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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对于何家这门失传已久的绝学了解的不多,甚至可以说有些苍白,但从有限的几次亲眼所见之后,夏芸仙清楚一点,那就是表面上何碎简简单单的一个响指,看着毫不费力,其实不过是一种假象。
这个时候,他的内力几乎耗尽,全凭夏芸仙的扶持才能缓缓而行。
伞上燃烧着的火焰早已被雨水浇灭,伞面破破烂烂已遮拦不住细雨,被何田田丢在了路边。
三人走在雨里,半身泥泞,几近湿漉,道不尽的狼狈。
夏芸仙本是残忍绝情之人,此刻也不会担心何碎。她的面上装作一副心疼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说:“你还能坚持吗?估计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宁家的人不会追上来的,宁明海一死,余下之人群龙无首,不堪一击。倒是那个小七,据闻是从宁家祖地梅花坞所遣,我猜他必会追来。还有孑然一身,无所顾忌的穆神女……呵,若待会儿见不着她,才是怪事!”尽管筋疲力竭,何碎言语间依然自若。
“你不是安排了人手接应?只要叶云生不追来,那些人何惧之有?”
“万事须谨慎,我现在内力耗尽,还是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为妙。”
“若你真如此想,又为何要亲赴得意坊内,叫宁家众人给围住了?”
“此乃不得不为之……田田一直没有出来,我猜想里面并未按计划进行。天下之事,人算其九,终有个‘一’是为天定之数!我算到了浅浅会带着无生散临阵逃脱,也算到了宁明海为了解虚实,会找叶云生身边之人询问,正好浅浅离开,宁明海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浅浅被宁明海挟在身边,必定会找机会下毒,这是定数。”夏芸仙心里对何碎是又敬又惧,只因他的谋算太高,近乎天人一般!
“我其实有想过,她或许会舍不得叶云生,只毒倒宁明海一人。但要说她给自己也下毒,却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看样子,红大娘已经把你的全部谋划都说给叶云生知道了。”
“一早我就料到,宁明海绝不会与叶云生打起来,越是了解这个无用之人,越是不会去触碰他的底线……所以我准备了无生散,他们两人都吃了下去,这襄阳,何止是一出好戏!”
何碎说到此处,露出了坏笑,“你在想,我为何不心疼?”
他的笑容在凌乱的发丝和蜿蜒滑落的雨水中,越发怪异。
夏芸仙小心地挑开暖帘,再凶恶地推开正面冲撞过来的男子,一边小心地对他说道:“那终究是你的姑母和表妹。”
“若是我的计划出了纰漏,害的她们两人殒命,说不定心里还会有些难过;可如今的局面,只怪她们自己找死。”
何田田跟在两人身后,不时回头张望,他的身子太胖,在人多拥挤的地方很是阻碍,心情更是糟糕。他不满地说道:“大娘一心把我拖下水,要不是叶云生还守着承诺,我怕是等不到你来了!”
何碎回过头来,眼神死气沉沉,冷酷决绝,“你是不是傻?她也姓何,你跟姓何的讲道义?趁早死了,丢人现眼!”
何田田自小就被家里几个兄弟欺负,挨骂什么的,早就习惯了,也不生气,就耷拉着脸。
三人已走进了一处赌坊,穿堂过室,从后门走出来,进入一条小巷。
“他到底许下了什么承诺?”夏芸仙好奇地问。
何碎经她这一问,面色变黑,十分不快,反问夏芸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入到得意坊中冒险?”
“不是为了将田田接应出来?”
“之前就说了,此乃不得不为之!田田能有什么危险?叶云生若是和宁明海一起中毒,他当可以趁乱溜走。叶云生若是没有中毒,更不会让人取了他的性命。你想想,我为何一开始就布局要叶云生来揭破襄阳得意坊的略卖之事?”
