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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滉(子皋弟洄)张延赏(子弘靖弘靖子文规次宗)
韩滉,字太冲,太子少师休之子也。少贞介好学,以荫解褐左威卫骑曹参军,
出为同官主簿。至德初,青齐节度邓景山辟为判官,授监察御史、兼北海郡司马,
以道路阻绝,因避地山南。采访使李承昭奏充判官,授通州长史、彭王府谘议参
军。邓景山移镇淮南,又表为宾佐,未行,除殿中侍御史,追赴京师。先是,滉
兄法知制诰,草王玙拜官之词,不加虚美,玙颇衔之。及其秉政,诸使奏滉兄弟
者,必以冗官授之。玙免相,群议称其屈,累迁至祠部、孝功、吏部三员外郎。
滉公洁强直,明于吏道,判南曹凡五年,详究簿书,无遗纤隐。大历中,改
吏部郎中、给事中。时盗杀富平令韦当,县吏捕获贼党,而名隶北军,监军鱼朝
恩以有武材,请诏原其罪,滉密疏驳奏,贼遂伏辜。迁尚书右丞。五年,知兵部
选。六年,改户部侍郎、判度支。自至德、乾元已后,所在军兴,赋税无度,帑
藏给纳,多务因循。滉既掌司计,清勤检辖,不容奸妄,下吏及四方行纲过犯者,
必痛绳之。又属大历五年已后,蕃戎罕侵,连岁丰稔,故滉能储积谷帛,帑藏稍
实。然苛克颇甚,覆治案牍,勾剥深文,人多咨怨。
大历十二年秋,霖雨害稼,京兆尹黎干奏畿县损田,滉执云干奏不实。乃命
御史巡覆,回奏诸县凡损三万一千一百九十五顷。时渭南令刘藻曲附滉,言所部
无损,白于府及户部。分巡御史赵计复检行,奏与藻合。代宗览奏,以为水旱咸
均,不宜渭南独免,申命御史朱敖再检,渭南损田三千余顷。上谓敖曰:“县令
职在字人,不损犹宜称损,损而不问,岂有恤隐之意耶!卿之此行,可谓称职。”
下有司讯鞫,藻、计皆伏罪,藻贬万州南浦员外尉,计贬丰州员外司户。滉弄权
树党,皆此类也。俄改太常卿,议未息,又出为晋州刺史。数月,拜苏州刺史、
浙江东西都团练观察使。寻加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润州刺史、镇军节度
使。滉既移镇,安辑百姓,均其租税,未及逾年,境内称理。及建中年冬,泾师
之乱,德宗出幸,河、汴骚然,滉训练士卒,锻砺戈甲,称为精劲。李希烈既陷
汴州,滉乃择其锐卒,令裨将李长荣、王栖曜与宣武军节度刘玄佐掎角讨袭,解
宁陵之围,复宋、汴之路,滉功居多。
然自关中多难,滉即于所部闭关梁,筑石头五城,自京口至玉山,禁马牛出
境;造楼船战舰三十余艘,以舟师五千人由海门扬威武,至申浦而还;毁撤上元
县佛寺道观四十余所,修坞壁,建业抵京岘,楼雉相属,以佛殿材于石头城缮置
馆第数十。时滉以国家多难,恐有永嘉渡江之事,以为备预,以迎銮驾,亦申儆
自守也。城中穿深井十丈近百所,下与江平,俾偏将丘涔督其役。涔酷虐士卒,
日役千人,朝令夕办,去城数十里内先贤丘墓,多令毁废。明年正月,追李长荣
等戍军还,以其所亲吏卢复为宣州刺史、采石军使,增营垒,教习长兵。以佛寺
铜钟铸弩牙兵器。陈少游时镇扬州,以甲士三千人临江大阅,滉亦以兵三千人临
金山,与少游相应,楼船于江中,以金银缯彩互相聘赉。而自德宗出居,及归京
师,军用既繁,道路又阻,关中饥馑,加之以灾蝗,江南、两浙转输粟帛,府无
虚月,朝廷赖焉。
兴元元年,就加检校吏部尚书。数月,又加检校右仆射。贞元元年七月,拜
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使并如故。二年春,特封晋国公。其年十一月,来朝京
师。时右丞元琇判度支,以关辅旱俭,请运江淮租米以给京师。上以滉浙江东西
节度,素著威名,加江淮转运使,欲令专督运务。琇以滉性刚愎,难与集事,乃
