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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祯看着黄山惊奇的样子笑道:“你们费尽心思把我带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去无为寺么?我又怎能拂了你们的一番美意和孝心呢?”
黄山吐了吐舌头,原来他做的所有一切,师傅都看在眼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既然是这样,那也就用不着骗了。
来到无为寺门前老樟之下,文绪便前去通报杨安道,不多时,杨安道和达果领着文绪前来相迎。
杨安道见到席祯,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依然大吃一惊问道:“何以如此?以阁下武功之高深,江湖中恐没有能伤到你的人。”
席祯微微一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下技不如人也不愿意做井底之蛙,所以才导致如此。”
黄山见过达果后,达果上下打量着黄山,口中称奇道:“风骏儒雅,好一个后生晚辈。”
侧眼见席祯脸色苍白,达果连忙吩咐小沙弥将席祯和黄山迎至方丈禅房。
席祯初见达果,便感到一种谦和的气息,这种气息化作一种力量,正将他和达果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近。杨安道立在一旁,细声地跟达果说起自己与席祯大战翠微亭的往事。
“韩大侠,老衲一直对韩大侠只有耳闻,未曾亲见,今日得见雄姿,实乃生平之幸事。”
达果双手合十,很认真地跟席祯寒暄起来。
席祯苦笑一声道:“点苍七隐,哥哥身怀绝技,尤以达果住持修为更甚,一手大慈悲掌名震江湖。既是武林正道,晚辈也不妨直言,晚辈并非韩三童,韩三童只是我的师兄,晚辈席祯,见过住持。”
达果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心中却是一阵惊讶,原来眼前这人,便是十五年前传闻已死的席祯。倒是杨安道,一脸轻松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韩三童,虽然翠微亭你我并未谋面,但韩三童的剑法和招式,杨某还是略知一二的。”
席祯讪笑道:“那日多有得罪,只因为并不知道道长的身份,还请道长谅解。”
杨安道一笑置之,达果猛然将手搭在席祯的脉上,神情十分地严肃。
达果号脉毕,黄山急欲知道结果,便连忙缠着达果相问结果。达果闪闪烁烁,一直含糊其辞,倒是席祯,一脸轻松。
“恕老衲直言,令师丹田气海破裂,心脉几乎断裂,能撑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老衲无能为力,除非能得到少林洗髓经,只是此去少林千里之遥,恐令师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黄山不知所措,一脸悲戚,倒是席祯自己无比轻松道:“住持果然是得道高人,晚辈佩服,晚辈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来这里一是赴杨道长半月之约,二是不想拂了后一辈的心意。”
达果点点头道:“席大侠光明磊落,老衲佩服地紧。老衲有一事想请教席大侠,不知肯不肯如实相告?”
席祯连忙欠身道:“前辈面前,晚辈怎敢自称大侠,前辈直呼我名即可。前辈但有所疑问且问,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达果赞许地点点头,捋着胡子思虑了好一阵,最后才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问道:“你是否有个义弟?”
席祯一听,连忙挣扎着想要将半躺的身躯坐起来,但又因为剧烈动作,拉扯动了内伤,疼得不住龇牙咧嘴。
“前辈知我义弟下落?还请前辈告知,晚辈肝脑涂地都难以报答万一。”席祯放弃了挣扎,双手抱拳,眼神中充满急切地目光。
达果朝杨安道耳语一阵,杨安道便转身离去。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当脚步声来到门外的时候,又变得迟疑起来。
“试剑贯长流,狂歌梦里秋。红颜相佐伴,不复羡留侯。”
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到席祯的耳朵,席祯一阵激灵,双目开始迷离起来。渐渐地,席祯开始浑身发抖,而且越来越抖得厉害,这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泪水开始模糊双眼,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席祯感到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心脏也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席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便是十五年来一直牵挂的人之一啊。
“烽烟安可续,乾坤廓宇宁,无为方尽处,四海静刀兵。”
席祯不自觉的就念起这首诗来,同时脑海里的画面再次回到十六年前,自己与当时还是皇太孙的朱允炆还有黄子澄书房联诗的场景。那种感觉,亲切,遥远又那么接近,门外的诗就是当年自己写的,而刚刚自己吟的诗,正是自己的义弟朱允炆所写。
席祯嘴唇不住地抖动,双目早已是泪如泉涌,但依然哽咽着朝着门外伸手喊道:“义弟,是你吗?”
