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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出了茶棚,辨明山路,径上天门峰。
沿途山景甚佳,奇峰嵯峨,冽泉过涧,林麓幽深,空谷传啼,愈往上行,只觉云雾渐重,烟霞隐隐,如同置身在蓬瀛仙府,端的不似俗界。
四人放松了身心,一路上不急不缓,直至日头西斜,天色渐暗,才堪堪来到半山腰上。
只见在崖畔显眼处,竖起一块巨石,上有人工凿痕,似乎是一面告示石碑,但因为年月深久的缘故,碑上早已缠满了枯藤杂草,底下字迹模糊,难以辨认。
沈闻道来到这里后就驻足不前,并且以目光示意赵雪骥;
后者点头会意,迈步碑前,拔出佩剑来,三两下铲除了藤草,才现出了底下的三个红漆大字——解剑碑。
赵雪骥微微恍然,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山腰,全然不见一个人影儿,又疑惑道:“既然主人家要我们解下兵器,客随主便,理应从命,但是此地怎么也应该有个接收的管事才是啊。”
陈听涛道:“在这解剑碑前,往常自然是有守护弟子的,但是不日就要举办论道大会,布置会坛、修葺客房、诸事颇繁,想来是天师府的人手不够,所以抽调了回去。”
灵臻挠挠头,愁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带剑上山很是不敬,不带吧,却也不能丢在这里不顾。”
沈闻道莞尔一笑,道:“天师府立此碑的原意,是要令一些心怀叵测之辈见难而退,除下了兵器,即是断绝了歹念。但对江南绿林却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彼此已做了许多年的老邻居了!”
一语言罢,仰视峰顶,提声长啸:“司马道兄,江南沈闻道前来拜山!”
啸声雄浑,如惊涛拍岸,越往上传,越是激烈高昂,恍如天雷一般隆隆作响。
旋即又对赵雪骥与灵臻嘱咐道:“司马掌教乃是玄门领袖,德高望重,你二人作为后辈,绝不可失了礼数。”
赵雪骥与灵臻脸色一正,颔首称“是”。
等不多时,就见两条人影,一黑一紫,如星丸跳动一般,从山上飞步而下,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已来到四人面前。赵雪骥定睛一瞧,却是两位穿着锦绣道袍、仪态庄严的中年道士。
那二人一见沈闻道,面上先露出一抹惊容,紧跟着便是浓浓的钦佩与敬仰,同时拱手作揖,道:“恭喜沈师兄重出江湖,十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说完,才一齐面向陈听涛,微笑道:“简寂观的陈师弟也一起来了,甚好,甚好!”
沈闻道看向来人,和陈听涛一齐还了一礼,口中笑道:“原来是秉昆、秉芥两位师弟,司马道兄何在?”
左侧的黑袍道长欠了欠身,歉然道:“请沈师兄见谅,你的书信掌教师兄已然收到,原本十分喜欢,一连多日脸上都挂着笑容,又命人取出窖藏多年的美酒,就想在龙虎山静候师兄你的光降。但是很不巧的是,五日之前,却因‘论道大会’突生变故,不得已只好匆忙下山,在临行前又是千叮万嘱,要我二人一定要好生接待,并且向沈师兄转达他的由衷歉意!”
沈闻道摇了摇手,笑道:“十年论道,兹事体大,司马道兄身为掌教,自当以大事为重,沈某岂有怪罪之理。”
又询问道:“却不知他在下山之时,可有说过何时回返?”
右侧的紫袍道长稍显阔达,拂须而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掌教师兄此次下山,只是为了寻回张载道那个小子,其人就在庐陵附近,所以最晚也会在大会开始前回山。”
“哈哈哈……原来是因为张载道那个小子,我都忘记了,十年已过,他也该是下山历练的年纪了。”
沈闻道微微颔首,想起多年前的张载道,那时还只是个顽劣不堪的小顽童,如今却已长成了大人,笑了几声,又有些疑惑,问道:“据我所知,这论道大会历来只是三教领袖之间的切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和张载道这小子扯上了关系?”
