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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而不往非礼也。裴鼎一剑拦住长刀之后,反而顺势又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刺快捷而老练,抬手之间便已飞速刺出。
方钢一愣,他没料到裴旻长剑如此之快,他百忙之中一招“海底捞针”,长刀下划,利用刀背上的尖刺,好不容易挡住了刺来之剑,但他一时轻敌,裴旻的长剑在他腹部的衣服上划了一道口子,差点儿将他开膛破肚。
方钢大怒,长刀一提,荡开长剑,一招“惊心动魄”,长刀作槊,伴着“呜呜”怪叫之声,刀尖猛向裴鼎心窝扎去。
刀还未至,裴鼎竟然全身不自禁的一颤,幸得他久经沙场,临危不乱,危机之时,随手使出了裴家剑中的“截剑”之术,堪堪将长刀挡开。
双方就在这大路之上你来我往,舞刀弄剑,一时不分胜负,那方钢的夺魄刀的确怪异,舞动之际,呜呜作响之声似鬼哭狼嚎一般,乱人心神,而方钢的武艺招式除了力大之外,倒也不见得有多奇特。
裴鼎内心慢慢焦急起来,此大路上不时有人来往,他与张旭二人如此暴露行藏,如果大理寺的大队追兵一到,他二人再也不能幸免,目前最要紧的便是急寻脱身之策,可不能一直被方钢这样纠缠下去。
裴鼎环顾四周,忽然急中生智,他瞥见路边有农人堆在那里的一大堆废土,他边战边退,等靠近那堆废土之时,裴鼎右脚脚尖猛地往路边泥土中一钻,脚背一钩,将一团泥灰直往方钢面部踢去。
一下子,一些尘土钻入了方钢的眼睛之中,裴鼎奋起一跃,一剑猛地向方钢劈去!
方钢抬手一挡,将长剑挡开,自己却不由自主的连退三四步!
裴鼎又是跃起一剑狠狠劈下,方钢再度抬手,将长剑挡开,但这次他却退了六七步之多!
裴鼎三度飞身而起,双手握剑,使出全身力气劈下,这一劈真是剑风赫赫,威猛无铸!
方钢强睁双眼,挥刀来挡,只听得“铮”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夺魄刀竟然断为两截,而他的胸口亦被斩了一剑,他轰然间已经倒下!
裴鼎使完这三剑,他已是尽了全力,体力也有些不支,此时的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时气喘吁吁!
裴鼎待情绪缓和了片刻,他来到方钢倒下的地方。
方钢拿着半截断刀,将死未死,他看到裴鼎走过来,嘴里恨恨道:“追魂剑……会为我……报仇的……”
裴鼎不由叹道:“你本不该死,但你阴魂不散,不肯放过我们,这是你自找的,我也是身不由己。”
再看时,方钢已经气绝。
裴鼎与张旭拉过方钢和小莫的马匹,两人骑上马背,继续一路向北,途中又有几拨追兵如跗骨之蛆般一路搜寻打探,但皆被裴鼎小心应付过去,两人好不容易步步为营,挨到了千载寺。
待裴鼎讲述完毕,裴旻向张旭屈身行礼:“裴旻见过张先生。”
张旭急忙还礼道:“公子客气了。”他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接着道:“此时我乃一涸辙之鲋,万望公子解我于危难之中。”
裴旻复请张旭坐下,道:“依家父描述,大理寺卿叶知秋被害,而在场的,除了先生,还有一人,此人是谁?”
张旭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主簿,小老儿的至交好友,铁山。”
裴旻一拍额头,猛然道:“此人殊为可疑!”
张旭迟疑道:“事发后,铁山竟不见了踪迹,他与我情同手足,但裴公子对他有所怀疑,也不无道理。”
裴鼎插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在场的别无二人,铁山实实是最值得怀疑的。而事后大理寺差役欲将我和张旭杀人灭口,其中必有莫大隐情。”
裴旻道:“看来只有找到铁山,才知其中端倪。”
三人正谈论间,空朗和尚闪身而入,低声道:“寺中有大理寺的探子闯入,空见师兄让小僧告知,请来客暂避,免得麻烦。”
前院,几名身着绿衣的大理寺差役气势汹汹,横眉怒目,其中一人正在叫嚣:“把嫌犯交出来,免声祸端。否则……”
此人话未说完,他眼前一花,一个魁梧的和尚已站在他的面前,笑呵呵道:“否则怎地……”
这差役竟为之气结,但转念一想,自己一行十余人,人多势众,又是奉大理寺之命,不由胆气又生,道:“否则,让你全寺鸡犬不宁。”
空见手一招,身后突然涌入了几十名手提长棍的武僧,人数是绿衣人的数倍之多。
绿衣人倒退几步,扯着嗓子道:“你们敢与大理寺对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小小的大理寺算什么,大唐历朝历代的皇帝陛下都对千载寺尊重三分。况你无凭无据,岂能打扰方外之人静修之地。我劝施主勿动干戈,速速离去。免得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你……”
领头的绿衣人眼见千载寺比他们人更多,知道今日讨不了好,他右手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左掌心,但就此离开又心有不甘,他转身朝空见道:“等着吧,等我回去禀告大人,到时定当再次拜访。”
空见双眼望天,嗤之以鼻:“悉听尊便。”
绿衣人毫无办法,只好怒气冲冲的悉数离开。
裴旻为了不给千载寺带来更大的麻烦,也为了寻找真相,第二天便毅然向普观方丈辞别,空见空朗亲送出寺不提。
一路上,裴旻心事重重,一会儿思考叶知秋案,一会儿忽然又想到公孙大娘,不知此时此刻她在做些什么,心里顿时左右彷徨,不得要领。突然,他一拍额头,脱口而出:“我怎么忘了他呢?”
