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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风雨之端 第二十一章 人如柴刀人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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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贼纷纷退去,众护卫见顶梁柱罗谷身死,胆气尽丧,根本不敢阻拦。

    应觉从马厩牵出黑雪,离开营地,循着他们离开的痕迹追去。

    营地里留下了太多具尸体,有护卫,有马贼。

    而营地一角,那个一路上跟应觉言笑晏晏的少年车夫手握柴刀,浑身颤抖。

    在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一具蒙面人的尸体。尸体身上满是伤痕,严重却不致命,致命的一击在他的胸口,被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少年手中柴刀鲜血淋漓。

    ...

    片刻前。

    营地中喊杀震天,少年车夫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少年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这种事。

    一路上他的心思全在初次单独驾车如何才能稳稳当当不出任何差错上,偶尔也听应觉给他讲一些流传甚广但他没有听过的侠义故事,然后开始憧憬幻想自己就是那路见不平斩不平的大侠。

    即使是听到罗队长在晚饭后宣布了会有敌人来犯这个消息,少年也不以为意,他跟商队走货好几年,遇到剪径毛贼的次数也不少,哪次不是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何须他一个小车夫来操心。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他在睡梦中被喊杀声刀剑声惊醒,本来打定主意呆在帐篷里的他,在见到帐篷顶被胡乱一刀劈去一半后,怪叫一声便窜了出去,看到他的贼匪也不介意顺手砍了这个小子,少年手脚并用一顿乱爬,堪堪避过几次随手攻击,别人也没有深追,少年赶紧摸到临近马厩的角落,躲在一堆大箱子背后。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少年对自己说,声音和身体一同颤抖。

    突然一个人影踉跄着撞了过来,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是那些凶恶贼人中的一员,只是这人似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浑身尽伤,撞入这角落便有些站立不稳,只得勉强驻刀撑地。

    那贼人一眼就瞥见了面露怯色的少年,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现,提刀便斩,却因深受重伤而行动迟缓,少年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惊恐,紧盯着那把落下的刀,全神贯注,在落刀方位已定之时就地一个翻滚,勉强避了过去。

    这衣衫破损、身上四处淌血的蒙面人虽本性凶残,可也在一刀斩在空处后力气用尽,一时间竟提刀不得,少年连滚带爬地逃到一边,狼狈无比。

    贼人转头望他,弃刀徒手缓步而来,少年脚下一退,却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慌忙向后爬动着,才消几步,背却已抵墙,营地临时的车墙。少年绝望之际,撑地的手突然摸到一物。

    是一把柴刀,喂马劈柴的柴刀。

    粗糙的木柄摸起来不是很舒服,少年却感到格外熟悉。

    贼人见少年停下,直扑过来,少年握住这些年不知握过多少时日的柄,想起营地里发生的血战,他心脏剧烈跳动,骤然举刀。

    那一瞬,少年闭上了眼,见不到自己刀,只感觉它似乎刺穿了什么。

    然后一股温热浇灌在他脸上。

    少年舔舔嘴唇,有点咸。

    重量压在少年手臂,他不自觉松开手,“当啷”一声,柴刀掉在地上,少年睁开眼,见得一具满是鲜血的尸体歪倒在地,顿时神情滞住了。许久,少年蓦地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涕泪横流,混合着那贼人伤口喷涌出的鲜血,甚是狼狈,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俱是那贼人满脸血污死不瞑目的可怕模样。

    “我...我该怎么办...”少年低声抽噎着,胡乱抹了一把脸,第一时间想起的竟是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护卫。

    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遥遥传来撤退的呼声,少年稍微冷静了些,捡起地上柴刀,血迹也不擦,就将其小心翼翼地用布带系起,负于背上。少年做好这一切后,再看向蒙面人的尸体,眼中忽然绽放出惊人的神采。

    他径直扑往地上尸体,双手在其衣衫内快速翻动,很快少年便找到了什么,他缓缓将其取出,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是一本旧书样的事物。

    来时车上少年虽与那佩剑年轻护卫倾诉良多,可也不过是少年心想十之一二,旁人哪懂他心中真正的热忱?

    少年摊开右手手掌,掌心是用木炭写就的两个字,谈不上多漂亮,却也端端正正,这是他听了那个和邻居家大哥哥一样的护卫讲的一个故事后,模仿里面的一个大侠,在手心写上自己的名字。

    吴琚。

    若我能习武,定无悔无惧。

    这个向往江湖的单纯少年将蒙面人身藏的并不高深的武学秘籍珍而重之放入怀中,紧接着,少年挺直了腰杆,如他背上柴刀。

    ...

