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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忽回身瞧向宫女,宫女惊恐万状,梁帝温道:“莫慌,朕只想问你一句。”那宫女低头应道:“还请陛下示问。”梁帝道:“你家住京城否?令尊是何人?”宫女道:“奴婢家住天津,父亲正六品县官,名为祝世昌。”梁帝又问:“进宫几载了?”宫女道:“进宫四载了。”
梁帝稍扶圣须,再问道:“可想念父亲?”宫女回道:“一载回一次,甚是想念。”梁帝点头又道:“若你爹爹犯了国法,你当如何?”那宫女当即跪倒,慌道:“陛下饶命!”梁帝笑道:“你不必惊慌,朕只当问问,并未有它意,且站起身来只管回话即可。”
宫女抹额,起身站定,柔声回道:“若爹爹犯了国法,自当有律法惩治。”梁帝肃道:“若你是朕,至信之人忤逆与你,又当如何?”
宫女思度半晌,立时笃道:“国法严苛,倘若陛下不忍处之,那便三思后定,律法冰冷,贵在人心。”
梁帝突亮声大笑,宫女半拜身子,恭礼有度,梁帝喜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朕心甚慰,老监何在?”
候于阁外的老监重步而来,欠身行礼,梁帝道:“你即去传朕旨意,升祝世昌为京侍郎,赏绸缎千匹,令其回京任职。”老监瞥目视向那宫女,回梁帝道:“老奴遵旨。”宫女跪身拜道:“奴婢惶恐,谢主隆恩。”
梁帝一时欣然,忙令其起身,宫女退到一处。
老监细步沿阁廊离去,身影方失,廊庭拐角处一御林兵士匆匆赶来,撞见老监,微礼示之,又急步向梁帝靠来,梁帝似是知晓了来意,只细眼瞧着赶来的御军,那军士近到梁帝跟前道:“禀陛下,陈统军已将边阳郡主带到正阳大殿。”
梁帝大惊之下疑道:“郡主回返京都了?”兵士道:“回禀陛下,正是。”
梁帝急身匆赶,眼里尽是欣意,未久梁帝迈进正宫,殿上一男一女,正是李骏赵璃二人,殿外二十余位御林军守住正门。
赵璃回首瞧去,眼里满是惧慌,李骏扯了扯赵璃衣襟,赵璃才自正襟危坐梁帝经二人身旁也未说甚么,心想毕竟赵璃已然回京,外头的流言蜚语也该平息了一些,边阳王府也不致倾颓,心下倒是稍稍松快。
走到殿内龙椅处坐下,严视二人,赵璃与李骏一同跪拜行礼,赵璃请罪道:“臣女私自出京有违纲常,请陛下责罚。”李骏道:“回禀陛下,微臣已将赵府团团围住,静候陛下旨意。”
梁帝品顾赵璃,见她身骨壮硕,又颓然疲累且脸色显白,顿然心生怜悯之意,赵璃自小多番进宫玩闹,不似其他名门闺秀乖巧懂礼,性情颇为乖张,却甚得梁帝欢心。
如而长大为人,性子稍有收敛,可也时常逗趣梁帝,此刻遭人非议名声败坏,讥责之风四起,梁帝有心护她,可朝臣连连上奏苛责赵璃,嗤求罢免赵平官职,将赵璃押解入牢并严加惩治。
赵璃出京本为常事,可阻不得悠悠纵口,加之赵璃自小便是声名不济,由是小事化大,进而闹得满城风雨,梁帝多番不理朝臣们的举荐,直至今日为顾及皇家颜面,只好派人围府力行惩治,好在赵璃及时赶回,梁帝此刻坐殿上观,目至李骏道:“为何不见边阳王?”李骏回道:“回禀陛下,王爷未及归京。”
赵璃举眼微视,一时惶急,梁帝眼至赵璃,眸光运转,口里冷道:“赵王爷好大的架子,朕令他三月之内,将赵大郡主请回来复命,这下郡主已回,他却身影不见,郡主有何意见?”
赵璃听梁帝言尾话头一转,直言冷视,一时怔愣,战兢应道:“陛下恕罪,爹爹已拼力赶回,这几日间定能到京。”梁帝忽逼问道:“几日间?那究竟是几日啊?”赵璃磕头紧道:“陛下息怒,此事全乃罪女之过,还请陛下勿要迁怒家父,全部罪责,皆小女一人承担。”
梁帝扭脸一笑,指赵璃道:“赵郡主果真长了羽翼,知晓维护爹爹了,那你便同朕谈谈此次游历江湖,可有哪些奇遇,身心可否畅快,该乐不思回了罢。”
赵璃惶恐,不敢抬眼瞧梁帝神情,深知梁帝慎怒,若将江湖之事一并托出令圣上知晓,他日遣人私查,牵连至南境叶云,恐会有所行举,到时累及江湖好友,岂非是大有罪过,只好有意欺瞒,回梁帝道:“陛下如晤,臣女一时脑热糊涂至极,此番江湖之行颇多曲折,臣女不便一一道出,臣女生于京都,绝不敢眷恋江湖不复归返。”
梁帝冷峻一时,忽怒喝道:“你无视朝堂礼法,无一丝闺秀姿态,抛头露面,这些朕都可宽恕,如今你私逃出京身失三月,引得全京都的士人君子,都在论长论短,历来官家子女,可有你这般厚耻无颜?”
