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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一线天前,裴旻带着同伴与殊不赦带领的绿衣人一阵混战,那铁山趁乱逃走,一路如惊弓之鸟,不敢稍作停留,星夜赶回了铁笔门。
天下最险,西岳华山。
《山海经》描述华山:“其高五千仞,削成四方,远而望之,又若花状”。在古代,“花”、“华”通用,故“花山”慢慢就成了“华山”。
华山,乃中华民族发源之地,素有中华之根的雅号。
华山群峰兀立,本来险峻得不可攀登,但当朝玄宗皇帝认为华山为泱泱大唐之命脉,更是他本人本命之山,所以,他命人在华山上开凿石梯之路,并在山下山上铺设讲道论法之坛,希望天下有道之人来华山讲经论道。
因此,天下修道信道之人,无不望华山而进发。
再者,华山景色秀丽,东西南北中五峰奇绝雄伟,无数文人墨客无不趋之若鹜。
而铁笔门,就建在华山主峰的山麓之中,其铁笔总堂地势隐蔽,外人被禁止入内。
铁山长跪于铁笔门铁笔堂的中央,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此人此时背负双手,看也不看铁山一眼,而是盯着铁笔堂上的祖师画像出神,他正是铁山的师傅,号称“玉面阎罗”的玉临风。
玉临风临近花甲之年,除了两鬓稍染霜华,面容却还是白净整洁,天生一派潇洒俊雅之气,想必他年轻时更是人如其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铁山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师傅,弟子已走投无路,请师傅务必救我!”
玉临风背对铁山,不为所动,冷冷哼声道:“你贪恋钱财,谋求权利,为此搭上了殊不赦,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之祸,你简直是自求死路,穷途末路之时,求我何用!”
铁山颓然道:“铁笔门世居华山绝地,纵然学得一身本领,却无半分用武之地,徒儿学艺多年,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不能出人头地,一展雄才,我岂能甘心!”
玉临风转过身来,长叹一声,道:“铁笔门出了你和殊不赦这样的人,简直是师门的耻辱。想我铁笔门人,大都醉心于书法和武艺,视功名如浮云,可如今却有两人混迹官场。如果仅仅混迹官场那还罢了,却又不走正道,哎,这是为了什么?”
铁山扯着玉临风的衣襟,以额触地连连磕头:“事已至此,徒儿悔之不及,还请师傅相救。”他磕得咚咚直响,额头上撞出了片片鲜血,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救他的话,恐怕也只有眼前的师傅了。
玉临风沉默半响,口风略转:“你我师徒一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但你师叔不但武功出类拔萃,而且为人心狠手辣,要对付他,谈何容易!”
“以师傅的武艺,难道还不能应付自如吗?”
玉临风面色凝重:“你懂什么!我们铁笔门上代掌门,也就是我的师傅你的师祖,外号清风徐来的徐清风在位之时,铁笔门下就数殊不赦武艺最强,而为师次之。殊师兄练武极其勤奋,简直到了入魔的境界,他一双铁笔在当时的铁笔门是除恩师以外的第一好手,连我也自叹不如。殊师兄既武艺第一,便认为掌门之位师傅也理当传于他,但师傅却说他太过于执着,将来必被权利所蒙蔽,于铁笔门的传承必大为不利。后来师傅见我武艺不错,又对铁笔门传统的书法技艺颇为沉迷,很有清风恩师年轻时之风范,便有意栽培我为掌门人,以至于师傅日后便在艺业上对我倾囊相授。”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些铁笔门的秘密,一门上下知道内情的不是已死,便是出走,剩下的门众皆守口如瓶,故而铁山虽然在铁笔门学艺多年,但对师门的这些往事却知之甚少。他缓缓站起来,惊疑地问道:“那后来怎样?”
“后来,过了几年,师傅知道自己天年已近,便召集门人,举行传位典礼,将掌门之位传了给我,殊师兄心怀怨恨,一怒之下便离开了铁笔门,投身公门之中,多年摸爬滚打中,他终于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怎料他还不知足,看来师傅当年慧眼识人,权利已经慢慢地腐蚀到殊师兄的心智了!”
铁山脸色铁青,道:“难怪他当年暗地里威逼利诱,召我到他麾下充任大理寺主簿,而今又利用我除去大理寺卿,让我当替罪羊,他却毫不费力,扶摇直上,必将大理寺卿之位取而代之,现在想来,这位师伯城府之深,心计之狠,真是可怕之极。”
“以你殊师伯的为人和势力,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为今之计,只有……”
铁山见师傅话语中透出一丝希望,面露喜色道:“师傅有何妙计?”
