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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朝堂之上贤王殿下巧言对质,盛怒之下兵部尚书转手他人,出皇城突闻惊天噩耗,入府邸瞬息撒手人寰。这才引出义宁坊贤王殿下泣血扶灵,长安城大唐陛下披麻戴孝。
闻声而来的孙思邈见此情景,赶忙冲进屋内握住贺拔夫人的手腕仔细号了号脉,突然跪在了楚墨风面前,“殿下,老夫无能,没有治好老夫人的病,老夫有愧于您啊。”
听到孙思邈的声音,楚墨风这才止住了哭声,抹了一把眼泪,将对方搀扶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而后像是怕打搅到贺拔夫人一样轻声说到:“药王不必如此,这一切都是命,母亲大人走得很安详,至少您没有让她痛苦的走,在此本王还要谢过您。”话音一落楚墨风身子向后一撤,恭敬地对着孙思邈施了一礼,孙思邈见状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起身之后楚墨风对着门外依旧哭泣不止的高良娣和杨昭懿说到:“大姐,吩咐下人们把红灯笼、红蜡烛尽数撤掉,全部换成白的,大门口挂好白色的挽联,你亲自去购置一套最好的寿衣和棺椁;嫂嫂差人去通知两位兄长,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火速回来,另外吩咐下人去贤王府报丧,通知那边做好准备,我在这陪着母亲大人就好。”
二人闻言机械地点点头,按照楚墨风的吩咐转身下去忙活去了,待二人离去之后,楚墨风吩咐下人打来一盆温水,取了一方洁净的布子,仔细地为贺拔夫人擦拭着面容,手下的动作宛如自己的母亲,第一次为尚在襁褓中的自己洗澡那般轻柔,“母亲大人您知道吗,孩儿今日又被委任为兵部尚书了,本想着趁着陛下下旨大婚之时,好生陪陪您,但是......”说到这楚墨风眼角的泪水再度滑落,抬手轻轻地抹了一把,楚墨风轻声说到:“算了,不说这了,有个秘密,或许您还不知道,应该说除了孩儿,所有人都不知道。”说到这楚墨风俯下身子,附在贺拔夫人的耳畔低声耳语了一番,随即抬起身缓缓地跪在床榻前,“孩儿感谢您给了我第一次的生命,也感谢您让我有了对家的思念,尽管孩儿始终在外奔波无法在您身边尽孝,但是您始终没有埋怨孩儿,下辈子希望还能做您的儿子。”话音一落楚墨风不住地对着贺拔夫人的遗体叩着头。
消息传给了高弘德和高表仁,二人闻言呆立当场,随即缓过神来发疯一般地向着高府跑去,而这边高府的下人来到了贤王府内,见到了大王妃史寒霜,眼见高府下人前来,并不知情的史寒霜赶忙问到:“不知是不是老夫人有事传唤?烦请回去禀报老夫人,我等这就前去。”
谁知对方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未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启禀大王妃殿下,是贤王殿下吩咐小人前来的,老夫人已于方才殁了,殿下让贤王府这边准备好一应事宜,小人还得回去帮忙,请恕小人告辞了。”说完对着史寒霜施了一礼,转身匆忙离开了。
似乎是被对方这番言语所震惊,史寒霜当即瘫坐在椅子上,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一旁的沐沐见状赶忙奉上热茶,缓缓地灌了一口之后,史寒霜这才反过劲来,当即起身对着沐沐说到:“本王妃先去换衣服,你去通知各房披麻戴孝院内等候;另外告知灵儿,以最快的方式通知婧妍火速回京;待我们前往高府时,差人通知窦家以及本妃母家;而后你亲自去宫中传信;命令昭昭监督王府内,换白灯笼、白蜡烛,挂挽联准备一切发丧事宜;沫沫和依依去街上最好的铺子购置花圈以及一切物件;让芊芊去长安城内请最好的法师前来为老夫人诵经。”连续几道命令发完,史寒霜失魂落魄地向着内室走去,一旁的沐沐见状抹了抹眼泪,转身向着屋外跑去。
莫梓瑶的房间内,正在调配药剂的莫梓瑶,听完沐沐的话,手腕突然一抖,手中的秤突然掉落在地,里面的中药当即四散开来,信手推了一把同样呆立的昭昭,后者赶紧跑了出去。
屋内正在闲聊的李玉湖和花灵儿,眼见沐沐突然闯了进来,面色有些不悦,正待开口呵斥,却听对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闻言李玉湖当即哭了出来,摘下腰间的腰牌塞给了沐沐,李玉湖推着对方向外走去,“持腰牌入宫,将此事禀报给我皇兄,至于剩余人本王妃去通知就好。”
而花灵儿则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缓缓地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还未到门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随行的依依正待上前搀扶,却见花灵儿摆了摆手说到:“不用,你快和沫沫按照吩咐前去准备,本妃回去给婧妍传信,随即更衣前往高府。”
两个小丫鬟点了点头,赶忙向着账房跑去,回到屋内花灵儿取来一只信鸽,亲手将字条装好,而后来到院内将信鸽向着空中一掷,赶忙回屋更衣。
