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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回 僧眼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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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之后,白衣雪返回石屋,只见百里尽染于木床上端坐,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赶紧上前跪伏在地。

    百里尽染微笑道:“雪儿,你回来了,很好。起来吧。”

    白衣雪站起身,遂将方才与西域三绝如何过招,细细说了。百里尽染听后,沉吟片刻,道:“雪儿,你能击退西域三绝,委实可喜可贺,只是此次赢得有些讨巧。”说着将他对招中的不足之处,一一指摘了出来,又详加抉奥阐幽,直到白衣雪弄通悟透为止,如此又是过了一个多时辰。

    待得全部讲解完毕,百里尽染说道:“雪儿,西域三绝此番前来,见我伤势并无大碍,他们已然有所忌惮,失了锐气,故而探明了虚实之后,仓促离去。不过尽管如此,你能一举击退驰名江湖的西域三绝,亦属不易了。”

    白衣雪心下既感佩又惭愧,道:“是。”心想:“今日有百里前辈镇场,吓跑了西域三绝,算是一种狐假虎威,然而怎能总叫他老人家替我压阵?日后还须勤加修炼才行。”

    百里尽染道:“雪儿,你体内的寒毒尚未完全尽祛,内力也还尚浅,素琴剑法虽是高妙,但若无精深的内力,与之相辅相成,终是难臻化境。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磨砖作镜,利杵成针,只要肯下苦工,莫要贪功冒进,八年、十年,又抑或二十年、三十年,功夫自能圆满具足。望你日后能够勤勉练功,悟有所得、习有所成,做一名真正的大剑客。”

    白衣雪心下一阵激荡,颤声道:“是,晚辈谨记前辈教诲。”

    过了这一晚,次日已是腊月二十二,小年将至。百里尽染和白衣雪一早进山,打了一头野猪和数只野兔,满载而归。路过皋埠镇时,白衣雪在集镇沽了酒,二人欢喜而归。

    晚上一老一少将一只野兔剥皮清理干净,放了油、盐、酱、豉醯,下锅焖烧一个多时辰,香味扑鼻。百里尽染又做了几样素菜,二人坐倒一起对饮了几杯,连日来的倦乏一扫而空,甚感轻松。吃罢了晚饭,白衣雪陪着百里尽染又闲聊了一会,方才洗漱,准备早点安歇,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夜晚山岙之中,自是少有人来,白衣雪心中一凛:“小年夜莫非还有不速之客?此人不掩行迹,何以如此有恃无恐?”

    却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片刻间已然来到了石屋门外,停下了脚步。白衣雪自忖:“此人步伐极快,身手当是不弱。”提剑在手,站到木门之后,屏气凝神,准备应敌。

    门外来人朗声说道:“百里先生安歇了么?”

    百里尽染听到那人的声音,“啊呀”一声,又惊又喜,问道:“是成堃么?”

    屋外那人道:“正是。”

    百里尽染笑道:“‘入吾室者,但有清风,对吾饮者,唯当明月。’故人来访,岂不乐哉?外面天寒地冻,成虞候快请进来。”

    白衣雪方知是百里尽染的熟人来访,赶紧上前打开木门,那人带着一身的清冷寒气,踏步而入,见到百里尽染上前唱喏施礼。白衣雪见他年约四旬,生得轩昂魁伟,甚是英武。

    百里尽染一一引见了成堃和白衣雪。成堃是殿前都指挥使司的一名诸班都虞候,从临安城中连夜急匆匆赶来。殿前都指挥使司诸班都虞候的职位,在殿前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明化砺、副都指挥使端木克弥和都虞候牟汉槎之下,而在荣骧等禁军首领之上。

    成堃落座后环顾屋内,说道:“先生如此清寒,成某心中难安,太后她老人家倘若知晓了,定然怪责小人办事怠惰。先生,我回到临安之后,便差人来将这里……”

    百里尽染淡淡一笑,插口说道:“山野之人早已清静惯了,虞候不必自责,也无须费事。”顿了一顿,问道:“虞候匆忙赶来,不知有何事相告?”

    成堃扭头瞧了一眼白衣雪,面露难色,说道:“这个……”

    白衣雪笑道:“我晚上酒喝多了,身上烦躁得紧,正想出去透透气。”说罢举步出了石屋。山中夜晚的空气清冷,冷风一吹,白衣雪酒意全无,便在屋外踱起步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只听木门“吱呀”一声,百里尽染和成堃走了出来。成堃高声道:“白兄弟,我尚有公务在身,这便告辞了。日后白兄弟到了临安,由成某做东,好好叙叙话。”

    白衣雪心想:“成堃来得匆忙,也走得匆忙,想必临安发生了什么大事。”拱手道:“虞候客气了,一路小心赶路。”

    二人送走了成堃,回到屋内,百里尽染怔怔地坐在木床之上,面容冷峻,眉头深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洒脱疏宕。白衣雪见了,心下不免惴惴,想必成堃定是从临安城,捎来了什么重大的讯息,心下虽是疑惑,一时却也不敢开口相询,打断了百里尽染的思绪。

