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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赶了一天的路,齐霄他们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京城临安。
进了城,他们来到一座大宅子门前。
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份很不简单。他是刘通的弟弟,“狂刀”刘进。
刘通死后不久,刘进就离开了襄阳,只身一人来到京城卖刀谋生。
后来,他遇到了同为江湖人的王飞。王飞和赵殿帅关系不浅,在他的引荐下,刘进入了殿前司,当上了教头,也算谋得了一份差事。
刘进在临安住了整整两个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觉得自己过得很舒服。
但现在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此时,他正在庭院里练刀,忽然听见有人正用力地敲门。
从他住进这里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是这样敲门的。
所以,他当然没有去应门。
刘进握着刀,翻过墙,绕到前门,正好看见两个人。他们一个正用力地敲着门,另一个则躲在几尺外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
刘进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他们要对自己不利,只要轻轻敲一下,足够让他放松警惕。但他们似乎没有这样想,难道是有什么非要让自己出面解决的理由吗?
刘进决定试一试。他想先给敲门的人来一刀,如果不小心把他砍死了,也总比被他砍死来得好。
天色还早。齐霄依旧在敲门,他不相信里面的人会睡得那么死。就在他想要再敲一下的时候,他听见门内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怒吼声。
“别敲了!再敲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敲开了!”
一道刀光从齐霄的身旁闪出,逼得他翻身退了好几步。
刘进出刀奇快,但他说好只出一刀,绝不会再出第二刀。不管齐霄有没有反抗,他都不会改变。
“阁下可是狂刀刘进?”齐霄稳住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是刘进。”刘进收起刀,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齐霄拿出了一封书信。“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刘大侠见谅。这是舅舅临终前写的手札,他要我转交给大侠,还请过目。”
“舅舅?”刘进接过书信,看着里面的文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舅舅是王飞?”
“是。”齐霄点了点头。“我是他的侄子,庆元府厢军都头齐霄。”
刘进看完书信,轻叹一声,对齐霄说:“跟我进来吧。”雪姬看见齐霄招呼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都头。”刘进边走边说,“能躲过我的刀,身手也不错。”齐霄苦笑:“都说大侠的刀能把人变成鬼,万一我没能躲过你的刀,那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变成鬼了?”刘进的回答很干脆:“你若是变成了鬼,我就把你丢进火盆里烧成了灰,再让旁边那个姑娘抱着你投江自尽,体会一下不懂规矩的下场。”
齐霄坐在刘进面前,拿起茶杯,小嘬一口。“我来找你,不单单是为了舅舅。”
“你还有什么事?”刘进也喝了口茶。
“我想来问你,你的哥哥刘通那天是怎么死的?”
刘进起身,看着窗外,半晌才转过头来。“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喝酒喝太多了吧。你也知道我哥这个人争强好胜,就连喝酒也不愿输给人家。”
“喝酒喝太多真的会死人吗?”雪姬忍不住发问。“我听说他死的时候正在方便。”
“阿雪”,齐霄打住雪姬,朝她摇了摇头。
“无妨。”刘进摆了摆手,“这件事早就在坊间传开了,说出来也许舒服一些。”
齐霄接着问:“他喝多了,一个人解手很不安全。你是他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跟去照顾他?”
“不是我不去,是他不让我去。”刘进沉下脸,语气变得冷淡。“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齐霄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以前他都是选择用叹息的方式结束和别人的对话,现在他决定开口追问下去。“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秘密是什么?”
“他其实不会喝酒。”刘进说,“喝多了就会吐,但要吐的时候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就算是我,如果劝他少喝点酒,他也会骂人。”
“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们,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听了齐霄的话,刘进忽然笑了:“这个秘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知道它的人多的连我都记不得了。”
“前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雪姬又一次忍不住发问。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姑娘,你和齐都头是什么关系?”刘进现在也对雪姬感到好奇。
没等雪姬回答,齐霄就先开了口:“她是我的内人。”
“谁是你的内人?”雪姬皱起眉头,虽不好看,但很可爱。“别以为我是外邦人就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只能算情人。”
“谁说内人一定就得拜过堂、成过亲才算?”齐霄笑得很开心,“你跟定了我,就是我的内人。”听完这话,雪姬的脸登时红了。
齐霄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你们那晚和源义真坐在一起。那天来的客人多吗?”