“谁?”裴鼎在一旁边走边问。
“古通今。他博古通今,谙熟人情。要是他在身边,或许能告知关于铁山这人的一些消息。”
正说间,“嗤”,一声尖锐的轻啸,一枚石子破空而来,不是打人,却打在旁边一颗粗如儿臂的杨树之上,震得树上飘落几片黄叶,这一弹之指力确也不同凡响。
“谁?出来!”裴旻沉声喝道。
大路两边的灌木丛里,真就钻出了几名绿衣人:正是昨日“拜访”千载寺的一干人等。没想到这领头的绿衣人十分狡黠,他只派一人回大理寺通风报信,余下之人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躲在暗处秘密监视千载寺的动静。
领头的绿衣人拱拱手,不怀好意的嘿嘿冷笑道:“在下大理寺司狱,江湖人称追魂剑手雷池,在此恭候多时了。”
“名不见经传之辈,我又不曾问你姓名!”
雷池本想借自己的名头耀武扬威,不想倒碰了一鼻子灰,他内心怒极,便不再言语,一挥手,十余名绿衣人纷纷围了上来。
雷池道:“哼,年轻人,切莫张狂,我且问你们,大理寺副司狱,夺魄刀方钢是谁所杀?”
裴鼎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方钢追杀我和张先生,反被我杀死,怎么,你要替他报仇?”
雷池怒道:“不错,他既是朝廷命官,又是我的师弟,你杀了他,我焉能饶你!兄弟们,将他们围起来!”
眼见一场比拼在所难免,裴旻与裴鼎皆背里面外,而将张旭裹在中间护了起来。
小时候,裴鼎手把手教裴旻打拳舞剑,朝夕相对十余年,父子二人自然默契十足,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两人毋需过多言语便已心领神会。
追魂剑雷池将剑拔出,其剑与寻常宝剑大不相同,只见这追魂剑剑身布满锯齿形的利齿,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数耀眼光芒。
雷池向裴旻挥剑疾刺,这一剑来得好快,且发出阵阵怪啸,令人不寒而栗,裴旻浑身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稍一迟缓,追魂剑竟离面门不足三尺。
原来,雷池和方钢师出同门,所使用的兵器都带着锯齿,舞动之际发出啸声,以此来干扰对手的判断。
幸好裴旻剑法基本功极其扎实,剑随意动,不见如何动作,他已拔剑出鞘,将追魂剑格挡开来,这随手一挡只在瞬间便已完成。
雷池一愣,本以为一剑便能伤敌于剑下,不料裴旻却用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剑,轻飘飘的便化解了他这雷霆一剑。
雷池手下不停,绵绵不绝的展开攻势,这雷池未入官府之前,也曾混迹江湖,一柄追魂剑,也曾让无数英雄为之折戟。而今在一个后生面前,他当然希望三两招便能解决战斗。
但事与愿违,裴旻手中一柄寻常青钢剑,在未摸清敌人虚实之前,守得却是异常严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这种定力,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实在难得,这也跟裴旻长期修习《无极心经》有必然关系,此时他个人的内息修为已向心如止水之境发展,而不同于一般小伙子遇到不同寻常的事情便冒冒失失的出现鲁莽之举。
在另一边,裴鼎虽面对多人围攻,却反而比裴旻所处之境更加轻松,只因这些绿衣人武功实在稀松平常,完全没有他们的头领本领之万一,裴鼎舞动长剑,绿衣人纷纷败退。
雷池见形势大不利己,攻势更急,追魂剑上下翻飞,怪啸一浪接一浪,但裴旻却不自然的使出了“拦剑式”,任凭追魂剑从何处攻击,到最后都被拦挡于青钢剑外。
雷池黔驴技穷,招式用老,故技重施,一剑刺出。
裴旻早觑得真切,长剑剑尖斜斜向天,轻轻巧巧的架在了追魂剑锯齿之上,不等雷池收回长剑,裴旻早已剑随意动,运用“缠剑式”,手腕急转,喝道:“撒手!”
果见雷池手中剑拿捏不住,追魂剑竟被裴旻搅得飞上天去,复又坠下,斜插地上。想那龟君于轻鸿何等武艺,尚且被裴旻这拦剑缠剑所破,况雷池乎!
裴旻早趁势欺身上前,长剑轻轻地搁在了雷池的脖子上。
“剑下留人!”其人未见,其声已至。
片刻,从路旁茂密的草丛中钻出一个白眉老人,裴旻奇道:“先生,是您!我本不欲伤他性命,请放宽心。”
正是:
追魂夺魄两师兄,空自殒命竟无功。
从此奋起千钧剑,铁画银钩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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