条奏滉督运江南米至扬子,凡一十八里,扬子以北,皆元琇主之。滉深怒于琇。
琇以京师钱重货轻,切疾之,乃于江东监院收获见钱四十余万贯,令转送入关。
滉不许,乃诬奏云:“运千钱至京师,费钱至万,于国有害。”请罢之。上以问
琇,琇奏曰:“一千之重,约与一斗米均。自江南水路至京,一千之所运,费三
百耳,岂至万乎?”上然之,遣中使赉手诏令运钱。滉坚执以为不可。其年十二
月,加滉度支诸道转运盐铁等使,遂逞宿怒,累诬奏琇,贬雷州司户。其责既重,
举朝以为非罪,多窃议者。尚书左丞董晋谓宰臣刘滋、齐映曰:“元左丞忽有贬
责,未知罪名,用刑一滥,谁不危惧?假有权臣骋志,相公何不奏请三司详断之。
去年关辅用兵,时方蝗旱,琇总国计,夙夜忧勤,以赡给师旅,不增一赋,军国
皆济,斯可谓之劳臣也。今见播逐,恐失人心,人心一摇,则有闻鸡起舞者矣。
窃为相公痛惜之。”滋、映但引过而已。给事袁高又抗疏申理之,滉诬以朋党,
寝而不行。
时两河罢兵,中土宁乂,滉上言:“吐蕃盗有河湟,为日已久。大历已前,
中国多难,所以肆其侵轶。臣闻其近岁已来,兵众浸弱,西迫大食之强,北病回
纥之众,东有南诏之防,计其分镇之外,战兵在河、陇五六万而已。国家第令三
数良将,长驱十万众,于凉、鄯、洮、渭并修坚城,各置二万人,足当守御之要。
臣请以当道所贮蓄财赋为馈运之资,以充三年之费。然后营田积粟。且耕且战,
收复河、陇二十余州,可翘足而待也。”上甚纳其言。滉之入朝也,路由汴州,
厚结刘玄佐,将荐其可任边事,玄佐纳其赂,因许之。及来觐,上访问焉,初颇
禀命,及滉以疾归第,玄佐意怠,遂辞边任,盛陈犬戎未衰,不可轻进。滉贞元
三年二月,以疾薨,遂寝其事,年六十五。上震悼久之,废朝三日,赠太傅,赙
布帛米粟有差。
滉,宰相子,幼有美名,其所结交,皆时之俊彦,非公直者不与之亲密。性
持节俭,志在奉公,衣裘茵衽,十年一易,居处陋薄,才蔽风雨。弟洄常于里宅
增修廊宇,滉自江南至,即命撤去之,曰:“先公容焉,吾辈奉之,常恐失坠,
所有摧圮,葺之则已,岂敢改作,以伤俭德。”自居重位,愈清俭嫉恶,弥缝阙
漏,知无不为,家人盗产,未尝在意。入仕之初,以至卿相,凡四十年,相继乘
马五匹,皆及敝帷。尤工书,兼善丹青,以绘事非急务,自晦其能,未尝传之。
好《易象》及《春秋》,著《春秋通例》及《天文事序议》各一卷。然以前辈早
达,稍薄后进。晚岁至京师,丞郎卿佐,接之颇倨,众不能平。其在浙右也,政
令明察,未年伤于严急,巡内婺州傍县有犯其令者,诛及邻伍,死者数十百人。
又俾推覆官分察境内,情涉疑似,必置极法,诛杀残忍,一判即剿数十人,且无
虚日。虽令行禁止,而冤滥相寻。议者以滉统制一方,颇著勤绩,自幼立名贞廉,
晚途政甚苛惨,身未达则饰情以进,得其志则本质遂彰。子群、皋。群,官至考
功员外郎。
皋字仲闻,夙负令名,而器质重厚,有大臣之度。由云阳尉擢贤良科,拜右
拾遗,转左补阙,累迁起居郎、考功员外郎。俄丁父艰,德宗遣中人就第慰问,
仍宣令论譔滉之事业,皋号泣承命,立草数千言,德宗嘉之。及免丧,执政者
拟考功郎中,御笔加知制诰。迁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尚书右丞、兵部侍郎,皆
称职。改京兆尹,奏郑锋为仓曹,专掌钱谷。锋苛刻剥下为事,人皆咨怨。又劝
皋搜索府中杂钱,折籴百姓粟麦等三十万石进奉,以图恩宠。皋纳其计。寻奏锋
为兴平县令。
及贞元十四年,春夏大旱,粟麦枯槁,畿内百姓,累经皋陈诉,以府中仓库
虚竭,忧迫惶惑,不敢实奏。会唐安公主女出适右庶子李愬,内官中使于愬家往
来,百姓遮道投状,内官继以事上闻。德宗下诏曰:“京邑为四方之则,长吏受
亲人之寄,实系邦本,以分朕忧,苟非其才,是紊于理。正议大夫、守京兆尹、