“唉,那是以前,今届实有极大的变故。”
黑袍道长摇了摇头,叹道:“就在日前,那齐云山的曲溪真人,连同武当山的武曲真人,二人写了一封联名书信,共同提议,说是要推陈出新,有关于‘护道令’的归属,不再是以三教领袖的切磋为准,而改为以三教的年青翘楚互相比试!掌教师兄推说不过,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同意了。而天师府今届的人选,自然也就落在了张载道这小子的头上。”
沈闻道听了,却仍有些不明究竟,侧头看向身边的陈听涛,递去一丝询问之色。
陈听涛点头一笑,道:“话说在三十年前,青城山气运盈溢,终于冒出了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提炉真人,武功道法均在当世绝顶,原本沉寂了许多年的白羊观,也是靠着他的勉力拼搏,这才跻身进入三教一盟。若是没有提炉真人,如今的道盟却该有那齐云山一席之地。而今提炉真人失踪多年,白羊观折其天柱,我看今届这太素宫是来者不善呐!”
“陈师弟慧眼洞悉,太素宫确实是来者不善,其所针对的,也正是近年来日益式微的白羊观。”
黑袍道长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随即对沈闻道说道:“沈师兄,你在信中提及的‘玲珑玉髓’,掌教临走前已为你准备妥当,请随师弟上山,随取随用。”
说着话,又满带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其身后的赵雪骥。
沈闻道眼中一亮,忻然道:“司马道兄有心了!就请两位师弟带领我们上山。”
又不忘转过身来,对赵雪骥与灵臻介绍道:“这两位道长正是张天师的后嗣传人,身份尊荣,不在司马掌教之下,这一位是‘荡邪真人’张秉昆;这一位是‘殄魔真人’张秉芥,你两个小辈有幸得见真人,还不快快行礼?”
那二人不敢有违,齐齐深揖一礼,口称:“拜见真人。”
几人又在原地寒暄了几句,随后在两位张姓真人的带领下,径上天门峰,不多时,已来到了峰顶。
这座天门峰既高且直,长逾千仞,矗然如倚天之柱,四人置身峰顶,目光已与云海齐平;
此时已至傍晚,晚霞升起,看起来却并不甚高,赵雪骥睁眼张望,只见不远处一座恢弘庞大的宫殿群巍然矗立,一周围云气萦绕,天边的彩霞似乎都沦为了一面巨大的背景与画布,不禁暗叹一声:好一座仙家府邸,尊贵却不失缥缈,真令人心驰神往。
随后穿行在天师府中,心中触动更深,只觉得那些围墙门户似合八卦九宫,当中的一草一木、亭台楼阁,却仿若棋盘点星,似动似静,若近若远,实在是妙不可言。
最终,在两位张姓真人的带引下,四人走进了一间坐北朝南,清雅别致的小院儿,环境极佳,且安排了两名小道童,服侍着沐浴更衣,用膳休息,就此安顿了下来。
翌日清晨,天门峰顶,一隅清净所在。
在一块苔藓斑斑的青石之上,赵雪骥闭目盘坐,褪去了上身衣衫,五心朝天,宝相庄严,由脸部起,再到上身的每一寸肌肤,此刻却是覆盖着一层深青色的玉质光彩,乍眼看去,似乎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美玉雕像,又像是一件玉质甲胄穿在身上。
沈闻道负手立于一旁,山风吹来,蓝衫猎猎,此刻正曼声诵道:“山间之玉,砥砺石中,脱胎尘内,涣然化气,其大无外,其小无内,颠山倒岳之精脉,任意调遣之神兵!
喻以人体,九衢脉络,百窍根系,一气生则阡陌通,周转奇经,归化黄庭,内则蔽不新成,外则折冲无极......
本派的《抱朴盈冲经》之核心妙诣,即是第二重天才可获得的‘冲虚真气’,而这冲虚真气也可称作‘颠山玉气’。是以凝练五脏、萃取六腑,为人体最沉最重之气!此刻你玉髓洗身,应当摄心归元,摒绝一切俗虑杂念,专心致意,先将这些‘玲珑玉髓’吸收纳取,加以壮大你体内潜伏起来的冲虚真气,直等触摸到瓶颈所在,再一鼓作气,破开难关!”
