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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早已知晓杀害刘洵大人的,正是那黄泉道人,那你又为何杀害那些无辜的僧人?”明觉虽然不解,但依旧平静,毕竟贪嗔痴乃是大戒。
陈广瑞接过沈墨鱼交还的金蟾,苦笑着说道:“我早说过,你怎知光王寺的那些僧人是被我所杀,而那些僧人又真的是无辜的么?只听百姓传言,他们又如何知晓甚么真相,只不过是想听到自己想听的,把自己想说的,传出去罢了。”他垂下头,却难言语气中的悲恸,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那只老友留下的唯一遗物,语重心长的说道,“刘洵因那妖道而死,于公于私,我都必须除掉那妖道。我上任之初,本想借着去天王寺上香的由头,调查一番,看看是否果真如百姓传言,他是死于甚么荒唐的神佛降罪。”
“不想在我上香之时,刘洵的尸首真的从佛像背后掉出,我那时的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那时我还没有发现这只金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诱发了我多年积下的旧疾。一时间卧病在床,难以断案。可搁在手边的公务越来越多,属下的人难以处理,加上失踪的刘洵,其尸首竟突然出现在光王寺中,即便与那伙僧人真的无关,可按照律法,他们的嫌疑确实最大,按律将他们缉捕到案,也是理所应当。”
众人遂看向官府出身的裴镜年,裴镜年点头说道:“的确该如此。即便不将僧人收押,也要带回府衙闻讯,追查出真正的凶手。”陈广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的确授意属下去将光王寺的僧人尽数带回审讯,可我那时不知,府衙上下,早已都是黄泉道人的人,他们明里遵从与我,按理奉命监视着我。在我卧床养病期间,府丞按照律法,可以代替府尹升堂,府丞便升堂审讯那伙僧人。”
“呵,不用想就知道,那府丞也是黄泉道人的人罢?难道时黄泉道人指使府丞杀了那群僧人?”白星泪坐回桌旁,环抱双臂,翘起了二郎腿。而沈墨鱼也不禁有些疑惑:“不对啊,即便如此,那方神祭也没有理由杀害那么多的僧众。他费尽心思,将刘洵大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府衙,将他杀害,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光王寺的大雄宝殿之上,藏在佛像之后,难道除了为了灭口刘大人以外,就为了那几百个和尚?莫非他与那些和尚有仇?”
安宁儿嫣然一笑,随口说道:“佛道对立,或许是那道人想要一直去光王寺上香的中天府百姓灭佛尊道,也说不定呢?”众人都轻笑一声,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毕竟黄泉道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只有这点格局,那就太次了。果不其然,满脸严肃陈广瑞的端坐在床榻边,长舒一口气,解释道:“待我病好后,知晓了那府丞将几百名和尚尽皆斩首,也觉得大有蹊跷之处,便私下搜集线索。好在,这偌大的中天府,我还有几个可信之人,那老仆,便是其中之一。”
“经过我一番苦心调查,我终于发现了此案的端倪。原来那光王寺上上下下都与那黄泉道人狼狈为奸,尤其是那方丈和尚,表面上慈眉善目,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则背地里收留那黄泉道人在寺中暂住,还与他合作,抢夺过往客商的财务,致使那鼓山崖的飞雪铁索桥荒废遗弃,几乎无人敢再走。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但我还未掌握明确的证据,将那伙僧人定罪,方神祭就抢先一步,先下手为强,将光王寺的和尚都一网打尽,杀人灭口了。”
“不。”裴镜年忽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得逞,光王寺还剩下一个老和尚,此时正在寺中。”沈墨鱼闻言激动的站起身来,急忙说道:“定是那老和尚有所隐瞒,没有将实情全都说出,我们这就去光王寺把那和尚揪到此处,让他说个明白!”说罢,就要转身出门,却被白星泪拦住。
白星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且慢,无需着急。陈大人方才所言,恕我直言,不过是一面之词罢了,不足为信,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马虎,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陈大人想必并无异议罢?”陈广瑞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我所说的事,信或不信,皆有诸位定夺。只不过,时间不等人,拖得越久,那黄泉道人准备的就越充足。刘洵搜集的证据,皆藏在府衙书房的暗门之中,若诸位不信,我便回去一趟,取来与你们看。”
“这样最好。我们如今正是要步步为营,一步差错都不能用。”裴镜年起身拱手拜道,“此事便拜托陈大人了。”众人也都齐声拜道:“恭送陈大人。”陈广瑞点头称谢,道一声:“诸位在此处稍歇,我去去便回。”说罢便扬长而去,又吩咐门口老仆好生侍候。那老仆浑浊的双眼蓄满泪水,目送着陈广瑞离开,只顾摇头叹息。
一行人便在此处坐下,老仆佝偻着身子走入房中,躬身致歉:“诸位,此地并无茶水招待,多有怠慢,还望见谅。”沈墨鱼抬手笑道:“不必了。等陈大人回来,商议些事,我们就离开,绝不久留。”老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退出房去,复又将门关上。沈墨鱼坐在桌边,把玩着从明觉手中夺来的念珠,无心说道:“哎,你们说那陈广瑞的话,有几分可信?”