“客人来的不少,但和源公子坐在一起的却没有几个。”
“除了你们,还有谁?”
“别的我记不太清了,但有两个人我还是记得的。”
“他们是谁?”
“一个是松溪县的何县令,还有一个是源公子身边的大美人,名叫奈奈。”
听到奈奈的名字,雪姬的心跳的很快。齐霄按住她的手掌,沉住气问刘进:“你哥和源义真有什么过节没有?”
“没有。”刘进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源义真似乎对我的哥哥挺有好感。哥哥就是在马会上被他送了一匹价值万两银子的宝马后高兴极了,这才应了他的邀请,参加了那晚的宴会。”
“你哥去世后,源义真是不是带着那位美人走了?”
“没错。他们大清早就走了。”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刘进摇了摇头,“哥哥死的突然,我当时伤心极了,顾不上别的事情。”他忽然又问齐霄:“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哥哥死在源义真的手里?”齐霄默然。
“如果你真是这样怀疑的,那你就错了。”刘进说,“哥哥一生光明磊落,除了和万马堂有点过节之外,从来就没什么仇家。”
“万马堂?”齐霄瞳孔一缩,“你哥和他们有什么过节?”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过节。”刘进淡淡地说,“哥哥在武林中很有威望,万马堂的大堂主百里驰知道后想推他做武林盟主,但他一直不肯。”
“武林盟主号令群雄,这么美的差事你哥为什么不接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刘进叹息说,“话说回来,那万马堂见他推辞,似乎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我想今天我也似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齐霄起身,抱了抱拳:“谢谢你,刘大侠。等我办完差事,一定再来你的府上叙旧。”
“这就要走了?”刘进忽然也抱了抱拳,“如果你现在要去找源义真算账,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但你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我不送你点有价值的东西,就对不起你的舅舅了。”
“刘大侠客气了。”齐霄说,“你的东西,恕我不能收下。”
“你一定得收下。”刘进说,“它对你来说,真的很有价值。”
“那好吧。不知大侠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又来这套。”齐霄叹了口气,“先说坏消息吧。”
“你要找的源义真此刻就在京城里。”
“那好消息呢?”
“我知道源义真住在哪里,而且我还知道可以让源义真后悔一辈子的人就是你。”
(二)
临安城外,西子湖畔,坐落着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的屋子。
屋子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听梅小筑。
梅花是用来看的,就算不是看的,也是用来闻的,不可能是用来听的。
源义真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就连给屋子起名字也是这样。
对于花,源义真有自己的喜好。
春天,他最喜欢的是开在西子湖畔的梅花。
野太郎说源义真是个怪胎,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东瀛人,在早春的时候没有人不等着樱花竞相开放,而源义真却宁愿折下一枝只开在中原的梅花放进屋内精致的瓶子里孤芳自赏。
和往常一样,源义真盘着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修剪着摆在面前的一束梅花。
这时,外面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公子,万马堂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女管家轻轻地推开门,示意金之焕入座。
金之焕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源公子好雅兴。”
“金总管,在我这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源义真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昨天你们突然送我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和齐霄有关系?”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源公子啊。”金之焕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批货和你们室贺岛主也有关系。”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不知你们室贺岛主这次请我们入关运这批货是为了做什么吗?”
源义真不会不知道室贺谦要这批银子做什么。
金之焕接着说:“万马堂开销甚大,但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后患。”
“你们这次办的就不错。”源义真让女管家给金之焕倒了杯酒。“金总管,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我要没猜错,你们是觉得这批银子很扎手,一时不方便运出去,而我又是岛主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放在我的府上,才能万无一失吧?”
金之焕笑问:“公子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可有心动过?”
源义真冷笑:“我本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你们到时候要拿回去,我保证一两都不会少。”
金之焕陪笑:“公子,我们这件事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他笑着问,“室贺岛主是不是想让你替他除掉一个官府的人?”
源义真说:“是。”
“他是不是叫齐霄?”