“你是为了破坏叶云生与宁家的关系,将不死帮拖下水,制造两家的矛盾。但是叶云生与宁明海都很克制,并没有中你的计策。”
何碎笑了笑,被夏芸仙扶着上了一辆马车,何田田坐到车前驾马,原本坐在车前的何花山钻入车厢中,双掌贴在何碎背心,给他渡气恢复。
何碎也不管何花山,与夏芸仙继续说道:“他们没有斗的你死我活早在我预料之中,我不奇怪……我也准备了无生散,只要他们两人都死了,即便是浅浅,是戏班下的毒手,宁家与不死帮也必有裂缝,甚至那个无法无天云五靖,还会闹到宁家去。”
何家几个兄弟里面,何花山的内力最是纯和,这会儿工夫,他已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气血也通畅了不少。可他人舒服了些,脸上的表情却是疏淡寡欢,好像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事能叫他满足……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他的声音复又响起,“我一定要去,就是怕他还活着,他活着,宁明海被浅浅毒死了,宁家会把账算到我的头上来。但是我出现在了得意坊,在宁家二房那些一心给宁明海报仇的人眼前,他们必定会疯了一样要来杀我。而叶云生呢,他一定会帮我。”
夏芸仙叹了口气,对他的这种疯狂心有余悸,轻声说道:“如果,他不帮你,我们就走不出得意坊了。”
何碎平静地说道:“从始至终,这一局最大的目的,就是破除叶云生,宁家,不死帮之间的紧密联系。为此赌上我这条命,并不算亏。”
何花山收功压下内息,说道:“我并不赞成你去冒险,宁明海死了,襄阳,汉水上下,我们就能毫无顾忌地插手,这还不够吗?”
何碎说道:“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只会让你的目光局限在边边角角。我们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不要忘了,我们那些死去的老头子们,当时占尽天时地利,最后为什么输的一干二净?”
…………
赌场的暖帘被人挑开,小七快步走入,其后跟着崔子龙与穆芳青。
穆芳青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崔子龙却是喋喋不休,也不知是他是兴奋还是紧张。
“我只知道叶大哥曾经帮过宁家,却还不知道,他在宁何两家最后一战里出过力。”
周遭极为嘈杂,这是一处十分平常的赌场,其中俱为市井之徒,满场看不到一个女子。桌上有铜钱,碎银子,粗略一扫,赌金都不大。
金额小,多数人占着座儿就不肯挪动,有些赌桌边甚至围了十多个人,挤得都剩下一张脸来。
“何止是出过力。叶先生对宁家,是无可替代的。”
来往的人不多,小七他们很顺利就走到后门,外边有个年轻男子弯腰行礼,并指着一个方向对他说道:“那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往这边去了。”
小七给他五两银子,也行了一礼,快步追了上去。
奔走间,街边三匹快马越过他们,在前边停下,骑士下马,对着小七行礼。
这又是宁家二房的人。
小七道了声辛苦,翻身上马,崔子龙和穆芳青也坐上马,一路沿街而行,很快就到了城门外。
道边有个年轻男子,见了三人弯腰行礼,指了一个方向,却是渡口。
三人来到渡口,早有船在江岸等候。三人上船后,船夫摇桨划到了江心,对小七说道:“他们的船有压舱货,吃水深行不快,就在前边。”
三人展目望去,远处江水上一艘小舟缓缓荡漾,舟上隐隐约约几人,也不知哪个是何碎。
一路赶来,坐在船上只能看着,崔子龙闲不住了,问道:“听你说来,似乎叶大哥在那一战里至关重要?”
小七伸手舀了江水抹在脸上,秋天的水冷,安神醒脑。“当年若不是叶先生帮我们宁家,连番出手相助,只怕后来的局势,正好与现在相反,已是难以收拾。”
“什么意思?”崔子龙有些不敢去想。
“还能是什么意思,当年宁家先中了计,到后来祖地都被何家给围住了,没有叶先生,输的就是我们,现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要换成下三滥何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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