而收到消息的妲彩和龙思妍,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虽然已经到了大唐好几日,龙思妍却始终没有和楚墨风一起去拜见过贺拔夫人,而妲彩除了当年在楚墨风的葬礼上与贺拔夫人匆匆见了一面,至此也未曾再见,此刻听闻对方过世,心中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二人赶忙唤过府里一名下人,索要了两身孝服,换好之后便站在正厅前额院内等候史寒霜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众人已然在院内集结完毕,六个人皆是一身缟素离开了贤王府,缓缓地向着高府方向走去。而贤王生母过世的消息,也自贤王府内传出,瞬间传遍了长安各处,文成商号内正在拨弄算盘的璇玑,听到消息之后怔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内室里走出一位一身黑紫色冬衣,手中拿着一盏精致茶杯的女子,面纱下的朱唇轻启,“茶煮好了,歇一会儿进来喝茶吧?”接连喊了三遍不见对方应声,女子当即走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脸关切地问到:“璇玑,怎么了?方才我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莫不是这长安城出了什么大事?”
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璇玑瞬间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罗刹,二夫人过世了。”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那名被唤做罗刹的女子身形一颤,手一抖瞬间将茶杯跌落在地,随即轻声说到:“你去通知青璃,我通知谛听他们,身为高大人的部属,主母故去我等必须要送最后一程的。”
璇玑闻言点了点头,强撑起身子缓缓地向着内室走去,过了片刻两只信鸽冲天而起,向着不同的方向振翅疾飞。
娘子关内,鉴于颉利部已然覆灭,然而其部下余孽依旧横行在北地以外,时不时地乔装蒙混进入中原腹地肆虐一番,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却让人极度反感,而自从窦婧妍到来至今,或许是延续了以前平阳昭公主李秀宁的作战习惯,窦婧妍在接过娘子关的指挥权之后,并不是一味地固守,反而率部主动出击,一时间横行在娘子关附近的突厥余孽顷刻间烟消云散,这一日窦婧妍才巡视完关内防务回到书房,信手倒了一杯茶正待灌下,只听门外传来杨琳的声音,语气中似有些忐忑和惆怅,“侧王妃殿下,京城急报。”
“拿进来吧,估计是北地一带又有异动,待本将军看过之后再行商议。”茶水灌下,窦婧妍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并未听出对方语气有异。待杨琳走进来之后,发觉对方眼中含泪,本想着先询问一番,但是念及军情紧急,赶忙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老夫人亡故,速回!灵儿!’几个娟秀的字体,常年生活在一起,窦婧妍当然熟悉花灵儿的笔迹,半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薄薄的字条好似有千钧重量,竟然让窦婧妍双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半晌,窦婧妍缓缓地站起身,用颤抖的语气说到:“杨琳,传令下去交割防务,你我速速动身回京,快去!”最后的‘快去’二字,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待杨琳转身离去之后,窦婧妍身形一泄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另一方面,长安城皇宫内,正在上午朝的李世民,此刻坐在龙椅上,津津有味地听着下面大臣的汇报,此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小黄门,附在王德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后者闻言眼神中闪烁出一片惊讶之色,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王德赶忙示意对方离去,然而小黄门离去的背影,还是被李世民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待下方大臣汇报完,李世民侧身说到:“王德,方才那人来说了些什么?朕看你神色有些慌张,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王德闻言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方才贤王府差人前来传信,老夫人亡故了。”话音一落,李世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到:“消息确准吗?”