“是。”
“现在这个齐霄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金之焕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背上了黑锅,小王爷要他三天内把银子追回来,但银子要是放在你这里,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追不回来。”
“金总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派出了两位高手,以他们的实力,杀掉一个齐霄绰绰有余。”
源义真浅浅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金总管,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替他们二位收尸吧。”
“这不可能!”金之焕大叫,“我派出的高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源义真的语气依旧冷淡,“他们低估了齐霄,这可是很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我说的对不对,野太郎?”
“我同意你的说法。”窗外那个叫野太郎的人飘然而入。“收尸这种事就不用劳烦金先生了,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可惜这个背黑锅的齐霄现在还活着。”源义真叹息说,“我只希望他的死期能比我早一点到。”
“放心吧,源公子。”金之焕说,“我又请来了一位高手,他神通广大,绝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
“但愿如此。”源义真说,“齐霄要是还不死,我就让野太郎替你收尸了。”
(三)
源义真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点缀着红梅。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女子迷人的身姿清晰可辨。
她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来服侍您。”
源义真笑了。对他来说,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更让他感到真实。
慕容楚楚走了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袒露着膀子,投到源义真的怀里。
她喜欢服侍男人,特别是像源义真这样既有美貌又有金钱的男人。
“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美酒。”
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源义真的心里在叹息。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他还想拥抱美人时,美人却从他的怀中滑走,站得远远的。
“美人,你……”源义真起身,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异常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浑身上下冒着冷汗。
“怎么样,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慕容楚楚露出了媚笑。
“你居然在酒里下毒!”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是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必须死。”慕容楚楚媚笑着说,“你若不死,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源义真强忍着疼痛说,“你也是万马堂的人?”
“不错。”
“你们的银子在我这里,我若是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着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慕容楚楚笑得更甜了,“银子是给你们岛主的,按照约定,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
“对,就是三成。”慕容楚楚说,“三成就是六十万两,已经算不少了。”
“那齐霄呢?还有官府的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去追究吗?”
“源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楚楚说,“官府已经发出了悬赏,谁要能找回这批镖银,谁就能得到四成的赏金。至于那个齐霄,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幌子,因为我们一定要让你认为我们是要让他来背黑锅,这样你才会中计。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这样对你。毕竟你们室贺岛主许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好像特别想要一大笔的银子,还想分给我们一些。你曾经是个武士,深受东瀛国幕府大将军器重,身价应该也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你家里的那些宝贝也许就是我们的了。怎么样,源公子,我们这件事做的漂不漂亮?”
源义真看着慕容楚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源义真笑着说,“我喝下了你用断肠草精心配好的毒酒后,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慕容楚楚的表情变得僵硬。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毒?”她问源义真。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
“谁告诉你我喝的酒里有毒?”源义真冷笑,“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慕容楚楚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用。”源义真抚摸着慕容楚楚娇嫩美丽的小脸,“如果齐霄死了,这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依旧在我的手上,那么连你也要属于我。”
(四)
齐霄没有去找源义真。
就在他来到临安的次日,孙不忘找了上来。
孙不忘就站在齐霄的眼前,静静地看着他。
和上次见到齐霄时一样,他又把自己伪装成跛脚道人。
齐霄当然会觉得有点意外。他开口问孙不忘:“前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京城?”
“我虽然看不见,但自从上次你我见了面,你的行踪我就了如指掌。”孙不忘说,“想不到你就是齐思远的儿子。”
齐霄保持着沉默。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不忘的目光慢慢地移向齐霄的手,落在他握在掌中的那柄宝刀上面。
“你拿的是什么兵器?是不是你爹留给你的辟邪刀?”
“是的。”齐霄语气坚定。他没有否认,因为自从他得到辟邪刀以后,他就一直以此为荣。
“我知道他迟早会把这把刀留给你。”孙不忘说,“你得到了它,却为什么一直不用?是不是因为你害怕别人知道你是齐思远的儿子?”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逼我用出辟邪刀的对手。”
“既然你现在准备用它,不妨就先用来对付我。”
“对付你?”齐霄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孙不忘冷冷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正常人,而你爹就是因为把我当废人来看结果含恨而死,你还会不用它来对付我吗?”