    马贼于这一役中丢下了不少尸体,但人少,马不能少,他们在离开时将失去了主人的骏马也一并带走了。

    这年头,马比人贵。

    应觉循着奔马离去的痕迹远远缀在这些马贼后面,就像这些马贼起初对商队做的那样。

    记得小时候,张老头经常教他一些看起来很没用的东西,贪玩的应觉连私塾课都不愿意上,哪里肯去花时间记这些无趣的东西?于是在每日傍晚的问答过后,总等待着张老头的一顿饱揍。到后来,他不得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记下来,期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搞得他当时甚至以为张老头就只是想找个由头多揍他几顿。

    直到今天,应觉才明白这些当初自己视为狼虎避之不及的东西真有用武之地。

    不论是地理图志、风土人情等基础知识,还是奔马、游猎、追踪、隐匿等偏门知识,应觉都有涉猎,虽说大都不精,却能实用。

    此时应觉已脱下护卫制服,换上了自己的白衫,毕竟现在是单人行动,没必要让无关人员也能一眼得出自己的身份。追踪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在山中追猎动物和追杀敌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但这群马贼根本没有隐藏痕迹的意思,况且追踪算是应觉所掌握的杂学能力中很精通的一项,足以紧紧咬住马贼尾巴。

    应觉边观察道路边驭马而行,据他判断,他只稍稍落后马贼一筹。

    追袭许久,东方天边微微发亮,地上马蹄印凌乱起来,同时也越变越浅,应觉抬头稍稍四顾,便有所明悟。他停步下马,牵马就地寻了处水源,把它拴在一边,任由马嚼草饮水,接着应觉再复回到路上,顺马蹄印于茂草中独身前行。

    果然,没走多远,应觉便发现前方有一简易营地,营地口一杆血旗迎风招展。

    应觉坐在一大树粗枝上,透过浓密的树冠遥望营地,能隐隐看见那血旗的临时营地里正在生火煮吃食,应觉见状,也掏出水囊干粮坐在树上就吃喝了起来。

    才半夜奔袭,还远远说不上累,只是此时若不填饱肚子,或许待会就没这个空闲了。

    吃饱喝足后,应觉仍隐于树冠中遥望。半晌,营地里人影起起动动,收拾帐篷包裹似准备离开,这个一身白衫沾满灰尘的年轻护卫却不动声色,直到众马贼包括岗哨皆离开一炷香左右,这才下树上马,循迹而行。

    不多时,地上的印迹有了变化,本来如一线的马蹄印,此刻却分成了两波,一波往荒原而去,一波往西南而行,应觉翻身下马仔细端详,他们竟分道扬镳了?往荒原的马蹄印多而杂,显然是大部队,而往西南方向的蹄印稀少,仅寥寥数骑而已,但在这数骑中,有那刀鬼——他的马较之其他马贼高大神骏不少,很容易辨认。

    应觉抬头望西南,西南是永歌。

    血旗这个似山贼似马贼的组织应觉之前便从罗叔那儿略微了解过,他们盘踞于离州襄南县那边的荒山野岭,但又不像寻常山贼那般只占道收买路财,而是经常会“越界”,例如这次劫离平商队就已出其领地数百里,地上通往荒原的马蹄印应该是要回襄南,可那数骑去向永歌意图何在?

    应觉扬鞭,策马追去。

    得知了刀鬼的目的地后,应觉就没必要在半路拦截了,等回到了永歌,就相当于到了自己的地盘,那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掌握追踪技巧的人能从踏土蹄印的深浅与距离大致看出马匹速度几何,应觉自然也能,他控制住自己马匹的速度,始终与目标保持着一定距离,避免直接碰上前面数骑,那几骑马贼再如何小心谨慎,也无从料到竟有人如此追寻而至。

    道旁林子渐多,应觉观蹄印,一直无停止迹象,照这种不知疲倦的跑法,商队近半旬才能赶到阳崇的路程,或许他们七八天就到了。

    才出永歌便要回?张老头会不会很失望。应觉自嘲。

    尘土飞扬间,几匹快马奔驰而过。

    前方那几骑却并不是应觉预料中的寥寥数人,而是仅有一人独行。

    刀鬼坐于一头神骏大马背上,若风驰行,身后还跟着几匹略逊一筹的骏马,马背空无一人,每至座下马匹稍累,刀鬼就换马骑乘,力求极速。

    刀鬼毫不担心自己行迹暴露,有人追逐又如何?能快得过我么?待刀鬼到了那片富饶森林外围的村镇,即使别人赶上也来不及了。

    因为在那儿,刀鬼要用怀里刚抢到的东西,为他,以及他的兄弟们,去谋得一生荣华富贵。

    思绪至此,刀鬼身体还有些微微战栗,他实在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还记得约摸在十天前,刀鬼回到山寨中属于自己的屋子,刚一进门,他便发现桌子上多了什么东西。

    他过去一看,是一张寻常纸片,上面写满了端正中透着一股奇洒意味的蝇头小楷,别看他先是农民再是贼首,刀鬼还真识字,细细阅读,刀鬼脸色变了又变,里面写到不少他自认为无人知道的隐秘,然后向他提出了一场交易。

    以一个未知的东西,换上一场滔天富贵。

    像他这样残忍多疑的人,本不可能相信别人的字据约定,但以那位之口说出的话,刀鬼不得不信,不敢不信,不愿不信。

    到了永歌后,他的贼首生涯就该落幕了。

    一整天追击,斜阳将落。

    一匹矫健的雪白大马背上,看上去颇像个游侠的佩剑白衫年轻人眉头皱起,他发现他有些跟不上对方了,那几名马贼的速度有些不正常——他们从不停歇,连慢下来的时候都极少,但他的马匹需要休息,自然而然地就拉开了距离。

    应觉略一思量,便大致想明了情况,先前还担心与速度过快跟马贼撞上,真是多虑了,前方应只有一人,带数匹快马轮换骑乘,才能保持如此迅速不变。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急躁,该休息就休息,该吃喝就吃喝,甚至还有空去溪边清洗了下自己衣衫。

    是夜,应觉再动身,明月昂首,周围几点繁星时隐时现。

    地上白衫,白如天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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