    一老一少无言对坐良久,百里尽染忽道:“雪儿,我明日去一趟临安。”

    白衣雪颇感惊讶,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前辈还要赶往临安,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百里尽染轻轻叹了口气,道:“太后本患有多年的目疾,前些日子,官家请来清虚庵的皇甫坦真人,替她治好了一只眼睛。官家为此十分高兴,重重赏赐了皇甫坦。官家想着太后的眼睛好了,还能再多享几年清福,可是……今岁入冬以来,太后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官家忧心如焚,一连多日没有视朝,敕令辅弼之臣祈祷于天地、社稷和宗庙,并下旨减免各地的租税,恩赦天下,就怕……就怕……太后她老人家熬不过……这个年关……”顿了顿,又道:“官家连日辍朝,无心理政,而成堃行色匆匆,巴巴地赶到宝山,告知这个讯息,我担心……”

    白衣雪吃了一惊,道:“前辈担心太后……她老人家真的大限已到?”

    百里尽染缓缓点了点头,脸色黯然,道:“太后毕竟是上了春秋的人,就算是小病小灾的,也保不齐……保不齐……唉,我终是放心不下,还是去一趟临安为好,正好也为她拜寿。”

    白衣雪道:“好,我陪你一起去。”心想:“翎儿对太后十分孝顺,如今太后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想必翎儿也担心不已。”

    百里尽染一摆手,说道:“雪儿,此地距临安有百余里,你身子尚未康愈,经不起这一路上的仆仆风尘,还是在此安心静养。我快去快回,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也就回来了。”

    白衣雪一听急了,说道:“据我所知,西域三绝都在临安城中,他们均非善辈,决计不会善罢甘休,还是我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百里尽染打断道:“我自会小心。就这么说了,明日一早我便动身。雪儿,你替我准备一些路上的水和干粮。”白衣雪见其意已决,虽心有不甘,也只好作罢。

    次日清晨,天尚麻麻亮,百里尽染便打点好了行装,动身起程。白衣雪依依不舍,一直将他送出十余里方回。

    他回到石屋,闷闷不乐躺到了床上,本想睡上一觉,心里却怎么也难以平静,一会儿想,百里尽染此去路上是否顺利,太后的身子,不知是否好了一些?能不能听过这个寒冬?一会儿又想,太后病重,莫翎刹当会守在她的身边,不知百里尽染此行能否见到她?

    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但觉心浮气躁,眼瞅着天色已是大亮,依然没有丝毫的困意。他一番胡思乱想,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莫翎刹,正经历着一场足以改变其命运的惊天变局。

    人间之苦,最是离别愁恨苦。莫翎刹自与白衣雪在泰宁寺分别之后,一路上郁郁寡欢,柠儿不时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也是难得展颜一笑。

    回到了临安城后,她每日里将自己锁在绛萼阁中,柔肠粉泪,朝思暮想的无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虽玉食锦衣,却终日郁郁寡欢,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惆怅。

    这天的晚上,莫翎刹胡乱吃了一些点心,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中,她抱膝而坐,望着闺房里碗口粗的牛油蜡烛,呆呆地入神,心下悒悒不乐:“今儿派去泰宁寺的探马也回来了,依然没有暮郎的消息,眼见着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暮郎啊暮郎,你现在身子怎样了?恢复得好不好?你每天……是不是也像我这般度日如年,这般想你?”

    凝眉又想:“一劫老和尚说是等到一个月,便能去寺里接暮郎,也不知老和尚说话算不算数?哼,一个月的期限一到,倘若不能还我一个好好的暮郎,我就将他的泰宁寺,拆个稀巴烂!”

    她自幼长于深宫,骄纵任性,从小到大,凡是想得到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太后和皇上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她,而身边的人,更是谁也不敢稍忤其意。如今情窦渐开,既初尝到了两情相悦的甜蜜和幸福,却也深深品味到了与爱人分离的雨恨云愁。

    她一番独自伤心难过,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抬眼再看窗外,夜色正浓,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儿亮色,呢喃道:“暮郎啊暮郎,冬至已过,为何想你的夜晚,反而越来越长了呢……‘落雪时节又逢君’,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何时再下一场大雪来,让我能见到我的暮郎啊?”

    她正自黯然神伤,突听有人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柠儿的声音在门外低声问道:“殿下,你安寝了么?”

    莫翎刹陡然一惊,道:“怎么了?太后她……”

    门外柠儿的声音略显慌乱:“殿下,你还是亲自去慈宁宫看一看吧。”

    莫翎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柠儿神色紧张,站在门口,一对清澈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惊恐,忙问:“太后她怎么了?”

    柠儿带着哭腔,说道:“不好了,殿下,慈宁宫那边……那边……”

    莫翎刹急得直跺脚,叫道:“唉呀,快说呀,真是急死人了。慈宁宫那边到底怎么了?”

