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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卷·金之卷〗《霞客行》 第四十章 只有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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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明媚,暖风袭人。

    唐婉儿对着湛蓝的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同时在心中振臂高呼:今天也要为了赢得温四公子的心而努力!

    昨日中午,她与女伴偷跑去孤鸣山,观看了温四公子与寒剑的比武。震憾与惊艳之后,她更加坚定对温四公子的一片痴心。

    当她缓缓收臂之时,瞥见银霞匆匆走来。她连忙迎上,快言快语地说道:“三嫂,昨日你没来排练,和三公子偷偷约会之事被人说了出去,徐大师很是生气呢。”

    听到这个强买强卖的称呼,银霞不由得脸上一黑。不过现在不是争辩之时,她焦急地问道:“婉儿,你是蜀地唐门中人吗?”

    “你何出此言?”唐婉儿不禁面露疑色。她扮成舞姬之事无人知晓,混成舞姬头领也极其自然。虽然她的身份算不得秘密,但唐门规矩森严。为了温四公子,她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抓回去。

    “你只说是与不是就好。”银霞催促道。

    “嗯,是的。”唐婉儿决定如实作答。对方是三嫂,被她知道并无不可。不过她又小声地叮嘱:“我是离家出走,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银霞吁了口气,刚要说话。

    唐婉儿打量着她,忽然叫了起来,“哎呀,你怎么没换舞服,连妆都未画?算了,咱们还是先去教场吧。明日就要正式登台,徐大师下了死命令,今日谁也不准迟到。昨日中午我们偷跑出去,观看四公子比武,他已经大发雷霆了。”说完,她拉起银霞,就要急跑。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你!”银霞定身不动,反手拽住她的手臂,“你可识得此物?”边说,她边小心地取出层层包袱着的毒针。

    “蛛女之刺!”唐婉儿变了脸色,“你从何处得来?”

    “先别管这些。你既然识得,可会解毒?”银霞急问。

    唐婉儿沉吟道:“蛛女之毒要解可不太容易。何人中了毒?”

    银霞道:“是三公子。”

    唐婉儿吃了一惊,“人在哪里?话说在前头,我要看过伤势之后,才能确定能否救得。”唉,徐大师肯定又要发火了。不管了,还是去救三公子更为重要。

    银霞带她直奔客房。

    推门进屋,只见季怜月正端然盘坐于椅上,闭目练功。

    听到门响,他收功睁眼,缓步起身。对银霞颔首打了个招呼,他温和地看向唐婉儿,“这位可是唐姑娘?”

    “我是。”唐婉儿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掠过,“这位公子是?”

    “昆仑无别门季怜月。”季怜月边说边把她引向床边。掀起床帐,他轻声说道:“还劳姑娘救治。”

    床帐之中,公子夜侧头趴卧于床上,正在酣然熟睡。

    “公子不必客气。”唐婉儿忽然变得斯斯文文,举手投足间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她先仔细查看过公子夜后背的伤势,再伸手搭住他的腕脉。

    诊看完毕,她有些不解地说道:“蛛女之毒甚是霸道,一旦发作性命堪虞。看三公子的样子似乎曾经毒发过,可为何他会平安无事?”

    “姑娘诊术高明。”季怜月点头称赞,“只因他毒发之时,我曾运功相助,帮他将毒性暂时压制。”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仅凭一己之力,压制此毒之人。”唐婉儿惊诧地望着他,目光中流露出钦佩,“季公子好高深的内功修为!”

    “姑娘过誉了。”季怜月摇了摇头,“此毒阴狠,我也只是暂时压制。姑娘可知如何才能真正解毒?”

    唐婉儿思索片刻后,道:“既然季公子功力如此深厚,那就容易多了。可让三公子先服下我唐门秘制的百宝祛毒丸,然后我以银针渡脉,季公子行功相助,应可将余毒尽除。”

    “那么姑娘可曾带有百宝祛毒丸?”

    “百宝祛毒丸乃是我唐门珍贵药品,此次出门我并不曾带来。”唐婉儿脸上微红。她是偷溜出来,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带太多东西。顿了一下,她道:“不过,我唐门此次送来的贺礼之中应该会有此药。”

    季怜月道:“既是如此,我去向温二公子求药。”他冲二女微施一礼,“请唐姑娘和麴姑娘在此稍待,我去去就回。”

    唐婉儿一直目送他出门而去,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将银霞拉至屋角,神神秘秘地问道:“姐姐,你觉得季公子为人如何?”

