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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血红之花一点点压过冰霜白雪,莫小雨暗自焦急:糟啦!对方是名血毒人,四师兄手软了。
她仔细分辨着那一朵朵红花,忽然眼波流转,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观此花型,花瓣巨大,花色赤红,药典有载,其名血樱。你使的是落樱神剑,你应是曾向鬼医求医的落樱山庄二公子杨不丹!”
季怜月闻言仔细看去,不由惊道:“你真的是落樱山庄的杨公子?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交游遍天下,曾经拜访过落樱山庄,与杨不丹算得上是旧识。然而面前之人鬼气森森,哪里还是他记忆之中的翩翩公子。何况他曾见识过杨不丹所使的落樱神剑,正如诗中所云,“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那是如雪花般美丽洁白的剑法,岂似现在这般,不仅剑气赤红,招术亦是辛辣无比。
“不打了。”红衣人索然无味地长叹一声。
见他收势停手,徐绍风亦收起寒剑,跳出战圈。他盯着红衣人上下打量,“你就是那落樱神剑的传人杨不丹?落樱山庄乃是名门正派,为何你要与臭名昭著的血毒人搅于一处?”
红衣人取下面具,露出真容。本应年青秀美的面容,由于面色苍白透青,显得有些可怖。细观起来,他脸颊深陷,眼袋松驰,下巴尖长,占据小半张脸的大块暗斑更是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不祥之感。
将面具与手中长剑一起“哐当”丢弃,杨不丹满目落寞,“寒剑、季公子,今时的我已不配以落樱山庄为名。”
季怜月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杨公子,你为何落至如此境地?”
莫小雨观其面色,断其必然长期消化不良而且睡眠不佳,看来即使是武功一流的高手成为血毒人后也会备受折磨,付出巨大的代价。想了想,她道:“莫非你因为腿伤,被鬼医陷害成了血毒人?”
“谈不上陷害。”杨不丹嘴角泛起难言的苦涩,“此事说来话长。”
“杨公子,你就说出来听听嘛。”
“是啊,原因为何呢?”
见众人围来倾听,杨不丹缓缓开口,“想来诸位并不知晓,落樱神剑在落樱山庄内已有数代无人练成。我幼年之时无意中窥得门径,我父欣喜若狂,赞我为落樱神剑传人。此后十数年里,我于庄内日夜苦修,终于开悟剑道,练成神剑。”
“落樱神剑名不虚传。”徐绍风挑指称赞。
“不,徐少侠所见的并非是我家传的落樱神剑,而是后来我擅自改过的剑法。”杨不丹赞许地看了莫小雨一眼,“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我改过的剑法是以血樱为型,或许称之为血樱剑法更为恰当。”
“你为何要放弃家传的落樱神剑,而改为血樱剑法呢?”徐绍风忍不住问道。
“剑成之后,我负剑行走江湖,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因此结识了不少似季公子这般的英雄豪杰。每日里,我纵马江湖,快意恩仇,好不快活。”杨不丹言至此,含笑向季怜月拱了拱手。后者亦微笑还礼。
“然而,‘山樱如美人,红颜易消歇’,我祖上习得落樱神剑者皆逃不过如流星般一现而逝的劫命,我也未能例外。”随着话语,杨不丹的声音低沉下来,表情亦变得黯淡,“一日,我到得两湖之地,看见恶奴强占茶田,欺压茶农。我素喜饮茶,便上前助茶农们赶走恶奴。茶农们涕泪交下,拉着我诉说此地恶霸的种种劣迹。我听后气愤不已,收下他们送上的春茶,答应代他们向恶霸讨回公道。上门之后我方得知,那名恶霸竟然是江湖成名大侠‘一掌开山’战古北。那战古北表面豪气冲天,实则是名心胸狭隘的小人。他见到我后,便推说此事应以江湖规矩理论,激我与他在梅花桩上一决高下。我自负神剑大成,受激不过便登上他在庄内设下的梅花桩,与之比武。谁知战至中途,我脚下的梅花桩突然断裂,战古北趁机出手将我打伤,我因此掉下梅花桩摔断了双腿。幸好他忌讳我的落樱神剑不敢近身,我方能得以逃脱。见我伤重,茶农们却因惧怕战古北,不敢收留于我。我只得一面躲避战古北的追击,一路逃回落樱山庄。虽然保住了性命,我的断腿却延误医治,再难恢复。”
“原来这便是你与战古北一战的原委。”季怜月摇头轻叹,“江湖险恶,想不到战古北竟是沽名钓誉之徒。”
“那么你的断腿是如何医治好的呢?真的是鬼医所医吗?”莫小雨问道。
“你又因何会成为血毒人?”徐绍风也问。