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声音,应文突然扑开房门,跌跌撞撞来到席祯的眼前。映入应文眼帘的是一个半躺着的无腿的中年男子,男子脸色苍白,头发和眉毛恍若一片白雪。这是个陌生的男子,但是在这个陌生男子的眉宇间,依稀还有当年的模样。
席祯看见一个和尚闯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个和尚才刚刚步入中年,但眼角的皱纹还有满目的风尘和疲惫早已让他认不出来是谁了。再细细地看去,这和尚的脸,还有这和尚的形貌,这不正是自己的义弟么?
“兄长?”应文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真的是你么?”
声音虽然多了些沧桑,但依然还是自己魂牵梦绕的样子,席祯努力地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努力了很久,席祯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些才问道:“义弟,是你么?你如今怎么会这个模样?”
虽然席祯从黄山的嘴里知道朱允炆还活着,但这样的重逢,还是让他悲痛万分。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仁慈心怀天下苍生的储君,那个曾经执手相扶持的义弟,如今竟然成了出家人,这又怎能让席祯去接受这个现实?
“兄长,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十五年来你到哪里去了?弟弟四处去寻你,但所有人的人都说你离我而去了,只有我在心里一直坚信你还活着。兄长,你为我这个没用的弟弟,吃了这么多的苦,你让我又如何安心?”
泪水再一次滂沱而下,两个人相互紧紧拥抱在一起,彼此诉说着十五年的离别之苦和相思之情。就连平日里看淡万物达果和杨安道,也忍不住转过头,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
这一重逢,就像是山平了棱角,天地相合,隆冬季节雷阵阵,是有多么的不易。跨越了十五年的时间,跨越了沧海桑田变化,跨越了生死的考验,兄弟两谁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方式重逢。
达果给了杨安道一个脸色,杨安道拉着文绪和黄山,随着达果悄然出了禅房,只留下重逢的两兄弟在屋里,尽情地诉说。
“文绪,你听着,今天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必须烂在你的肚子里,永远也不许对外说出去半个字,否则,你便是欺师灭祖的千古罪人,明白吗?”
杨安道一改往日的姿态,十分严肃认真地告诫文绪,文绪何等聪明,早就猜到了一二,即使是没有师命,他也绝不敢对外说出这样的话。
正这时,沙弥前来通报,说是四川笑面双侠前来求见。
黄山惊讶道:“杜老前辈和余老前辈,他们怎么也来了这里?”
达果好奇地问道:“怎么,黄少侠认识他们二位?”
黄山点点头道:“是的,晚辈认识两位前辈,不仅认识,还曾与两位前辈一起,抵抗过唐门的毒功。”
达果笑了笑,对杨安道说道:“他二人今日前来,定然是为了那竹叶青解毒之事而来,我们且去迎接便知。”
“竹叶青?”黄山听到,头顶忽然轰地一声炸开想到:“当年在景德镇,师娘不正是外号竹叶青么?师娘从红枫村出走,到现在依然没有听到半点消息,今天却又突然冒出个竹叶青,难道这仅仅是巧合?不行,我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不容继续再想,黄山拔腿便随着达果和杨安道一同向寺门跑去。
“大师,在下二人数日前前来拜访,未见大师仙颜,甚为遗憾。近日我二人欲回川,临行特来拜会仙颜,同时看望所托之人,唐突之处,还请大师不要责怪。”
杜泗双手抱拳,客客气气地和达果打着招呼,毕竟那日闯寺,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达果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两位大侠前来,老僧倍感荣幸,无为寺也蓬荜生辉。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且随我进寺吧!”
杜泗和余政没有进寺,余政朗声告罪道:“大师且慢,进寺之前,我二人还要向大师赔罪。那日不知大师外出云游,更兼救人心切,我二人擅闯宝刹庄严,还请大师先行降罪,否则我二人怎敢进?”
达果笑了笑,和颜悦色道:“二位不必在意,人命关天,二位宅心仁厚,又何必为区区小事自责?且随我来,不必顾虑。”
杜泗余政见达果这么说,也不好再谦虚,只得随着进寺。
甫一进寺门,便见黄山一路小跑而来,杜泗惊道:“黄少侠,怎么你也在这里?”
黄山此时并没有心情寒暄,他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竹叶青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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