“如果能用计将其擒住,带回铁笔门禁闭,让其反思其过,方为上策。但是,他如今小心谨慎,轻易不会上钩,如今为师深思熟虑之下,已有计较:我假意将你交由他处理,以此为饵,明日,你跟我到山下的道场之上,我将你双手缚于木桩之上,绑你双手的绳子却做好活结,而在背后准备好一柄利器,趁殊不赦接近之时出其不意的对他发动袭击,如能成功更好,如事不成,我再出面与之比斗,便可将他拿下。”
铁山虽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他只得将信将疑的答应下来。
深夜,华山山下道场不远的旅店的一间上房里,赫然出现了殊不赦的身影,只见他环眼圆睁,白须如戟,在烛影里显得有些狰狞可怕,他在房里静立片刻,轻叹一声,道:“既是故人来访,何不出来相见!”
屏风后缓缓踱出一个人来,正是玉临风,他凝视殊不赦片刻,颇有深意的沉声道:“师兄,想不到一别经年,你依然风采如昔!”
殊不赦冷笑道:“一入凡尘后,百日千事忧。我已年老,却仍是一事无成,唉,我哪有师兄这般自由自在!我平日公务繁忙,难得清净一阵子,哪比得上师兄镇守华山,无忧无虑。”
“铁笔门地处偏僻险峻之地,师兄你不是不知,我苦灯孤影一般的日子,哪里比得上师兄身为朝廷正三品正职,大理少卿,何等的威风八面!”
殊不赦道:“师兄今日约我前来,就是叙旧的么?”
玉临风颇有深意地道:“非也,你我师兄弟一场,我特来解师兄当下之烦恼。惊闻大理寺卿被刺,朝廷震动。你身为少卿,责任重大,只有抓住凶手,才能扶摇直上吧。”
殊不赦豹眼一翻,道:“这尚不劳我费心,我已重金悬赏,通缉凶手张旭,他插翅难逃。”
玉临风讳莫如深:“张旭弱质书圣,只有书法之笔,却无杀人之胆。真凶恐怕另有其人吧,师兄千算万算,你怎么忘了那凶手的师傅尚在人间,那凶手如果求他师傅,他的师傅又岂会坐视不理?”
殊不赦深深凝视着玉临风,道:“师兄深夜来此,想必已有妙计教我?”
玉临风仰天大笑道:“此事何劳师兄亲自出马,师兄智计过人,迟早坐上大理寺第一把椅子,到时候,请师兄提携则个?这苦雨孤灯的日子,我也过得腻了!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有师兄这棵朝中大树,能为我谋个一官半职,想来容易得很!”
殊不赦看着玉临风,亦大笑道:“师弟要想做官那还不简单?想必师兄已经知道我为何来此了。只是张旭与铁山乃我心腹之患,此事全仰仗你了。”
玉临风收敛笑容,正色道:“铁山已逃回铁笔门,他是我的徒儿,自然对我言听计从,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明日正午,我亲缚铁山于山下道场木桩之上,请师兄验明正身,如何?”
“好,好,好。”两人虽各怀心事,却又再次相视大笑。
午时,三月的清风荡漾在华山山谷之中,大地上草木一片欣欣向荣之貌,而就在这里将要有好戏上场。
华山山脚下的道场上,四周空无一人,道场中央的柱子上,却绑着一人,这人面容消瘦,黄须微动,眼神焦虑不安,而汗珠正顺着他的两颊缓缓滴落。
此人正是铁山,他虽然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实则是按照玉临风虚与委蛇之策,双手套的乃是一活结,颈背后暗藏一把锋利的匕首。
良久,一团绿影缓缓地出现在铁山的视线里,再近些,铁山方看清绿影正是身披绿袍的殊不赦。
殊不赦从远处一步一步向铁山走来,铁山的心也随着殊不赦的脚步慢慢地提了起来,心变得咚咚直跳,虽然如此,铁山还是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混迹官场,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早已练就曲意逢迎,隐迹藏形之术,此时面对走进的殊不赦,铁山的脸上浮现的便是一副乞讨求饶的表情。
殊不赦仍然是缓缓的走来,每走一步,铁山内心便焦急一分,但表面仍不动声色,直到殊不赦已站在离他五步开外,他才假意十分焦急地开口大叫:“少卿大人!救我!”
殊不赦哈哈大笑:“铁山,铁主簿,我正要寻你,但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要你的命!是你的师傅出卖了你!”
铁山疏眉一皱,满腹委屈道:“可是,你是我的师叔,是你要我设计刺死叶大人的,你答应我事成之后赐予高官厚禄,让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让我干完了火中取栗的事,又怎可食言而肥!”
“那是我骗你的,你知道的太多了,再说,你既然可以杀了叶知秋,将来,你也可以对我不利,我当然不会养虎为患,所以你必须死!”
殊不赦说完,双腿微屈,而后纵身一跃,一团巨大的绿影一下子便窜到铁山眼前,人在空中已凌空一掌泰山压顶般向铁山头顶拍去。
正是:
尔虞我诈耍心眼,华山山脚般般险。
劝君莫把名利恋,心底无私天地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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