赐紫金鱼袋韩皋,比践清贯,颇闻谨恪,委之尹正,冀效公忠。乃者邦畿之间,
粟麦不稔,朕念兹黎庶,方议蠲除,自宜悉心,以副勤恤。皋奏报失实,处理无
方,致令闾井不安,嚣然上诉。及令覆视,皆涉虚词,壅蔽颇深,罔惑斯甚。宜
加惩诫,以勖守官。可抚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驰驿发遣。”。锋亦寻出为汀
州司马。皋无几移杭州刺史,复拜尚书右丞。
皋恃前辈,颇以简倨自处。顺宗时,王叔文党盛,皋嫉之,谓人曰:“吾不
能事新贵。”皋从弟晔,幸于叔文,以告之,因出为鄂州刺史、岳鄂蕲沔等州观
察使。入为东都留守。元和八年六月,加检校吏部尚书,兼许州刺史,充忠武军
节度等使。以陈、许二州水潦之后,赐皋绫绢布葛十万端疋,以助军资宴赏。所
理以简俭称。入为吏部尚书,兼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元和十一年三月,皇太
后王氏崩,以皋充大明宫使。十五年闰正月,充宪宗山陵礼仪使。三月,穆宗以
师保之旧,加检校右仆射。十二月,以铨司考科目人失实,与刑部侍郎知选事李
建罚一月俸料。长庆元年正月,正拜尚书右仆射。二年四月,转左仆射,赴尚书
省上事,命中使宣赐酒馔,及宰臣百僚送上,皆如近式。其年,以本官东都留守,
行及戏源驿暴卒,年七十九。赠太子太保。大和元年,谥曰贞。
皋生知音律,尝观弹琴,至《止息》,叹曰:“妙哉!嵇生之为是曲也,其
当晋、魏之际乎!其音主商,商为秋声。秋也者,天将摇落肃杀,其岁之晏乎!
又晋乘金运,商,金声,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晋将代也。慢其商弦,与宫同音,是
臣夺君之义也,所以知司马氏之将篡也。司马懿受魏明帝顾托后嗣,反有篡夺之
心,自诛曹爽,逆节弥露。王陵都督扬州,谋立荆王彪;毋丘俭、文钦、诸葛诞
前后相继为扬州都督,咸有匡复魏室之谋,皆为懿父子所杀。叔夜以扬州故广陵
之地,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咸败散于广陵,《散》言魏氏散亡,自广陵
始也。《止息》者,晋虽暴兴,终止息于此也。其哀愤躁蹙,憯痛迫胁之旨,尽
在于是矣。永嘉之乱,其应乎!叔夜撰此,将贻后代之知音者,且避晋、魏之祸,
所以托之神鬼也。”
洄以荫绪受任,刘晏判盐铁度支,辟为属吏,累官至谏议大夫、知制诰。与
元载善,载诛,以累贬邵州司户同正员。建中元年二月,复谏议大夫。先以刘晏
兼领度支,晏既罢黜,令天下钱谷各归尚书省。本司废职罢事,久无纲纪,徒收
其名而莫综其任,国用出入,未有所统,故转洄户部侍郎、判度支。洄上言:
“江淮七监,岁铸钱四万五千贯,输于京师,度工用转送之费,每贯计钱二千,
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红崖冶,出铜益多,又有洛源监,久废不理。请增工凿山
以取铜,兴洛源故监,置十炉铸之。岁计出钱七万二千贯,度工用转送之费,贯
计钱九百,则利浮本矣。其江淮七监,请皆罢之。”复以“天下铜铁之冶,是曰
山泽之利,当归于王者,非诸侯方岳所有。今诸道节度都团练使皆占之,非宜也,
总隶盐铁使”。皆从之。
洄与杨炎善,炎得罪,常不自安。无何,兄子皋抗疏理炎罪,德宗意洄令为
之,寻贬蜀州刺史。兴元元年三月,入为兵部侍郎。六月,为京兆尹。七月,加
御史大夫。贞元二年正月,刑部侍郎刘太真党于宰相卢杞得罪,以洄代太真为刑
部侍郎,寻复兵部侍郎。贞元七年十一月,为国子祭酒。
张延赏,中书令嘉贞之子。幼孤,本名宝符,开元末,玄宗召见,赐名延赏,