字字穿心,赵璃强自忍耐只听任其骂个不停,梁帝怒极一声令道:“来人,将郡主铐押于紫云苑,无朕旨意不可出苑一步!”
殿外御林军进殿得命,近到赵璃身侧欲请赵璃起身,赵璃早有预料,当下拜倒在地,乞求梁帝道:“臣女有罪,即便刀斧加身也不说他话,陛下德宽,还请不要为难边阳府一众人等,臣女必感恩戴德叩谢皇恩。”
梁帝怒气未消,听此言语更为恼忿,登时放声嗤道:“你这般罪责深重,竟有脸与朕谈条件?”伸手指着御林军道:“快些将郡主带下去!”
御林军当即押定赵璃,赵璃知梁帝脸色涨愠,此时求情必然得不偿失,只好甘愿受罚,被押至紫云苑内闭宫自省,宫外有御林军把守。心知若是强自闯出苑外,凭自己一身绝然剑法,或能冲出条血路逃出宫外,可郡主身份已是有所束缚,京城蜚言四散,闹宫一事定会扬遍皇都,于己不利。
加之爹爹尚未归府,边阳府被围得水泄不通,众目睽睽之下又怎可再生风波。
万般踌躇之下,也只得好生待于紫云宫内,静待城外佳音。
皖南小镇,自古细水长流,边郊一带风景绝然,不似京都雄壮豪伟满是皇家一派的气色,却也另有别味,宁静致远,悠然长道。
文雅之流盛行,小笛一曲便动人心彻,心境高远似处身于桃源一般的仙家地却。
玉笛山脉,经世传曲,曲殇九脉,绵延博长,山脉浅处,四观鼎力,互自相衬,势若犄角。
这一日,钟香观内,林旭迈身夺走大练笛招,笛气飘流,微风啸动,林静立于一旁细细观览,忽唤停道:“似你这等练法,怕是半载也当寸步难进,玉笛身短,一味专习笛招,终是难成气候,须得以气为重以笛为辅,方能一步长远。”
林旭停下手中长笛,走到林静身旁摆脸贫道:“我若学有所成,到时上得魂灵观,母亲你便终生孤寡,再无人与你打趣了。”林静趣道:“少些贫嘴多争些气,也对得起你这玉笛帮大弟子的声誉。”林旭撇眼斜视道:“好好好,母亲高义,女儿定多多习武为母正身。”
言辞尴尬,林静瞧之叹气只好稍自回身,由其自行习笛,刚走半步又回过身来问道:“前日你送赵姑娘下山,回返后早些便睡了,我正想寻你着问,掌门交于我探查之务,我心中诸多疑问,你须一一解答于我。”
林旭立时忆起前日场景,送赵璃远去,回返时一语不发,一时之间实难接受赵璃郡主的身份,往昔欢月,林间捕蝉,小流戏水,身踏脉云,镇城逛衣,几日之间颇似过了半生时光。
如今人去楼空,云栖也远在叶云,幼时交好,多年未见,直到近日与其欢愉笑谈的陆云湘也即行护送赵王远去京都,也不知何日回返。
一时恍惚竟不知林静侧旁悄然疑视,林旭懵道:“怎么了?”林静白道:“赵茹这才走了几日,竟引得你这般思忖?”
林旭摆手迈开,又回身说道:“母亲,我先不和你讲了,我还有事,晚些陪你说话。”
言语之中身子已蹦到观楼内,林静话之未及,叹声走开。
林旭步入观楼后,朝着后院厢房走去,进得房内却未见一人,这本是陆云湘所住,可现下人影不见,林旭灵机一动,大步朝着侧院客房奔去。
一字号客房内,王清站于窗台,赵平端碗饮水,陆云湘坐椅深思,自赵璃下山那夜,赵平意外醒转。
玉贞丸药效奇佳,一日之功,赵平身子恢复如初,腰处瘀血尽消,方才王清已替赵平解开伤布。
赵平初醒之时正值昨日未时,王清陪在身旁已久,赵平醒转晕眼视向周边,惊问赵璃何在,王清一旁回言赵璃已乘快马回京,让其不必心忧,赵平才自安定,心中却仍有思虑,深谙璃儿此行定然凶险。
便急言隔日便走,王清虽劝说多时,赵平却执意不理,次日赵平早起着衣,正欲回谢璐师太,顺口作别离山。
拉开房门后却撞上陆云湘,一时迟步不语,微微思来,回想起前夜陆云湘将己摇醒,救己性命,当即拜道:“老夫糊涂,竟忘了陆姑娘救命之恩,还望恕罪。”陆云湘拱道:“不打紧,听王大哥讲,王爷今早便会离去?”
赵平怔住,心惊陆云湘竟知自己身份,一时未及回应,陆云湘量之笑道:“此事赵姑娘已尽数告知我与林旭,我与林旭定会替王爷保守秘密。”赵平再次拜谢,言道:“姑娘高义,本王在此多谢,回京一事生死攸关,还望体桖一二。”陆云湘回道:“赵姑娘临走之时已与我商定,由我与王大哥护送王爷回京。”赵平愧道:“陆姑娘慷慨救助于本王,怎敢再行烦扰?”陆云湘道:“王爷不必如此,我与赵姑娘情同姊妹,当如亲人般相待,王爷身子初好还不宜大动,待玉贞丸药效过了,再行动身不迟。”
赵平虽急,可也得服行药理,转眼瞧王清端来一托盘,盘内留碗,陆云湘稍待让开,王清端盘入屋,三人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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