看着他们,杨不丹苦笑连连,“回庄之后,家父为了医治我的双腿耗费万金,日日忧愁。忽有一日,他得到鬼医现世的消息。多方打探之下,终于在长安旧城内寻到鬼医的踪迹。家父带我前来求医。那鬼医言道,我伤及筋脉,延误医治,若不另辟蹊径,此生恢复无望。只不过此法有极大后患,问我可愿一试。我当时一心想向战古北报仇,更无法忍受一辈子成为残废,便一口应下。父亲尚在犹豫,我便劝他,我连落樱神剑都可学成,就算有何后患,也不足虑。父亲在我的劝说之下终于应允。我留在此地疗伤,从少量毒物开始服起,逐渐加大剂量,日夜忍受毒药的折磨。不过这些苦楚并未白受,慢慢的,我断掉的筋脉开始接合,更神奇地是,全身穴位移位,而且即使不动用内力我也有很大的力气。正当我暗自高兴之时,却忽然发现,每日演练落樱神剑之时,我再也不能似以前那般圆通随心。我只得将其加以改动,便成为今日的血樱剑法。伤好之后,我去找战古北算账,将他打得此生再也下不了床,让他也尝尝当残废的滋味。我得尝所愿,然性情却变得暴躁嗜血,若不继续食用毒物,就会神智不清,如同鬼怪。我不愿让家人看到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只能藏身于这终日不见天日的地宫之中。我夜夜对酒狂歌,纵风长啸,心中郁结无处消解。为何习得落樱神剑便要不得善终?为何行侠侠义,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江湖恩怨多是一言难尽,众人听后俱是唏嘘,却又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季怜月漫声吟道:
“尘世如潮人如水,江湖浊浪幻浮生。夜雨狂歌慨登峰,纵风长啸应者稀。何须世人颂盛名,且凭侠义仗剑行。
意气声中寻故我,恩怨深处觅侠情。丹心碧血填沧海,豪情义胆荡寒冬。休叹孤灯岁月短,万古正气尽可歌!”
这诗想来是他即兴而作,并不合辙押韵,但诗中汹涌豪傲的侠气却深深触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何须世人颂盛名,且凭侠义仗剑行。……休叹孤灯岁月短,万古正气尽可歌!”杨不丹垂头沉思,苍白透青的脸上显现出一抺难得一见的红润。
反复诵呤数遍,他忽然抚掌大笑,冲季怜月深施一礼,“多谢季公子开导。我辈仗剑行侠,自凭本心,何须世人传名称颂。我虽因习成落樱神剑,劫命难逃,却因此悟出血樱剑法,武功更上层楼。何况我大仇得报,此生也算了无遗憾了。”
季怜月见他扫去颓态,欣然点头。停了一下,他问道:“请问杨公子,鬼医现在何处?”
杨不丹看向椅车上的丁青山,目光中带上了然,“你们找鬼医是想为这位小兄弟求医吧?但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鬼医即使能医也只能将他医成似我这般的血毒人。我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样的话,你们可还要求他医治?”
莫小雨插口说道:“杨公子,我自幼学医,既然鬼医能够将你的双腿医好,必有借鉴之处。还望告之其所在。”
杨不丹“哦”了一声,盯着她打量了几眼,“可惜鬼医从不露面,我也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这怎么可能,那你又是如何被他医治好双腿的?”莫小雨一脸诧异。
“第一次与鬼医见面之时,他点燃一路灯火,把家父与我引至一处密室,并隔着屏风与我们讲话。后来,”杨不丹指了下蛐蛐,“所有的药品和吃食都是经由这个小家伙送来的。”
“如此说来,你应是知道鬼医居于何处了?”莫小雨转头看向蛐蛐,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对杨公子一口一个主人,骗得我们以为他是鬼医,这笔帐该怎么算才好呢?”
这个恶女人又来威胁我!蛐蛐梗着脖子说道:“我仰慕杨公子,愿意奉他主,你管得着嘛!”
莫小雨转动指间银针,瞄向他的脖子,“乖乖带我们去见鬼医,否则你骗我之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蛐蛐吓得缩起了脖子,朝杨不丹叫道:“你一代大侠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欺负我这个孩童?”
杨不丹袖手在旁,淡淡说道:“被鬼医医治了如此之久,我也很好奇他的真面目。”
莫小雨嘿嘿一笑,继续向蛐蛐缓步逼近。
蛐蛐四下看了看,见众人全都跃跃欲试,不由大感奇怪,“鬼医鬼医,神鬼莫测,江湖中人不都应该对他敬而远之吗?再者说,他手下可有不少血毒人,你们就不害怕吗?”