赵雪骥此刻遍涂玉髓,迎着山风,早已凝固,上半身如遭绳捆网缚一般,动不能动,眼不能睁,口不能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表原先冰冷的玉髓也逐渐变得燥热起来,体内更如烈火烹油一般,一股股凝实且遒劲的真气,正在飞速壮大增长,一次次的冲击着第二重天的关隘。
但是一连多次,始终都差了那么一丝丝,心中不由得一叹:这一层壁垒,就应该是因为《天遁剑诀》的失传,从而令《抱朴盈冲经》有了一丝细微的缺陷,平常还察觉不到,可一旦到了冲关的时候,这一丝缺陷就被无限放大,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想着想着,心中忽然一动,在即将冲关的那一刻,运行起了得自慧潜禅师亲自口授的完整心经——《无相禅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他本想借由此经弥补缺陷,从而冲破最后一层壁垒,却不料这时默诵运行起来,却渐渐的神游物外,陷入‘无意识界’之中,似梦似醒,若生若死。
沈闻道六识敏锐,已有察觉,只见赵雪骥的浑身上下,随着他的一呼一吸,隐然有淡淡的金光明灭不定,天灵盖上亦有蒸蒸白雾不断溢散,心下略微起疑,下一刻就猜到了赵雪骥的作为。
“嗯,这孩子好聪明,居然想到了它山之石,用以攻玉的方法,不过各家心经走脉不同,若是相悖过甚,一同运转,恐有走火入魔之危啊……坏就坏在我未看过《无相禅机》,并不知道它的运行经络,这却教我如何是好?”
沈闻道忽喜忽忧,在原地不停踱步,很有些踌躇不定,过了良久,才做出了决断,今日冲关失败、枉费一罐玉髓事小,走火入魔、伤及徒儿的根本事大!
他本是很有主见之人,阅历既厚,见事自然极快,一生之中很少有左右为难的时候,此刻的为难,实是因为太过关心。
但是,还不等他发功干涉,陡然间,只听一声宛如瓷器破碎的脆响传了出来。
沈闻道掌心出汗,注目看去,只见赵雪骥上身的玉髓自脸部始,缓缓裂开一条细微的缝隙,且迅速蔓延至周身。
“喝——”
就在这一刻,赵雪骥倏地睁开一双星目,长啸而起,但见瘦削的上半身躯体红彤彤一片,且在表皮下,犹见一道约有三指粗细的真气在起伏游走、横冲乱撞,冲到手臂,则手臂随之壮大,撞到胸膛,则胸膛随之臌胀……
这时赵雪骥双臂一分,那条真气亦随之分流两臂,肉眼可见的,两臂在缓缓壮大起来,脚下一个垫步,人已矫跃而起,自上而下,拳出如龙,打向旁边的一排树木。
“颠山倒岳玉气生,天登二重虎驭风!”
拳风过处,大片草木纷纷伏地,犹有两株老树在“咯吱”声里轰然而倒,似有一股飓风啸卷而过。
“二虎驭风,第二重天……”
沈闻道目露喜意,没想到真的给他“攻玉”成功了,走上前问道:“雪骥,你在冲关之时,同时也运转了《无相禅机》?”
赵雪骥道:“因为那最后的一层壁垒实在顽固,徒儿也是一时情急,所以就大胆的尝试了一下,害得师父担心了!”
“哈哈哈……没想到《无相禅机》神奇如斯,竟然真个补足了《抱朴盈冲经》的缺陷,为师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沈闻道拂须朗笑,甚是欣慰,又点头道:“如今你第二重天已成,又得到了这门神功,武功已然不弱,可以独自行走江湖了……唉,为师知道,这几年来,你很想回去扶风郡的家里,去了结那些恩怨,现在你有了倚仗,放你回去,我也能够放心了!”
赵雪骥目孕泪光,道:“师父……你的再造之恩,徒儿,徒儿至死也不敢忘,只等回家了结了恩怨,再回来侍奉师父。”
沈闻道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面露怜惜之色,道:“傻孩子,难过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这样好了,反正是恰逢盛会,等论道大会结束了,你再走吧。”
赵雪骥点了点头,道:“好,徒儿也很想再见白羊观的几位朋友。”说着低下头来,看了看右腕上戴着的藤环,目光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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