白星泪倚在那床榻边抱着双臂慵懒的伸了伸腰,轻笑一声说道:“依我看,在没看到确凿的证据前半分都不能信。”裴镜年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不,无论他的最终目的是甚么,至少他眼前的目的和我们是一致的。黄泉道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必须除掉。哪怕我不再是安淮府的捕头,这也是个江湖人,应当所为之事!”
话音刚落,一阵掌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鼓掌之人,正是安宁儿。只见她靠在窗边,怀里揣着血瞳刀,透入窗中的半缕阳光洒在粉白的脸颊之上显得愈发娇嫩,沈墨鱼这才发现,这位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的女侠还拥有着与白星泪和裴镜年截然不同的倾世容颜。安宁儿莞尔一笑,见众人都望向她,便开口说道:“诸位真不愧是江湖儿女,宁儿有幸结识,也是此生一大快事了。”
“安姑娘既然与我们同行,也算是朋友一场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事姑娘并未牵扯甚深,敢问对这件案子,有何想法?”白星泪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道,一来多个人确实多份力量,多个脑子思考问题,二来也可借此机会,试探这安宁儿的真心。安宁儿沉吟片刻,抬起双眸,认真地说道:“诸位可还记得,那几具尸体,自从送到了衙门,我们便再没见过。为何不趁此机会,验尸搜查一番?”
众人便合力将那沙绝天沉重的躯壳从床底拖出,连同那几具黑衣人的尸首与赤霄童残破的肢体。至于那几个被打昏的黑衣人,则是被裴镜年唤醒,又点了穴道。安宁儿复又说道:“这伙黑衣人与赤霄童已然无有异议,乃是黄泉道人派他们来将白日里骗取的金银带回。”
“可这也并无确凿证据证明乃是方神祭派他们所为,到了公堂之上,方神祭依然可以矢口否认,将所有罪责推到他们身上。”裴镜年并非有意与众人作对,只是她必须考虑到每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让方神祭辩无可辩,逃无可逃。沈墨鱼却指着那几个神色慌张的活着的黑衣人说道:“那他们呢,也不能作为证据么?”
裴镜年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他们可以算作人证,但那些金银却做不了物证。方神祭若想翻案,他可以说是属下人私自在河中埋下渔网,将原本用于祭祀河神的金银掠走,他并不知情。最多只能判他个纵容属下,包庇罪犯之罪。他本人并未到场,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此案着实棘手。”
沈墨鱼砸了一下拳头,又疼的龇牙咧嘴,强忍住疼痛咒骂一声:“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他定是用了易容术,改变了容貌,若是能揭穿他的身份,证明他就是那个身负几十条人命的方神祭,无论如何,我一定抓他归案!”裴镜年似乎做出了甚么决心,紧了紧手中长刀,目光坚毅。而安宁儿却微笑着说道:“当律法无法还百姓和死者一个公道时,就该用我们手里的刀剑去维护正道!”
“说得好!”安宁儿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白星泪的心坎儿上,颇对她的胃口,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一直沉默不言的明觉却忽然摇头道:“阿弥陀佛,凡事自有定数,何必操之过急?”在众人争辩不休,再争论是否该相信陈广瑞,找到证据将方神祭绳之以法,还是该诉诸刀剑,来个痛快之时,沈墨鱼却突然蹲下身子,检查起来沙绝天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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