发觉李世民的神色有些不对,原本正要起身的王德,再度跪了下去,“启禀陛下,老奴怎敢欺瞒陛下,方才前来传信之人乃是王府王妃殿下的贴身侍女,据悉贤王此刻已然在高府了。”
“退朝,退朝,今日午朝连带明日后日接连三日早、午朝全停掉,命禁军全体换明光铠,骑白马,枪扎白花待命。”语气急促地下了一道命令之后,李世民望着殿内众臣说到:“刑部尚书李道宗、工部尚书段纶、民部尚书戴胄以及吏部尚书高士廉四人,速速回府更衣,与朕前去吊唁,礼部尚书豆卢宽速去与本部人员商议追封一事,不得有误,其余诸位爱卿如若有与贤王交好者,自行前往义宁坊高府,王德随朕前去更衣,退朝。”话音一落李世民急匆匆地向着后殿走去,而被点到名的四部尚书不敢懈怠,匆忙离开了皇宫返回府邸,而礼部尚书豆卢宽也转身离去,朝堂内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依次鱼贯而出。
与此同时,杜陵县内缓缓地驶出一辆马车,车内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不停地催促着赶车的马夫,长安城似乎在这一瞬间再度活络起来,各坊内或多或少都有府邸有马车驶出,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指向了义宁坊。
义宁坊内,自坊门起整个坊内一片缟素,高府之中操劳一辈子的贺拔夫人,此刻面色安详地躺在棺椁之中,披麻戴孝的楚墨风,领着高弘德和高表仁二人跪在贺拔夫人的棺椁前,机械地往面前的火盆内添着纸钱,三人身后则是高良娣领着两位弟媳,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房门外长安城那些有名的僧人尽数到场,此刻安静地坐在蒲团上,双眼闭合不停地诵念着《地藏经》,单调的木鱼声,伴随着喃喃的诵经声,让人听了心里一揪一揪的。
高府大门外宽敞的路上,此刻陆续停下了数辆马车,当先一辆华贵的马车上,还未等车板上的人取过踏板,车厢内的人早已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一个箭步跃了下来,不顾身旁人的搀扶,快步向着高府内跑去,而此时史寒霜等人皆是一身缟素,跪在了高良娣等人身后,只觉得身后似乎是冲进来一人,待史寒霜回头一看,惊讶地捂住嘴低呼一声‘陛下’,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语,楚墨风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正待开口说话之际,只见身穿黑色团龙服的李世民径直上前,来到楚墨风身旁一撩衣袍缓缓地跪了下来,见此情景楚墨风赶忙轻声说到:“陛下,这可使不得,按礼制您能跪皇太后,但是不能跪臣弟的母亲的。”
似乎是没有听到楚墨风的劝阻,李世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恭敬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行了三次顿首礼,“老夫人,二郎来晚了。”三个头叩完之后,李世民缓缓地对楚墨风说到:“你是太上皇的义子,你高府一脉连同楚府一支,已然纳入宗亲名录中,故而朕今日跪拜的是亲人,不是臣子的家人,那些御史愿意如何说随他们去吧,皇室之事哪里轮得到他们指手画脚的。”
楚墨风闻言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对着李世民行了一个稽首礼,二人据这样跪在最前列,缓缓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门外前来吊唁的宾客,一见当朝陛下也恭敬地跪在棺椁前,原本欲行的空手礼的众人,纷纷一撩衣袍,改为了顿首礼,见此情景府内瞬间哀号声一片。
或许是被这情景所感动,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不消一个时辰,天地间覆盖了一层厚重的白色,好似老天爷为这位老妇人送上了一条幅员辽阔的挽联。
而就在高府发丧的第二日,两骑快马自金光门飞驰而过,守城士兵见状也不敢阻拦,待二马飞驰而过,守城士兵这才露出头忿忿地望着前方。
两匹马窜入义宁坊之后,径直来到了高府门前,未等胯下战马停稳,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跑进了高府,眼前当先一人到来,前来吊唁的宾客赶忙引着此人向着停放棺椁的房间走去,一进门只见此人重重地跪了下来,满面泪痕不住地叩着头,身后随行的那名年轻女子见状,一言不发的也跪了下来。
连续在屋内待了两天两夜的楚墨风,听闻身后有异动,有些木木的转过身,待看清二人的面容之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到:“婧妍和杨琳回来了?”