听了这话,齐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反手一扭,将刀刃对准了孙不忘。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变成废人。”
“你最好这么做,否则我会让你们父子俩在黄泉路上相聚。”孙不忘的声音就像他的剑锋一般冰冷,“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你拿起了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齐霄看见过孙不忘的出手,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击败这样一位高手,但现在他一定要获胜,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
这一次,轮到他出手了。
齐霄用的是一种很怪异的手法,短短四五步,刀的方向就已经变了两三次。
这种诡异的刀法,是他从殷默送给他的一本剑谱中学到的。
那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剑谱,刚拿到手时,齐霄还是拒绝的。
殷默告诉他,想要驾驭这柄世间独一无二的辟邪刀,没有它是行不通的。
齐霄花了两天两夜学习这本剑谱,并把父亲教给他的刀法巧妙地融合进去,最终他成功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孙不忘似乎早已知道齐霄刀法的变化,所以他选择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招架抵挡。
齐霄的几次进攻都被孙不忘挡住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废了吗?可笑。”孙不忘刚说完,便一拳打向齐霄。
齐霄退了几步,用刀勉强支撑住身子。他忽然笑了笑:“孙前辈,你好像对辟邪刀的招式很熟悉。”
“我当然熟悉,要不你爹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上?”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来点不一样的招式。”齐霄说完,反手握刀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手法不再怪异,劈砍的部位也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
这种手法绝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却能在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有些情况下,对一件事太熟悉还不如不太熟悉来的好。
齐霄这一刀虽然勇猛,但破绽也大,孙不忘如果及时出手,很有可能先行一步把他杀了。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当他想要挥起剑来招架的时候,一股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和他的身子永远分离了。
纵横江湖的一代传奇剑客,竟落得如此下场。
齐霄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反而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我爹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说过了,一旦拿起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孙不忘用惨白的脸看向齐霄,却面带笑意,“我知道你爹是个是非分明的好汉,但你爹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他帮助了杀害我师父的凶手,还杀死了我的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敬佩他,但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你们之间的仇恨,我并不关心。”齐霄拿出一个木药瓶,丢给孙不忘。“你杀了我父亲,我断你一条腿,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
孙不忘把瓶子里的药弄碎后敷在断膝上,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断了我这条腿,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孙不忘笑着说,“以前我为了不被别人杀死,不得不装成一个废人。现在我真的成了废人,别人就算战胜了我,也不会把我杀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杀人没什么光彩。我终于可以过几年太平日子了。”
“前辈,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既然你也已看透,不如放下怨恨,和我交个朋友?”
“你想和我这个老头子交朋友?”孙不忘闭上眼睛,语气缓慢,“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
“你能等着我活着回来?”
“只要你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源义真,那我自然也能等你活着回来。”
齐霄长叹一声,从孙不忘的身边离开。
他相信孙不忘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但他自己却没有把握,面对源义真,自己的生死,似乎只能由天命来决定。
在前往源义真居所的路上,齐霄听见了磨刀老人的吆喝声。
他拿出自己的刀,大步走到磨刀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看着齐霄,忽然开口说:“你是齐大侠的儿子吧?”
“大伯,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因为你的样子和我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人接过齐霄手里的刀,不紧不慢地干起活来。
“你几时见过我的父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一边磨刀一边说,“那时候他和你差不多年纪,跟着他的师父学习炼剑,他的师父归海大师剑术虽然不佳,炼剑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可惜你爹志不在此,他想炼成一把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兵器。”
“大伯,你说的可是这柄天绝刀?”
“你说它叫天绝刀?”
“是的。”
“我一直很想看看他说的天绝刀长成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
磨好刀,老人把它交给齐霄。“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想用它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
“我要杀源义真。”
“他的确该杀。”老人仰面向天,“用神刀杀死恶魔,才能洗净刀上的戾气。”
齐霄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老人拥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力。
“你去吧,有了它,无论你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都绝不会失败。”
(五)
听梅小筑外,是条漫长的石阶。
源义真悠然站在石亭里,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野太郎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义真,你真的想好要和那个人对决吗?”
