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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有多久,自己这一根棍子敲打出去,哪个还能完好无损地站着。
稀疏的白发因太急太锐的风而变得乱糟糟,短棍笔直地指在身前,与臂齐平,与肩齐平。
到了这时,纹丝不动。
方才这一棍打出来的时候,曾晃过几晃,若是旁人看得仔细,看得清楚,大概也只会觉得不过如此——当然,事实上,在场旁观的诸位,没有一个人看见,视野里最多是人影一闪……
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是这晃了几晃敲打过去的一棍,融合了天下棍法七百五十六式。
耗费了一个习武天才的大半生。
多久没有被人挡住了?
布老头潜心思索,毫不理会身后的叶云生。
时间过去的太久,都记不清楚了……
是华山养气剑的那一位隐士?
还是东禅的圣武僧?
这么年轻的,记忆里,似乎没有。
布老头徐徐转过身来,又将木棍拄在了地上。
叶云生亦转过身来,垂着,犹在颤抖,喋喋不休的剑尖。
相较于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布老头则是风轻云淡的做派,从头到脚给人的印象非常的松弛。
一开始叶云生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哪一位名家前辈。
等布老头使出一招,擦肩而过,那晃了几晃的棍头,差点晃开了他的长剑,差点击打在了他的身上,险之又险的被他用剑脊划开了棍头。
他才确认无疑。
两人兵器交锋,只不过一招,他就觉得好似与人斗了百余招,浑身透着一股疲乏,原本柔软的身子各处都是紧绷的。
“布老头!”
也是,天下用棍的名家,除了这一位,谁还有这份功力?
“把酒葫芦还给我。”
叶云生拿了剑桩,缓缓抬起剑尖,另一只手解下腰上的酒葫芦,拔去塞子,慢慢地喝了一口酒。
可把布老头馋得喉咙直抖。
酒葫芦抛了过去,物归原主。
布老头激动地,一只手在葫芦身上抚摸,像个小孩子抢回了最心爱的玩具,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他连喝几口酒,皱着眉头问道:“这什么酒?”
“长安街头的土烧。”
“你好歹算是天下第一流的剑客,就喝这样的酒?”
布老头不在乎穿的,不在乎吃的,偏生对酒要求极高。
晚辈这些年过的稍稍落魄了些,也习惯了平常的日子,安贫乐道,不觉高低好坏,唯有顺心自在。
说话间,他手中的奈落安静了下来。
布老头浑浊地双眼再一次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他一番。
挂上酒葫芦,侧过身子。
七百五十六式棍法融会贯通,化成了一招。
天下人皆挡不住。
除了那么几个,屈指可数的高手。
很早的时候,那是还在江湖中不觉寂寞的日子里。有个徒儿问过他。
若是挡住了,该如何?
布老头那个时候还是火爆无比的脾气,直接一棍子敲打过去,打得这个傻徒弟嗷嗷直叫。
还能如何?再请他吃一棍,一棍打不倒,就再一棍!你以为这是干啥?
某是来杀人的!
棍子飞了起来,连同持着棍子的老头。
像一阵风似的掠了过去。
叶云生不敢用剑锋去挡,去斩,即便他手中是难得的宝剑——刚不可久,布老头这般威猛无双的一棍子打过来,就算斩断了他的棍子,奈落也不见得能好。
他将宝剑使得如同一根钢鞭,刚中带柔,笔直地自下而上,像是要划开面前的空间,气势如虹地打了上去,正好将棍头打开。
两人又是一个错身。
布老头整个身子伏低来,棍子连连向叶云生双脚敲打下去。
他丝毫不退,把个长剑使得像扫把一样,左右来回,将短棍一下又一下地挥打开去。
十余下后,短棍突然斜斜地刺出来,他好似早有准备,一个偏头让过去,横拉长剑,转动腰身,一个大摆横斩,几乎要将布老头拦腰斩成两断!
布老头方才还刺空的短棍不知怎么地就缩了回来,垂直砸下,正对着叶云生的手腕!
原本绝对无法收住的剑势,电光火石间突生变化,他也不变招,只顺水推舟,随着转身横斩的势,右脚猛地一出,左腿跟着前去,整个人便随着剑身蹿了出去。
短棍在他身后挥下来,砸在地上,石子儿四溅,有一粒飞地极远,偏又极准!从长街另一头跑向这边的好些个捕快,其中一人捏在手上的铁尺被这粒石子打了个正着。
铁尺飞了。
人仰天跌倒,被同伴扶起来一瞧,虎口裂开,血流了满手。骇得这些个捕快掉头就跑。普通百姓不知深浅,他们可都是江湖中人,不过是身在衙门罢了,这种厮杀打斗别说去管,就是看个热闹,都有可能留下一条命来。
叶云生回头看了眼,大大方方的,对身前的布老头,毫不在意。
好似之前布老头对他的那种的姿态……
“这里到底是长安,捕快虽然不算什么,但过不了多久,就能把长安的名家高手都给喊来。”
“那又如何?”
“正是痛快的时候,何必要被这些人打搅?”
“人老了,就是容易生长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叫‘懒’的东西。”
“晚辈还要在此生活,惹出偌大的动静,何苦来哉?”
“你我还在相斗,生死一线之间,你想着往后的日子,是有信心对付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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