“启禀殿下,妾身回来了,请恕妾身斗胆,将琳儿也带回来了。”俯身在地上,窦婧妍始终未曾抬起头来,身体随着抽泣不断地颤动着。
跪在一旁的杨琳闻言,唯恐楚墨风迁怒窦婧妍,泪眼婆娑地说到:“殿下,此事不怪婧妍殿下,末将一颗心始终在殿下身上,惊闻老夫人身故,末将厚颜前来给老夫人上柱香,过后便返回娘子关。”话音一落,杨琳起身取过三支香凑着粗如儿臂的白色蜡烛缓缓点燃,恭敬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鞠了三个躬,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炉内,转身就要向外走去,谁知却被楚墨风一把拽住,强行将杨琳拉到自己身边跪下,楚墨风缓缓地说到:“母亲大人,孩儿身边这个小妮子,跟孩儿两情相悦,但是始终在娘子关镇守,今日回来给您上香、敬茶。”
话音一落楚墨风转身对窦婧妍说到:“去吧,将思妍和妲彩喊来,吩咐人准备三杯茶来。”后者闻言面色一怔,而后了然于心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身孝服的史寒霜端着一个托盘,领着龙思妍和妲彩走了进来,向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赶忙跪在了杨琳旁边,将托盘上的茶杯一一举起,只听楚墨风轻声说到:“母亲大人,孩儿今日让三个丫头给您敬茶了,这杯茶喝了之后,咱们可是说好的,给新儿媳妇的见面礼您可不能吝啬。”伴随着低沉的说话声,楚墨风眼中的泪水不住地流淌出来。
只见高良娣缓缓地走了进来,站在了楚墨风的身侧轻声说到:“新妇...敬茶...”话音一落只见杨琳、龙思妍和妲彩三人,将手中的茶杯恭敬地举过头顶,泪如雨下地齐声说到:“婆婆在上,儿媳妇杨琳(龙思妍、妲彩)给您敬茶了。”话音一落三人缓缓地将杯中的茶水倒在了贺拔夫人的棺椁面前。
从怀中摸出三个绣着金丝线的小包,依次递给了杨琳三人,拆开布包三人才发现,三只翠到泛绿的镯子静静地躺在布包内,此时高良娣依次为三人戴上,而后缓缓地说到:“此前母亲大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特意嘱咐我准备了三只玉镯,说是将来给小四的新媳妇的,今日我代表母亲大人问你们三人一句话,既然戴上了镯子,就意味着此生入了高府的门,日后要夫妻相敬如宾,恩恩爱爱,你们能做到吗?”
细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三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能做到。”
随即高良娣点了点头再度说到:“小四,这句话也是问你的,此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都要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你们能做到吗?”
四人闻言齐声喝到:“能做到。”
话音一落高良娣对着四人高声喊到:“新人叩拜高堂。”
话音一落楚墨风与杨琳、龙思妍、妲彩四人齐齐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叩了一个头,伴随着高良娣一声‘礼成’,缓缓地直起了身。在场众人见状无不转身暗自垂泪。随即高良娣差人唤来杨昭懿,将杨琳三人搀扶出去,而后只见高表仁和高弘德二人领着高氏一门的下一代缓缓地走进来跪在了楚墨风身后。随即高良娣自袖口内摸出一卷纸筒,缓缓地展开轻声说到:“我高氏一族源于渤海蓚县,历经三十七代皆为布衣,直至第三十八代的元宾公时起,仕东魏,位谏议大夫。大统六年,避谗弃官奔西魏,独孤信引宾为僚佐,赐姓独孤氏。三十九代昭玄公入仕隋,位至左领军大将军、宰相、太常,高氏一族无论入仕或是为民,始终秉持心中道义,然开皇年间突遭变故导致家道中落,第四十代长子盛道不幸身故,二子弘德、三子表仁随嫡母贺拔氏辗转返回蓚县祖宅,四子文成流落民间,长女良娣承蒙搭救得以生还,至此人员离散,索性苍天有眼,四子文成历经磨难终成大器,高氏一族得以恢复昔日荣光,今日嫡母贺拔氏亡故,当着第四十代及第四十一代诸子面前,高氏一族第四十代长女高良娣代为宣布,自今日起高氏一族族长由四子文成接任,此消息会在扶灵返回蓚县之时告知蓚县高氏其余族人。”
说到这高良娣将手中的纸筒递给了楚墨风,“小四,从今日起你身上的担子加重了,这是父亲大人当年做出的决定,希望你能够肩负起振兴高氏一族的重任。”