“我早就想好了。”源义真说,“这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野太郎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毕竟我也不想死。”
“你走吧。”源义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野太郎。“室贺谦早就想把我杀了,齐霄就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你和我情同手足,应该为了我活下去才是。”
“我不会为你活下去的。”野太郎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自己。”说完,他真的离开了。
源义真已经不在意野太郎是怎么想的了。为了见到齐霄,他把所有要来见他的人都挡了出去。
(六)
齐霄已经在石阶上站了快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终于,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那个看门的护卫:“你说源公子就在后面的花园里?”
“是。”
“你不是让人去通报了?”
“是。”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齐霄忍住气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护卫斜眼看着他,冷笑:“小子,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从这里走到花园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时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厢军的军营?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源公子的住所。”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烂那个护卫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等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被打开。一个穿着木屐的女管家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朝齐霄行了礼,微笑着说:“公子已经答应见你了,跟我来吧!”
齐霄跟着女管家走了很久,来到了一间雪白的屋子门前。
屋檐上吊着风铃,微风吹过,声音清脆悦耳。
“喜欢吗?”源义真的问话一下子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齐兄若是喜欢,我可以交代人做一串。”
“不劳源公子费心。”齐霄淡淡地说,“我只是看看,没什么兴趣。”
源义真盘膝坐在蒲团上,伸手招呼齐霄:“请坐。”齐霄应声而坐。
“这里是我练剑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款待你的。”
“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款待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客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东瀛剑客源义真。”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家。”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很明白你是什么人。”齐霄直视着源义真,“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敢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源义真忽然发问。
齐霄没有回答,他反问源义真:“如果你不把奈奈和银子的事情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没有证据。”齐霄淡淡地说,“我没法证明你做过那些事,朝廷自然也不会因为我的话判你的罪。”
“所以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是的。”
“既然胜负已分,你又何必过来?”
“因为我知道我错了。”齐霄说,“我错在低估了你。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说完他忽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源义真忽然叫住他。
“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但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齐霄慢慢转过身看着源义真,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
源义真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又长又薄的武士刀。
“你需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齐霄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奈奈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失窃的镖银也是在我这里,一分都不少。你觉得这样的解释算不算合情合理?”源义真说,“只要你能用手里的兵器将我击败,不要说银子,就是我这条命,你也可以带走。”
齐霄冷冷地看着他很久,这才用和他一样冷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这时,他也取出了天绝刀。
“像你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源义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他的确有值得骄傲的理由,因为他的武功的确不是齐霄这一类人所能对抗的。
(七)
源氏的剑术,在东瀛国颇负盛名。
源义真的祖先源赖光,就是凭借天下第一的剑术,成为权倾朝野的武将。
用刀的技巧,到了源义真这里,已经如臻化境。
他操控这把刀就像操控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源义真把刀朝齐霄的百会穴劈去。齐霄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索性退了一步,将天绝刀举过头顶,正好挡住源义真的刀。
随后,他奋力将身子向前倾斜,源义真不得不后退几步。
“你以为挡住我的刀,你就能活下来吗?”源义真冷笑一声,瞳孔忽然变色,齐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三个源义真,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却朝不同的方向劈来。
“去死吧!”源义真大叫。他相信这一招一定可以要了齐霄的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并没有要了齐霄的命,却要了自己的命。
齐霄居然在这时突破了宗师境。
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源义真的瞳术把齐霄带入了自己的思维意境。在那里,他看到所有人都变成了恶鬼,要取走自己的性命。齐霄不想就这么死去,也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为了反抗,他使出了全力,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
就是这个让他心有余悸的画面,居然帮助他突破了境界,也彻底击败了源义真,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也许,这就是天意。
(八)
源义真死了,齐霄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无意间踩到了机关。
他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等他爬起来,发现堆在他面前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共一百八十万两,还有十万两放在一旁。
齐霄惊呆了。他知道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也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
源义真虽然阴险狡诈,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很守信用。
五日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齐霄给李虞侯修书一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接着,他招呼自己的兄弟,把银子悉数归还失主。
办完了差事,齐霄感觉自己浑身轻松。殷默来到他的身边,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能活着回来,我们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舅舅待我不薄,如今他走了,我更应该接过这个担子。习武之人,不应该只为追逐名利,更要心系苍生,为天下谋太平。”
“我喜欢你这性子。”殷默大笑着说,“等镖局重新开张后,记得邀我过来,咱们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齐霄与殷默碰了碰拳,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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