取“赏延于世”之义,特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博涉经史,达于政事,侍中、
韩国公苗晋卿见而奇之,以女妻焉。肃宗在凤翔,擢拜监察御史,赐绯鱼袋,转
殿中侍御史。关内节度使王思礼请为从事,思礼领河东,又为太原少尹,兼行军
司马、北都副留守。
代宗幸陕,除给事中,转御史中丞、中书舍人。大历二年,拜河南尹,充诸
道营田副使。河洛久当兵冲,闾井丘墟,延赏勤身率下,政尚简约,疏导河渠,
修筑宫庙,数年间流庸归附,邦畿复完,诏书褒美焉。时罢河南、淮西、山南副
元帅,以其兵镇东都,延赏权知东都留守以领之,理行第一,入朝拜御史大夫。
初,上封人李少良潜以元载阴事闻,载党知之,奏少良狂妄,下御史台讯鞫,欲
有所属。延赏不承其意,寻出为扬州刺史、淮南节度观察等使。属岁旱歉,人有
亡去他境者,吏或拘之。延赏曰:“夫食,人之所恃而生也,此居而坐毙,适彼
而可生,得存吾人,又何限于彼也。”乃具舟楫而遣之,俾吏修其庐室,已其逋
债,而归者增于其旧。边江之瓜洲,舟航凑会,而县属江南,延赏奏请以江为界,
人甚为便。寻以母忧去职,终制授授检校礼部尚书、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荆南
节度观察使。
数年,改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使,依前兼御史大夫,
寻就加吏部尚书。建中四年十一月,部将西山兵马使张朏以兵入成都为乱,延赏
奔汉州鹿头,戍将叱干遂等讨之。其月,斩朏及同恶者,复归成都。先是兵革屡
扰,自天宝末杨国忠用事南蛮,三蜀疲弊,属车驾迁幸;其后郭英乂淫崔宁之室,
遂纵崔宁、杨琳交乱;及崔宁得志,复极侈靡,故蜀土残弊,荡然无制度。延赏
薄赋约事,动遵法度,仅至庶富焉。建中末,驾在山南,延赏贡奉供亿,颇竭忠
力焉。驾在梁州,倚剑南蜀川为根本。
贞元元年,以宰相刘从一有疾,诏征延赏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与凤翔节度使李晟不协,晟表论延赏过恶,德宗重违晟意,延赏至兴元,改授左
仆射。初,大历末,吐蕃寇剑南,李晟领神策军戍之,及旋师,以成都官妓高氏
归。延赏闻而大怒,即使将吏令追还焉。晟颇衔之,形于词色。三年正月,晟入
朝,诏晟与延赏释憾,德宗注意于延赏,将用之。会浙西观察使韩滉来朝,尝有
德于晟,因会宴说晟使释憾,遂同饮极欢,且请晟表荐为相,晟然之,于是复加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延赏当国用事,晟请一子聘其女,固情好焉,延赏拒而不
许。晟谓人曰:“武人性快,若释旧恶于杯酒之间,终欢可解。文士难犯,虽修
睦于外,而蓄怒于内,今不许婚,衅未忘也,得无惧焉!”无几,延赏果谋罢晟
兵权。初,吐蕃尚结赞兴兵入陇州,抵凤翔,无所虏掠,且曰:“召我来,何不
持牛酒劳军?”徐乃引去,持是以间晟。晟令牙将王佖选锐兵三千设伏汧阳,
大败吐蕃,结赞仅免,自是数遣使乞和。晟朝于京师,奏曰:“戎狄无信,不可
许。”宰相韩滉又扶晟议,请调军食以继之,上意将帅生事邀功。会滉卒,延赏
揣上意,遂行其志,奏令给事中郑云逵代之。上不许,且曰:“晟有社稷之功,
令自举代己者。”于是始用邢君牙焉。拜晟太尉、兼中书令,奉朝请而已。是年
五月,吐蕃果背约以劫浑瑊。及册晟太尉,故事,临轩册拜三公,中书令读册,
侍中奉礼,如阙,即以宰相摄之。延赏欲轻其礼,始令兵部尚书崔汉衡摄中书令
读册,时议非之。
延赏奏议请省官员,曰:“为政之本,必先命官。旧制官员繁而且费,州县
残破,职此之由。臣在荆南、剑南,所管州县阙官员者,少不下十数年,吏部未
尝补授,但令一官假摄,公事亦理。以此言之,员可减无疑也。请减官员,收其