缓缓地点了点头,楚墨风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众人说到:“我高氏一族,上无愧朝廷,下无害百姓,诸位日后需持身正,修德行,明日高氏一族集体扶灵返回蓚县。”话音一落楚墨风突然两眼一黑,缓缓地瘫在了地上。一时间灵堂内众人乱做一团,高弘德和高表仁二人,赶忙将楚墨风抬到了旁边屋内的床榻上,随后便有下人端来茶水、湿布子,而高良娣则是亲自请来了前来吊唁的孙思邈,轻轻地为楚墨风号了号脉,孙思邈轻声说到:“诸位请放心,殿下只是因为心力憔悴,体力不支昏过去了,待老夫开几副安神静心的药,给殿下煎服,明日就能恢复了。”
话音一落,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老伯伯,大英雄怎么又昏过去啦?”众人循声望去,门口处身着缟素的丹阳公主李玥,气喘吁吁地领着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外,眼见丹阳公主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只见对方缓缓地摆了摆手,对着高良娣轻声说到:“阿姐,带我和不悔去上柱香吧。”
高良娣见状起身走出了门外,低声说到:“长安距丹阳路途难行,你母女二人一路赶来,却是辛苦你们了。”
只见李玥素手一抬,皓腕上俨然点缀着一抹翠绿,“阿姐,毕竟玥儿也是高家的儿媳妇啊,婆婆亡故身为儿媳的定然要前来上香叩拜的。”
瞥见那抹翠绿之后,高良娣这才想起,当初楚墨风下葬之后,贺拔夫人是亲手将镯子戴在了李玥的手上,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名分,出神之际已然来到灵堂前,只见李玥领着不悔缓缓地走了进去,当先跪下之后,对着一旁的不悔说到:“不悔,给你祖母跪下。”
懂事的不悔脆生生地跪了下来,而后喃喃地说到:“人家还想着您做的好吃的呢,您不在了以后不悔回京城,谁再给不悔做好吃的啊?”话音一落小脸一皱,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李玥取过三支香,恭敬地点燃,恭敬地施礼,恭敬地将三支香插在香炉内,门外原本已然有些消散的雪花,此刻再度飘洒起来,纷纷扬扬地大有转为鹅毛大雪的趋势。府内前来吊唁的宾客早已离去,高府内众人都已转入屋内静静地守着,李玥与随后而来的杨琳、龙思妍和妲彩四人跪坐在灵堂内,一言不发地添着纸钱,盆内的火苗忽明忽暗,将四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显得那么的迷离,而楚墨风的房中,柳非烟和萧若兰二人一左一右守在床榻前,至于府邸内一众不良人早已藏好身形,唯恐有心怀不轨之人趁着这个机会前来捣乱,然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高府周围的几座宅邸,早已被李世民下旨临时征用,内里驻扎了五十名禁军以及一百名金吾卫,为的就是提防有人借此生事。
是夜,待宾客散去之后,灵堂内分成两排跪着三男三女,六个人手中恭敬地握着三炷香,当中一人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说到:“夫人,想当初我们六人应高大人的指示,将您与小公子分开,这些年我等心中总有不忍,索性小公子闯出了一番天地,我等也总算没有辜负高大人的嘱托,此番听闻夫人亡故,我等六人前来恳请夫人,如若见到高大人,请替我等转达一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君之所托,终生不负。”话音一落六个人齐齐地对着贺拔夫人的棺椁拜了下去,随后将手中的香一插,趁着夜色起身离开了高府。
适逢高府办白事,为了方便前来吊唁之人进出,李世民特意下旨明监门卫解除宵禁,长安三门大开,昼夜安排人值守,故而六人离开高府之后,迅速返回了位于东市的文成商号内,缓缓地点燃几支蜡烛,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内瞬间有了光明,随即六人围坐一团,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漫天的大雪飘洒了一夜,似乎是因为雪夜道路难行,这一夜长安城内寂静无声,而此前昏迷的楚墨风,卯时未到就已然转醒,望着床榻边早已熟睡的柳非烟和萧若兰,楚墨风不免会心一笑,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楚墨风径直下床缓缓地来到了房外,此刻大雪早已停止,略微活动了一番腰身,楚墨风脚踩廊柱一个燕子钻云上到了屋顶,放眼望去长安城内银装素裹,正应了前些日子在民间流传的一首诗所描绘的一般;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然而高府的这抹白却与整个长安城的