    银霞不明所指,随口应道:“他嘛,人挺好的,是个师兄模样。”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啦!”唐婉儿嗔她一眼,娇恼地跺了下脚,“……要怎么说才好呢?你看到季公子之时,有没有那种特别不同的感觉?”

    “何为特别不同的感觉?”银霞不解,觉得很难理解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唐婉儿捂着发烫的脸颊,幽幽轻叹,“季公子如此文雅俊美、温和有礼,即风度翩翩又成熟稳重。你不觉得他这种正人君子式的人物非常令人心动吗?”

    正人君子?萧引高大的身影闪现于银霞脑海之中。胸口隐隐作痛,她故意打击唐婉儿,“那么你是要放弃那位绝代风华的温四公子,改为喜欢正人君子的季公子了?要我说正人君子有什么好?你烦恼之时,他不会哄你;你伤心之时,他不会安慰你;你生气之时,他更不会想尽办法逗你开心。”

    “天哪,没想到你居然对三公子如此情深!”唐婉儿惊呼一声,目露崇拜。小姑姑所说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眼里容不下旁人,就是她这般吧?

    银霞嘴角一抽:自己又说出什么令她误会的言语了吗?

    唐婉儿将拳一握,“我要向三嫂学习!心里也只有温四公子一人。”她看向床上的公子夜,发现大秘密似的说道:“咦,看不出来,三公子的身材居然很不错呀!”

    经她如此一说,银霞也转头看去。

    床上,公子夜的上衣已被季怜月褪去,正裸身俯卧。他身体修长匀称,虽无沙漠勇士那种极具力量与爆发力的大块肌肉,但肌理平滑结实,不夸张却有着优美的线条。如同沉寂的豹子,即使静伏不动,仍然含蓄有力。除却背上中毒的部分,他的皮肤泛着柔和健美的光泽。

    “原来三公子也是个练家子啊。”唐婉儿边说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对银霞道:“他的肌肉很结实,不信你来试试。”

    她还要再戳,却被银霞一把抓住。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了,你不要吵他。”银霞有些不悦。

    唐婉儿会意地一笑,“我就是喜欢姐姐一往情深这点!要不是因为你,就算他是三公子,我也不救。”她一个旋身挣开银霞,轻笑着道:“我回屋取针。姐姐就在此好好地陪陪三公子吧。”说着,她快步出屋,随手将门关好。

    银霞立于床前,有些不安地偷看了床上之人一眼,心中忽起一阵急跳。

    房门一关,屋内再无旁人。除了床上那人急促短浅的呼吸,安静得令人心烦意乱。

    族中壮汉众多,又不是没见过男子的身体,为何看到他时,心却跳得这般的快?定受了唐婉儿的影响,平时她才不会这样!

    她走去椅上小坐,终于忍不住起身,蹑手蹑脚地回到床前。

    屏住呼吸,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弹弹的,手感真的很好!男人还是要强壮一些才像个样子。她心满意足地缩回手,明知道屋里无人,却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

    她正想退回椅上,却不小心被床边的桌几绊了一下,发出一阵喧响。桌上瓷杯接二连三的滚落,被她快手接住,一一放回还处。

    轻呼了口气,她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你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床头传来熟悉的语声,疏懒中带着些模糊的嗓音。

    银霞一惊,猛然抬头,正望进一双春水荡漾的眼中。她连忙背过身,脸上绯红一片,“我哪有!”

    “莫非你刚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床上之人越发怀疑,“否则的话,你为何不敢看我?”

    银霞闻言立刻扭头直视,理直气壮地提声:“根本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桌子,差点把茶杯摔在地上。”

    他的眼瞳深邃如湖,粼粼波光惹人无限遐想。银霞需极力凝住心神,才能与之相抗。

    她把眼睛瞪得更圆,心里暗暗念道:那种丢脸之事,打死也不能坦白。反正他也常对她说谎,对他说一次谎,应该并无大碍。

    “没有就没有吧。”公子夜望着她微微紧张的样子,只觉极为可爱。他漫不经心地一笑,柔声说道:“等我办完大事,你就正式做我的女人,可好?”