禄俸,资幕职战士,俾刘玄佐复河湟,军用不乏矣。”上然之。初,韩滉入朝,
至汴州,厚结刘玄佐,将荐其可委边任,玄佐亦欲自效,初禀命,及滉卒,玄佐
以疾辞,上遣中官劳问,卧以受命。延赏知不可用,奏用李抱真,抱真亦辞不行。
时抱真判官陈昙奏事京师,延赏俾昙劝抱真,竟拒绝之。盖以延赏挟怨罢李晟兵
柄,由是武臣不附。自建议减员之后,物议不平。延赏惧,量留其官,下诏曰:
“诸州府停减及所留官,并合厘务。其中有先考满及充职掌,遇停减或恐公务有
阙,宜委长吏于合停官中取考浅人清白干举者,留填阙官,差摄讫闻奏。但取才
堪,不限资序。如当州官少,任以邻州官充。其州县诸色部送,准旧例以当州官
及本土寄客有资产干了者差遣。”及减员人众,道路怨叹,日闻于上。侍中马燧
奏减员太甚,恐不可行;太子少保韦伦及常参官等各抗疏以减员招怨,并请复之;
浙西观察使白志贞亦以疏论。时廷赏疾甚,在私第;李泌初为相,采于群情,由
是官员悉复。
贞元三年七月薨,年六十一,废朝三日,赠太保,赙礼加等,谥曰成肃。
子弘靖,字元理,雅厚信直。少以门荫授河南府参军,调补蓝田尉。东都留
守杜亚辟为从事,奏改监察御史里行,转殿中侍御史、内供奉。留守将令狐运逐
贼出郊,其日有劫转运绢于道者,亚以运豪家子,意其为之,乃令判官穆员及弘
靖同鞫其事。员与弘靖皆以运职在牙门,必不为盗,坚请不按。亚不听,遂以狱
闻,仍斥员及弘靖出幕府,有诏令三司使杂治之,后果于河南界得贼。无何,德
阳公主下嫁,治第将侵弘靖家庙。弘靖拜表陈情,具述祖考之德,德宗慰抚之,
不令毁庙。又献赋美二京之制,德宗嘉其文,擢授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礼
部员外郎;迁兵部郎中、知制诰、中书舍人、知东都选事;拜工部侍郎,转户部
侍郎、陕州观察、河中节度使;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吴少阳死,其子元济擅主留务,宪宗怒,欲下诏诛之。弘靖请先命吊赠使,
待其不恭,然后加兵,宪宗从其议。寻加中书侍郎平章事。盗杀宰相武光衡,京
师索贼未得。时王承宗邸中有镇卒张晏辈数人,行止无状,人多意之,诏录付御
史陈中师按之,皆附致其罪,如京中所说。弘靖疑其不直,骤于上前言之,宪宗
不听,竟杀张晏辈。及田弘正入郓,按簿书,亦有杀元衡者,但事暖味,互有所
说,卒未得其实。又杀张晏后,宪宗欲遂伐承宗。弘靖以为戎事并兴,鲜有济者,
不若亻并攻元济,待淮西平,然后悉师河朔。宪宗业已北讨,不为之止,然亦重
违其言。弘靖知终不听用,遂自陈乞罢政事。俄检校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充太原节度使。行未及镇,果下诏诛承宗。弘靖以骤谏不行,宜用自效,大
阅军实,请躬讨承宗。诏许出军,不许自往。俄而魏博、泽潞悉为承宗所败,有
诏赏其前言。弘靖即间道发使恳喻承宗,承宗因亦款附。旋征拜吏部尚书,迁检
校右仆射、宣武军节度使,时韩弘入觐之后也。弘靖用政宽缓,代弘之理。俄以
刘总累求归阙,且请弘靖代己,制加检校司空平章事,充幽州、卢龙等军节度使。
弘靖之入幽州也,蓟人无老幼男女,皆夹道而观焉。河朔军帅冒寒暑,多与
士卒同,无张盖安舆之别。弘靖久富贵,又不知风土,入燕之时,肩舆于三军之
中,蓟人颇骇之。弘靖以禄山、思明之乱,始自幽州,欲于事初尽革其俗,乃发
禄山墓,毁其棺柩,人尤失望。从事有韦雍、张宗厚数辈,复轻肆嗜酒,常夜饮
醉归,烛火满街,前后呵叱,蓟人所不习之事。又雍等诟责吏卒,多以反虏名之,
谓军士曰:“今天下无事,汝辈挽得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军中以意气自