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长安城的白寓意着瑞雪兆丰年,而高府的白却彰显着淡淡的忧伤,缓缓地从屋顶飘落,楚墨风来到了灵堂内,恭敬地给贺拔夫人上了一炷香,卯初时分高府众人早已开始忙碌起来,楚墨风就这样怔怔地站在灵堂内,满脸不舍地望着棺椁中的贺拔夫人,直至高弘德走进来通知到了时辰,楚墨风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亲手将棺椁的盖子盖上,随后就见八名身强力壮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边四人缓缓地抬起了棺椁,向着府邸大门走去。
待棺椁缓缓地放在了装饰好的马车上之后,楚墨风、高弘毅、高表仁以及高良娣四人分乘两辆马车跟随灵车向着春明门方向走去,而其余家眷以及宾客,则是紧随其后,当先引领灵车的人,此刻轻声哼起了汉代的挽歌《薤露》和《蒿里》: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悲伤婉转的挽歌,随着众人的合唱渐渐地响彻在长安城内,众人一路抽泣着将楚墨风等人送至春明门处,望着前来送行的众人,楚墨风跳下马车,缓缓地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空手礼,“本王感谢诸位前来为老母亲送行,此番前往蓚县老家,三个月之后便会返回,万望诸位勿念。”
话音一落,楚墨风转身跳上马车,对着前面的灵车低声喊到:“启程了。”车路再次转动,压在地面的雪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三辆马车缓缓地驶出了春明门,前来送行的人自觉地分列两侧,身后五十名身着明光铠,手持扎着白花的长枪,胯下清一色白马的禁军,紧随楚墨风的车队之后,一同向着蓚县方向驶去,鉴于此番只有高家四子护送贺拔夫人的灵柩返回蓚县,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危,李世民特意调集了五十名禁军随行,这些人收到的命令是,贤王一行何时从蓚县返回,随行禁军才得以一同返回。
待楚墨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前来送行的李世民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大臣们说到:“诸位臣工,贤王暂时返回故里了,朕虽然因为失去了一位慈祥的长辈而心中感伤,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臣,诸位今日且返回府邸修整一番,明日早朝按例正常上朝,至于贤王兼任的兵部尚书一职......”说到这李世民在一众朝臣的身上来回打量了起来。
此事如若换做平常之时,那些心中有想法的朝臣,早已兴奋地抬起头,用恳切炙热的目光与李世民对视,兵部尚书啊,如此有诱惑力的官职,这可是掌管天下兵马调配的主事人啊,放眼大唐历任兵部尚书,无论是屈突通、楚墨风还是李靖,哪一个都是手握重兵征战四方的人物,故而一众武将对于兵部尚书一职早已垂涎许久,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前任兵部尚书潞国公侯君集意图煽动西南各部作乱被免职之后,众人才发觉原来这个兵部尚书一职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况且加之现在继任者因白事暂时离任,一众朝臣纷纷低下头去,唯恐被李世民选中。
思量了许久之后,只听李世民缓缓地说到:“道宗,贤王扶灵回乡三月后才回,你与贤王平素交好,这期间他的差事你暂时接过来,待三个月之后贤王回京,你在与他办理好交割手续。”
话音一落,人群中被点到名字的刑部尚书任城郡王李道宗,闪身出来向着李世民施了一礼说到:“臣谨遵陛下旨意,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厚爱。”
管刑名的兼着管兵,众人闻言不免有些诧异,这陛下莫不是糊涂了,掌握天下刑名的李道宗,自继任以来做事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然而有时却因为麾下人手不足,难免顾此失彼,此番临危受命兼任兵部尚书,这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不免有些顾忌,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所谓的天下刑名,早已由刑部转到了不良人处,而今的刑部和大理寺皆以不良人公所马首是瞻,至于兵部,大唐十道下辖州府士卒,靠近四方边境的府兵皆听命于楚墨风,另一半较为集中在腹地的,则是由李世民直接调配,故而纵然侯君集能够煽动西南各部叛乱,李世民和楚墨风二人一声令下,各府道士卒按兵不动,届时叛乱未除,君臣二人也能以此降罪于侯君集,只不过这些事除了楚墨风和李世民之外,其余人皆不知情罢了。
