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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拂过,东方泛起鱼肚白。
车轮的轱辘声与骏马的嘶鸣回荡在晦暗的原野中,镖队沿着道路逐渐远去,只余下火堆燃尽后的柴薪,以及逸散不见的缕缕青烟。
昆州与离州相邻,同为中原西南之地,与昆梁山前的路上相比,景色倒是没多大变化,甚至更加荒僻,原野与矮林层层接壤,丘陵高耸起伏,向目不可及的远方绵延,一眼望去,除了碧色还是碧色。
这一路风尘,个中滋味若不是亲身体会,实在难以言说。
确实是应了当初吴定安帮主所说,运送不值钱家什物件的镖队并不会有劫匪动心思,路途上毫无波折,经历了这么些天枯燥乏味的长途跋涉,加上周镖头传授的过来人经验,应觉心境已是没了多大波动,在镖队赶路时,他便整天呆在车厢内,感受着车子晃荡,就如在那永歌隐秘山湖的小船中一般,安静悠然。
此等环境,最适合修习了。
不论是水磨工夫地修行内气,还是脑中冥想观剑,都能够在消磨时间的同时提升自己,不过可惜的是,那日在昆梁镇杨家大宅与罗姓杂役的一番对话过后,再也没找到机会交集一二,每次稍一靠近,便是冷眼相对,话都说不上,讨教剑法更是无从谈起,让他只得在冥想时将那青红剑光观想了一遍又一遍。
就这样,白天修习,晚上扎营,日子一天天重复过去,不消两旬,镖队便到了下一个落脚点,昆州州城,柳城。
...
柳城虽为昆州州城,却是个宁静安谧的小城,不比离平城那般繁盛喧闹,镖队缓慢而有序地进了城去,不掀起一丝波澜。
和离平商会一样,这类有一定规模的商会镖局,在许多城县都有着驻点,柳城自然也不例外,车队一行穿过青石街道,停在了镖局后院中。
终于到了。年轻杂役走下马车,望了眼尚晚的天色,心里暗暗盘算。
算上在昆梁镇滞留的时间,到这儿花了约莫两旬光景,按镖队这个速度,接下来过曲州,渡陵江,入蜀中道,怎么也得立夏了,等到江南道,最炎热的时节都过去了大半,而要横穿整个江南道去淮南,这段路途比起前者只长不短,并且江南武风繁盛,行走江湖糟心事儿多得很,再想隐藏身份也不会太容易。
看来,那人已经注定将要回到晏家掌握大权,自己追赶远远不及,不过想想也对,那人百般算计夺取了晏家大少的身份,又怎会给棋子翻盘的机会,即使饶了自己一命,恐怕也不过是借这双还能挥得动剑的手给鬼骨多造成一些麻烦罢了。
以那人先前的作风来看,恐怕这柳城也难得安宁啊。
罗庭不禁轻吁了口气,待马夫们将马都牵走照料后,将马车货物都整顿好,做着一些杂事的同时,下意识向周遭瞥了一眼,这回他没有看到那袭熟悉的白衫了,估摸着是在自己这儿碰壁了太多次,已失却了来打交道的心思。
这样最好。
同鬼骨作对不是儿戏,晏家与其原本的联系并不如何深厚,在当年八大家破灭后,明面上的罗晏两家与鬼骨就已井水不犯河水,很少往来,全靠后来和白七的交易,他对这个神秘的消息组织才算是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想来,那人应当在叛逃前就对鬼骨暗中下了手,否则哪来这些怎么看都不是他一介灰能有资格知道的隐秘消息,除却最高的“黑”之外,之下白与灰的行动方式、据点运作、包括一些惯用手段等等,在那人眼中都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见,这些了解也伴随“白七”这个身份来到了他这里。
可即便如此,在永歌镇拼命杀出重围不说,光论离平城的两帮争斗,始终隐藏于暗处的罗庭每次算计与行动都须提心吊胆、万分谨慎,丝毫不敢出半分纰漏,更别说是无关的局外人了,一旦牵扯掺和了进来,再想脱离是难上加难。
脑中思绪纷乱扰动着,却并不影响他手上动作,不一会儿,罗庭便迅速收拾完院落和车辆的杂物,手脚麻利得很,落在最后才进镖局。
任谁也想不到,就在一两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刚进入后堂大门,便看见屋内一角聚了一堆人,罗庭迈步走近,却是随镖队同行的那几名杂役,正“哼哧哼哧”地搬着一个大箱子,那箱子约莫有半人高,乌漆麻黑的毫不起眼,完全不似有多重,然而几人浑身吃奶的劲都似使出来了,也才一抬一停,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哎哎,罗小兄弟你来得正好,快过来搭把手。”一名中年杂役见着罗庭过来,顿时眼睛一亮,连连招呼道,“我们要把它搬到院子里去,你力气大,肯定抬得动。”
很显然,尚在离平城时,罗庭那不符合身形的力气便给了这名杂役很深刻的印象。
罗庭应了声,小跑来到漆黑箱子边,身体前屈膝盖微弯,双手勾在箱子底部,略一发力,眉头一挑道,“这什么东西?”