    他浅浅的笑意似一池暖融融的春水,令人禁不住溺入其中。那双春水荡漾的眼睛,如今正凝视着她,里面清清楚楚地只映有她一人。

    银霞的心又是一阵急跳。一个模糊的念头冒出:他说话总无正经,也许只是无人愿把他的话正经来听。

    “尽说这些浑话做甚?”制止住砰砰乱跳的芳心,银霞急忙转开话题,“你二师兄为你出去求药,也许很快就回来了。说起来你的这位二师兄真是一位正人君子。上次你才戏弄过他,他却为你如此地尽心尽力。你就不能向他学学,不要总做那些不择手段、旁门左道之事?”

    “在你眼里,我是否根本及不上二师兄?”公子夜忽觉胸闷无比,莫名的烦躁中掺杂着隐隐的痛,“是,我做事不择手段,我做事旁门左道。但就算所有人都看不起我,难道你也这样认为?你也统领一族,你也经历过艰难困苦,应该能够理解:人并非只为自己一人生存。为了身边之人,总要有人去做旁人不愿去做的肮脏事。我的手算不上干净,我更不是正人君子,但我也有我做事的原则!我虽说谎,却绝不在生意上骗人。我虽以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从未主动害人。我虽有风流之名,但从未真的做下不轨之事。在你之前,我甚至从未对其他姑娘动过真心!”

    他愤然吼出最后一句话后,猛然闭嘴,气喘吁吁地瞪着她。

    他向来随性惯了,旁人看他的眼光,对他而言简直比一阵风还轻还淡。但,只有她,绝对不可看轻他!刚才她提及季怜月之时,竟令他生出从未有过的不安。二师兄太过优秀,优秀到令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有些话他根本不会向人倾诉,现在却一股脑地对她说出。如果坦诚可以让她接受他,那么他愿意试着对她坦诚。

    未曾对别人动过真心吗?萧引的身影猛然闯入银霞的脑海之中。自以为隐秘、痛苦折磨了她一年多的感情,再次浮现。胸口的痛令她的目光迷离……是呀,她不如他,她曾经全心全意地喜欢过别人。

    “你这个笨蛋,能不能不要在此时此刻还去想着那个背叛你的男人!”看出她正想着旁人,公子夜但觉一股强烈的情绪轰入脑中,冲口说道:“在你眼里,难道我就如此不值一提?比一个抛弃你的男人还不如?”

    银霞只觉得心脏像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她根本没有拿他去与萧引比较,为何他要这样说她?她气得发抖,却倔强地说道:“对,我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喜欢他!怎样?”

    该死,说痛她了么?公子夜黯然合上双眼,也将苦楚一并掩住。

    他早就知道的,应该慢慢地、迂回地靠近她。为何还要不智地说出那般令她痛苦、也令自己难受的言语?以她的性情,就算被背叛,十几年的相处之情又怎可能轻意忘掉。

    他实在不该如此逼她。

    ……当他跳下蛛女的陷阱,拼尽功力救她,并为她挡下所有蛛刺之时,在那一瞬,他突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是如此喜欢她!喜欢到放下所有的聪明,选择了最笨的做法。

    话一出口,银霞已然后悔。

    他从来都是风轻云淡,即使旁人讥讽辱骂,也全都含笑带过。以前她还在气恼之时,扇过他好几记巴掌。如此羞辱,也不见他生气。然而今日,他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见他紧闭双眼,努力平抑情绪的样子,刚刚被他误解时的心痛,忽地化为对他的心痛。

    虽然与他相处不长,虽然他外表看似轻浮,但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她就直觉地信任他。

    他这样的人,是那般擅于伪装,应该很少对人说出真心话吧?

    明知他说话就是如此,为何还要在他好不容易表露一次真心之时,斤斤计较?

    刚才被他误解了一下,自己都会觉得难以忍受,可他却一直生活在别人的误解之中……

    银霞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屋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沉冷含冰男音说道:“唐姑娘带我来此,究竟有何急事?”

    “叫我婉儿啦。”唐婉儿欢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只听她对着屋内大喊:“三嫂,你猜我在路上遇到了谁?”

    银霞脸色一变:那是温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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