负,深恨之。刘总归朝,以钱一百万贯赐军士,弘靖留二十万贯充军府杂用。蓟
人不胜其愤,遂相率以叛,囚弘靖于蓟门馆,执韦雍、张宗厚辈数人,皆杀之。
续有张彻者,自远使回,军人以其无过,不欲加害,将引置馆中。彻不知其心,
遂索弘靖所在,大骂军人,亦为乱兵所杀。明日,吏卒稍稍自悔,悉诣馆,请弘
靖为帅,愿改心事之。凡三请,弘靖卒不对。军人乃相谓曰:“相公无言,是不
赦吾曹必矣,军中岂可一日无帅!”遂取朱洄为兵马留后。朝廷既除洄子克融为
幽州节度使,乃贬弘靖为抚州刺史。未几,迁太子宾客、少保、少师。长庆四年
六月卒,年六十五。
元和初,王承宗阻兵,刘总父济备陈征讨之术,请身先之。及出军,累拔城
邑。总既继父,愿述先志,且欲尽更河朔旧风。长庆初,累表求入朝,兼请分割
理之地,然后归朝。其意欲以幽、涿、营州一道,请弘靖理之;瀛州为一道,卢
士玫理之;平、蓟、妫、檀为一道,请薛平理之。仍籍军中宿将,尽荐于阙下,
因望朝廷升奖,使幽、蓟之人,皆有希美爵禄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阳,
宰臣崔植、杜元颖又不为远大经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省其事局。唯瀛、莫两州
许置观察使,其他郡县悉命弘靖统之。时总所荐将校俱在京师旅舍中,久而不问,
朱克融辈仅至假衣丐食,日诣中书求官,不胜其困。及除弘靖,命悉还本军。克
融辈虽得复归,皆深怀觖望,其后因为叛乱。初,总以平、蓟、妫、檀请薛平,
于分裂之中尤为上策,而朝廷不能行之,竟致后患,人到于今惜之。
子文规、景初、嗣庆、次宗。
文规,历拾遗、补阙、吏部员外郎。开成三年十一月,右丞韦温弹劾文规:
长庆中父弘靖陷在幽州,文规徘徊京师,不寻赴难,不宜尘汙南宫,乃出为安州
刺史。累迁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桂管都防御观察使。
景初,历职使府,官止殿中侍御史。
嗣庆,位终河南少尹。
次宗最有文学,稽古履行。开成中,为起居舍人。文宗复故事,每入阁,左
右史执笔立于螭头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备录。宰臣既退,上召左右史更质证所
奏是非,故开成政事,详于史氏,次宗尤称奉职。改礼部员外郎,以兄文规为韦
温不放入省出官,次宗坚辞省秩,改国子博士兼史馆修撰。出为舒州刺史,卒。
文规子彦远,大中初由左补阙为尚书祠部员外郎。景初子天保,嗣庆子彦修,
次宗子曼容。延赏东都旧第在思顺里,亭馆之丽,甲于都城,子孙五代,无所加
工,时号“三相张氏”云。
史臣曰:君民足则国富,将相和则国安,反是道焉非得人者。滉杀元琇,奏
瑞盐,逞斡运之能,非贞纯之士,刻下罔上,以为己功。幸逢多事之朝,例在姑
息之地,幸而获免,余无可称。延赏以私害公,罢李晟兵柄,使武臣不陈其力矣;
恶直丑正,挤柳浑相位,致贤者不进其才矣。象恭僝功,皆四凶之迹也,虽以
荫继世,以才进身,蹈非道者,实小人哉!延赏历典名藩,皆称善政,及登大位,
乃彰饰情。皋迭处大僚,徒称旧德;弘靖轻傲边事,欺减军资;洄附元载、杨炎,
继及累贬,俱非守正中立者也。《书》云:“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不其是欤!
赞曰:韩滉刻下,延赏害公。皋、洄继世,弘靖兴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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