一人回道:“我问过了领事,说是前几天接的一个镖物,要送到巫州去,据说花了不少价钱,嘱咐越快越好,我们镖队正好也要运送长史大人的物件去巫州,经过这儿,于是便叫我们顺道一同带去。”
说着,几人一齐发力,有了罗庭的加入,这大箱子倒是稳稳地抬了起来,几人缓慢搬到了后院,寻了辆队列最末尚未装满的车,“砰”地一声放在后箱,杂役们都是大喘了一口气,甩了甩酸痛的手,包括罗庭也装作一副费力的样子,擦了下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眼中却露出一丝疑色。
这箱子着实重得有些离谱,若换他一个人来,凭他那孱弱的身子骨,不用上几分内气还真没法子。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那名打招呼的中年杂役凑过来,悄声道:“我跟你说,先前搬我就在想到底是个什么镖物,就偷偷从箱子缝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罗庭配合地笑道。
“我定眼一瞧,嗨,就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边好像还刻着字,黑咕隆咚的看不太清楚,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中年杂役满脸奇色,“你说无聊不无聊,花了大把银子,就为了把一块破石头运好几百里,果然,那般有钱大人物的心思,不是我等能揣测的。”
“说不定那人是看中了这块石头的样貌,打算放在自家后院充当假山呢。”罗庭随口笑道。
“说不准说不准。”中年杂役呵呵笑着,以他不过普通人的眼力,自然看不见面前这年轻人眼底的异样。
大石头?
这等不寻常的事,罗庭第一时间便心生警意,但他面上并无甚表现,与周遭几人谈笑自然,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同去用了晚餐后,这才各自回房。
屋门关上,罗庭眼神顿时一凝,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下意识就将其与总是暗中下绊子的那人联系到了一起,如那名中年杂役所言,哪有这么无聊的人,专门押一块石头去巫州,银子多了花不完吗?还好巧不巧正好在他这支镖队来临之际,就如特意送上来的一般。
“有必要去看一眼。”罗庭无声低语,杂役房便是靠后院,他轻轻推开木窗,一跃而出,外头正值夜色,一轮皎洁弯月挂在夜幕中,映出小院里车辆的轮廓。
相邻房间的窗口亮着灯光,罗庭蹲伏下来,矮身一步一步移动着,避免被房里的人看见,他悄然而迅速地到了放在箱子所放的马车处,上了车厢,掏出一根火折点燃,同时另一手张开虚握住跳动的火苗,使光只照亮眼前这一小方地,不扩散到夜空中去。
半人高的箱子通体漆黑,材质就是普通的木,罗庭掀起箱盖,伸手举起火折探了进去,只见里头静静躺着一块近半人高的大岩石,岩面粗糙,形状十分寻常,去山林间随便逛上俩圈都能见到十块八块差不太多的,他摇摇头,将火折凑得更近了些,寻找起中年杂役所说的“刻字”。
很快,罗庭便在石头的另一面寻到了一排形似字体的凹陷,他擦了擦石屑,定睛望去,却蓦地愣住了。
其上有五个字:
“离平,柒,叁贰。”
没头没脑的几个字样,随意地刻在了岩石表面,笔画潦草简单,寻常人见之只会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然而罗庭、或者说,任何一位离平商会的本家成员站在这儿,一眼便能看出其中蕴藏的意义。
“离平”二字,代表离平商会,而后面三个字,则是商会内部的商货存放编号,很显然,这行字指的是离平商会中的某样货物。
年轻杂役熄了火折,将一切恢复原样,下了车厢来到小院中,望着天上的月,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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