    柠儿道:“我听那边的小姐妹说,说……璩哥儿晚上去宫里看望太后,不知什么因由,惹得太后大发雷霆,太后被气得……气得……晕厥过去了……此刻正在紧急传太医局的大夫来呢……”

    莫翎刹也不待她说完,急冲冲便向慈宁宫跑去。来到慈宁宫,离寝殿尚有数丈之远,就听到太后厉声道:“璩儿,你……许久都没有来瞧我,今晚过来,是成心要来气死我的么?”语气严厉,但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莫翎刹听了一喜,紧跟着一惊,喜的是太后晕厥之后,又醒转了过来,料无大碍;惊的是不知赵璩又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事,让太后如此大动肝火。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寝殿门口,就听赵璩说道:“奶奶,这一回你若不帮我,爹爹……爹爹真的要将大位传给瑗弟了!”

    太后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爹爹告诉你啦?”

    赵璩大声道:“还用告诉吗?孙儿今日得到确切的消息,爹爹过几日就要晋封瑗弟为建王。他成了亲王,而我还是一位郡王,爹爹的心思不是明摆着的吗?”

    莫翎刹在门外听得清楚,心道:“原来爹爹在两位哥哥当中,已经选定了瑗哥哥,这些日子我一直把自己锁在绛萼阁里,竟是没有得到一点儿讯息。璩哥哥知道了爹爹的心思,气急败坏,故而今晚跑到太后这儿闹,惹得她老人家生气。”

    太后“哦”的一声,淡淡地道:“难怪我病了多日,也一直不见你来看我。今日你着急忙慌赶来,不是来瞧我好点了没有,却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赵璩道:“孙儿知道奶奶贵体欠安,也一直挂念在心,只是……最近确有要务缠身,一时难以抽出工夫来看你老人家。”

    太后冷笑道:“我几次派人去找你,你都推说没有工夫,敢情今晚你听说瑗儿被封为了亲王,就有闲工夫啦?璩儿,你爹爹天纵英明,你暗地里搞的那些小手段,你真的当他全然不知情么?老话儿说得好,‘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老身劝你莫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那些个小聪明。”

    赵璩一惊,呐呐地道:“这个……孙儿不明白老祖宗……说的什么……”

    太后森然道:“咱们大宋的规矩,外臣不得结交内廷,皇室宗亲也不得与外臣过从甚密,你难道不清楚么?”

    赵璩心底暗自吃惊,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奶奶有所不知,孙儿私下里与他们确是有些交往,不过那都是为了咱大宋的江山社稷,为了替爹爹分忧,孙儿绝无半点儿的私心。”

    太后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赵璩又道:“老祖宗,你平日里最疼的就是孙儿,孙儿心里最是明白不过。此回你一定要帮孙儿,去给爹爹说一说……”

    太后道:“说什么?”

    赵璩迟疑片刻,说道:“老祖宗就说,晋封瑗弟为建王一事,朝中的文武大臣议论纷纷,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可以缓上一缓。”

    太后一张木然的老脸,肌肉微微颤动,道:“他若是不听我的呢?”

    赵璩笑道:“爹爹对老祖宗百依百顺,一颗孝心天下人皆知,只要奶奶开了尊口,他如何会不听?嗯……爹爹他倘若为难,奶奶就让他晋封我也做个亲王,岂不皆大欢喜?”

    太后冷冷地道:“你爹爹确是孝心可鉴,但你别忘了,咱们赵家还有一条祖训,就是后宫和外戚不得干政。你要我去找你爹爹,是要陷奶奶于不识大体、不明大义的境地吗?”

    赵璩见她脸色愈发冷峻,,强笑道:“孙儿岂敢?奶奶待孙儿宠爱有加,孙儿又怎么会有害奶奶之理?”眉头微蹙,心中飞快地想着说服太后的言辞。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脸色稍和,说道:“难为你还晓得我最是疼你。璩儿,东宫之位,你爹爹自有他的决断,你就不要一意孤行了。你爹爹日夜操劳国事,黾勉朝政,你以后要多帮衬着他,就不要再胡作非为,添什么乱子啦。”

    赵璩脸色遽变,道:“奶奶,爹爹是不是真的已经下了决心?他……是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什么?”

    太后睁大了一只眼睛,凝视着他,缓缓地道:“和老身有没有说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爹爹已经下定了决心。”

    赵璩忽地尖着嗓子,叫道:“下定决心又如何?难道爹爹他不能回心转意吗?”一张圆脸因心下愠怒异常,而显得有些狰狞。

    太后面色木然,说道:“璩儿,不是你爹爹要回心转意,而是你自己要回心转意。”

    赵璩怒道:“什么?!爹爹太偏心了,我们都是他的儿子,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太后道:“你说为什么?他为的是我们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璩怒不可遏,大叫道:“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爹爹安歇了没有?我这便去福宁殿找他,当面问个明白!”说着转身就往殿外走。

    太后浑身发抖,嘶哑着嗓子叫道:“孽障,你……你给我回来……”

    赵璩只作没有听见,快步而出,慈宁宫的一众宫女,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哪个敢拦?他低头疾行,忽地殿外有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赵璩大怒,喝道:“混账东西……”抬起右手,正欲打来人一记耳光,那人冷笑道:“连我你也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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