围在春明门附近的众人渐渐地散去,史寒霜等人也返回了高府,原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的高府,经历此事之后已然是愁云满布寂静无声,府内的一众仆人早已将府邸上下收拾一番,此刻正站在院内,等待有人来宣判众人的命运,谁知待史寒霜等人返回高府时,并未遣散众人,反而是给众人涨了月钱,并好言安抚众人在高良娣回来之前,暂时前往其余三座府邸做事,待高良娣返回之后再回到高府,众人得知不会被遣散,且又涨了月钱,心中高兴之余却又有些悲伤,随后在史寒霜的调配下,三个府邸各自带着高府的仆人离开,随着高府的大门缓缓地闭合,史寒霜等人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回到贤王府之后,史寒霜先去安抚了一番自己的母亲杜夫人,亲家母过世,杜夫人不顾路途遥远马不停蹄地赶来,几度哭晕过去,无奈之下史寒霜只得命其贴身丫鬟在贤王府负责照拂,待楚墨风等人离开长安城之后,母女二人才得以相见,一见面史寒霜不顾形象地扑进了杜夫人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见此情景杜夫人面色凝重地说到:“你的婆婆不在了,以后墨风身边就少了一个说知心话的人,你身为贤王府的大王妃,待墨风回来之后,定要多陪陪他,开解他,明白吗?”
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史寒霜这才收住了眼泪轻声说到:“母亲大人要不要搬回长安城住?这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在杜陵住习惯了,长安这块伤心地,为娘的是不愿意回来了。过些日子道路积雪化开,为娘的就启程返回杜陵去了。”缓缓地摇了摇头,杜夫人长叹了口气,“你婆婆这辈子苦啊,原本嫁给了高老头生了墨风那小子,按理说太常的夫人,这辈子就应该享尽荣华富贵了吧,却偏偏遇到文、炀二帝,家道中落惨遭横死,你婆婆硬是咬着牙带着两个不是己出的儿子,在蓚县坚强地活了下来,后来墨风那小子硬是在大唐闯出了名堂,好了,按理说应该享福了吧?结果贞观四年墨风突然亡故,虽然后来死而复生,但是那一刻的丧子之痛,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这人啊,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心智坚强了,但是身体就一点点地垮掉了。”
说到这杜夫人止住了话头,温柔地抚摸着史寒霜的长发,“你打小也是吃了苦的,你那个不着边际的父亲,平生唯一作对的一件事,就是将你许配给了墨风那小子,看看你现在,你知道杜陵老家的人都怎么说吗?”
史寒霜闻言缓缓地摇了摇头,只听杜夫人轻声说到:“都说咱们史家一脉,终于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了,世人谁不知道贤王府的大王妃殿下,所以说啊,你和梓瑶两个人,一个性子急躁一个性子恬静,两个人在一起好生替墨风打理府邸,今日听梓瑶说,墨风已经娶了十房了吧?”
“回母亲大人,是十房不差,但是只有八个人在长安住着,六房的箐箐妹妹早些年亡故了,而七房的玥儿妹妹一直在她的封地丹阳居住。”不知道自己母亲提及此事为何意,史寒霜只得照实回答。
听了史寒霜的话,杜夫人先是一怔,而后语重心长地说到:“哦,原来如此,那你和梓瑶也要与其余六人交好,各房之间和睦融洽,这个王府才能安宁,只有王府安宁了,墨风才能毫无牵绊地做他的大事,家和万事兴,明白了吗”
史寒霜闻言点了点头,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而后轻声说到:“母亲大人暂且安歇一会儿,女儿要去各房转转的。”话音一落史寒霜起身走出了杜夫人的房间。来到院内才发现,各房的房门皆是紧紧闭合,望着五跨内三间烛光闪烁的窗户,史寒霜秀眉一蹙,抬脚向着妲彩的房间走去......
有歌为证:客子光阴遍地洒,春去秋来无落花,话许下,不作罢,朝那天际去纵马。且看贞观七年楚墨风扶灵回乡销声匿迹,再看贞观八年吐谷浑作乱修罗铁骑初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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