“别的倒也罢了,但是这毒呢,我最是不怕。”莫小雨一脸笑眯眯,好心解释的模样,“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结果一不小心,这药就吃多了。后来呢,什么药啊、毒啊的,对我全然无效。”
“我是天寒体质,对毒药一向有抗性。”徐绍风冷哼一声,长剑覆上一层冰霜,“血毒人么?刚才倒是遇见过几个,全被我和二师兄撂倒在后院里了。”
季怜月轻摇玉扇,玉扇发出一声清鸣,“此扇内含机关,可解百毒。何况血毒人为害江湖已久,鬼医既是始作蛹者,被我辈知晓,岂可放任不理?”
“我是来治伤的,本来就动弹不得,再中点血毒最多还是动弹不得。”椅车上的丁青山面无表情。
路小花见大家都表了态,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她道:“嗯,我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你们打架我只能看着,中不中毒其实都无所谓吧。”
杨不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季公子身边之人真是个个有趣!他本就年轻好玩,被季怜月解开了心结后,对之大为亲近,决定也来凑上一脚。
于是,他故作担忧地拍了拍心口,“哎呀,看来只我一人最害怕血毒了。倒不知我这个血毒人中了血毒之后,会有何等可怕的不良后果?”
你竟然同他们站为一处!蛐蛐气结地瞪着他。被瞪之人却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眼见别无它法,蛐蛐无力地耷拉下脑袋,“既然你们定要去见鬼医,就请随我来吧。”
众人跟着他走出大殿,重回曲折的地道。绕行许久,来至一扇隐蔽的石门之外。
蛐蛐在石门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小洞内拨弄了数下,只听得门内“咔咔”连响。待声音静止之后,他起身推动石门。
石门缓慢开启,石室显露于众人眼前。
季怜月领路在前,报名而入。他对徐绍风使了眼色,暗示其盯住蛐蛐,他自己则小心提防着那四名尾随而来的血毒人。
石门略狭,莫小雨与路小花推着椅车进入之时稍有不便,不过石室却足有十丈见方。只见其内装饰华美,数十枚镶嵌于黄金托盘中的夜明珠被安置于四壁,宛如灯盏般散发着莹润柔和的光芒。石室正中,立有一扇巨大的玉石屏风,将之分隔成前后两个部分。
杨不丹一见到那玉石屏风,便扬声说道:“就是此地!我初次来此求医之时,正是于此地见到的鬼医。”
他来此多时,鬼医却一直神龙不见影。现在人多势众,他又自恃艺高,便飞身掠至屏风后,想要先众人一步,看清鬼医究竟是何模样。
季怜月抬手阻止,却被他侧身闪过。
片刻后,只听屏风后的杨不丹奇怪地说了句,“怎么没有人?”,随后传来“叨叨”两下敲击之音,紧接“嗖嗖嗖”劲风响起,杨不丹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杨公子!”徐绍风立觉不对,抽剑急掠过去。
巨大的屏风后,摆有一套做工精美的石桌石椅,以及堆放杂物的矮几矮凳。此刻,杨不丹正瘫倒于石椅之上,全身被密密麻麻的小箭钉中,鲜血淋漓。
却原来,他见室内无人,便飘坐到石椅上,随手敲了两下石几。孰知腰间一紧,石椅两侧突然弹出铁环,将他卡于椅上。与此同时,石椅上方的天花板处,射下无数小箭。小箭精钢所制,三寸来长,射得毫无征兆。他连忙身体后仰,双脚蹬地,欲踢翻石椅躲避。岂料石椅竟与地面牢牢接合,他一蹬之下,竟是纹丝未动。事发突然,随身长剑又被他弃于大殿之上,并未捡回。徐绍风赶到之时,他已被乱箭穿身,药石无医。
“真想与你痛快地打上一场啊!如果我没有成为血毒人,那该有多好……”杨不丹望着手足无措的徐绍风浅淡一笑,叹息几不可闻,渐至再无生气。
“我也想完整地见识一番你独创的血樱剑法啊。”徐绍风难过地垂下了头。
江湖之上,每一位学有所成的剑客无一不是经历了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苦修。随着杨不丹的殒落,无论是那美仑美奂的血樱剑法,亦或是那传说中的落樱神剑,此生怕是再也无缘一见了。
众人随后跟来,看到杨不丹的惨状,尽皆恻然。
“不好!”季怜月与莫小雨同声叫道,只听石门“嘎”地一响,轰然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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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真:
樱花的花语是生命、幸福、热烈、纯洁、高尚和精神之美。一说为爱情与希望的象征,代表着高雅、质朴纯洁的爱情。
据史书记载,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樱花已在中国宫苑内栽培。到了唐代,樱花更是普遍种植于私家庭院。当时万国来朝,日本朝拜者将樱花带回东瀛,并发扬光大。时人提及樱花,便会联想到日本,却不知此花曾遍开于盛唐庭院。
聊以记之,以慰盛唐樱花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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