阮逸道:“瞿姑娘,在官场上做事,也是极难,难免要做一二违心之事。你说吴昊先生能操纵人意,让人听命,这话我是信的,不必试了。”
瞿灵玓道:“也不是人人都会听命,遇上阮先生这等人,吴叔叔他就无计可施。”
“吴叔叔劝人,向来一靠金银,二靠快刀。有了这两样物事,没有劝说不动的人。没藏讹旁早有专权之心,只是胆怯不敢行事,吴叔叔让人过去,露刀一吓,再替他指明道路,如何挑拨宁令哥杀父、如何再后发制人借此斩杀宁令哥,全都一一说清,没藏讹旁怎能不顺从听命?”
刘奇蟾道:“设计杀了拓拨元昊,可说是替赵官家去了个腹心大患。你们是赵宋的对头,怎会做这样的傻事?”
瞿灵玓道:“张伯父吴叔父当初出奔夏国,实在情非得已。辽国既已不愿跟赵宋为难,唯有借夏国的力量。定川寨一战,夏国占尽风势,却不敢深入挑战,可见元昊这人气量实在不过如此,夏国国力实在有限,只能骚扰赵宋,难于扫灭赵匡胤的子孙,也就难于恢复旧周。想要出尽胸中这口恶气,还得另设别法,元昊死与不死,都已无用,已无甚要紧。既然如此,再为要乘乱带出张伯父家属,就只好叫他死了。就算因此便宜了姓赵的,也只好先不计较了。”
阮逸道:“你说的另设别法,就是去东北极寒之地投靠女真完颜部么?”
瞿灵玓道:“是的。阮先生,你也知道这个完颜部?”
阮逸道:“知道,知道女真人,也知道这个完颜部落。女真人粗野难驯,敢战能战,又不乏智黠狡计。百多年前,辽国太祖耶律阿保机就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难不成他们眼下已到不可敌的境地了?”
瞿灵玓道:“满万不可敌这话,我还是初次听说,他们是否满万,是否真就不可敌,爹爹的信上没说,我也没问。只说女真部的这个新头人名叫完颜乌古乃,极有才略,已征服统领女真五国部,开创官府设置律法,很有一番规模气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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