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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怒起,数人效之。
祆教其他护法、传教使见状,纷纷霍然起身,七嘴八舌地咒骂起李少辰来。一时间满堂污言秽语,许久方歇。
代教主王冰这才起身,面色沉痛道:“李少辰此子,本也是身负血仇之人!当年被元载爪牙一路追杀,险些命丧洛水之中。是教中兄弟仗义出手,救他一命,教他武功,又盛邀他入了我教。
岂料养虎自啮,长虺成蛇!此子羽翼既丰,竟心怀异端、恩将仇报,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腌臜事来!若非圣女机警,岂不平白玷污了我祆教圣仪?!唉!祸起萧墙,恶由贪生,吾与诸位同诫之!”
“教主训诫,卑下铭记于心!”
天极护法覃湘楚率先拢手作焰,恭声应道。其余护法、传教使闻言,亦纷纷学舌,堂内宏声如雷。
王冰微微颔首,双手下压、示意众人静声,接着朗声道:“俗话说‘家丑不外扬’,李少辰戏侮圣女、未遂潜逃之事,望诸位各遣人手、暗察秘访,宜人速捉拿归教!对外更须守口如瓶,万勿声张!
老夫衰朽残年,行将就木,兴教大业还是要落在诸位兄弟身上!故此,望诸位今后摒除芥蒂、勠力同心,常作和衷共济之事,莫行兄弟阋墙之举!”
众人听罢,拢手作焰,齐声行礼道:“教主高智仁德,卑下感念在身!”
王冰见众人这般,也是胸中微热。微一沉吟又道:“另有两桩要事,便借此机会、一并与诸位兄弟说了!
其一,我教欲要振兴,必先重选址、立总坛。一改从前三祠轮流供奉护法、坛主、传教使的旧例,以总坛为主干,以祆祠为旁枝,以教众位花叶,以一持万,纲举目张。
其二,若要光大教义,则须筹办重燃圣火之典仪。祆教神主并诸神、须重新凿石作像,筑台造殿以盛之;另建火坛火屋,多贮柽柳木,以备圣女施展妙法时、燃耗之用。”
众护法听罢,便知代教主王冰有此一言、必然早将此事盘算得七七八八。且两桩要事,皆是为阖教上下作长远打算,并无半分藏私。
于是地维护法叶三秋、第一个出言响应道:“我教数年不曾大兴土木,不明内情之人、还道祆教已然式微!教主此法,既明教仪尊卑,更壮我教声威,地维必以死济之!”
天极护法自也不甘人后,当即表态道:“天极庸碌半生,多赖神主庇佑,才赚得些须薄财。教主既有此意,天极愿倾尽家财、玉成此事。好叫胡天神主阿胡拉·马兹达,明晓我中土信徒,个个舍身供奉,人人心怀赤诚!”
霜月护法李小蛮心知“重燃圣火”仪典,乃是众望所归,自己的作用至关重要。当即将双臂一挥、触发抚额,双手掐诀、形如焰火,口中似梦呓、似念诀,口诵出一串奇异的粟特语。
众人正不明就里,却听“噗”地一声轻响,小蛮那柔荑般的纤纤玉指上,竟腾出几朵黄澄澄、蓝盈盈的火苗!
火苗浅淡,若有若无,很快合为一股,端的是奇妙非凡。
小蛮这才看向王冰,明眸晶莹,声音虔诚:“莎伊拉·沃西向神主并诸位盟誓!愿燃心为烛,焚身为火,光我教仪,布善除恶。若违此誓,刀山油镬、任凭挫磨!”
言罢十指一送,那火苗竟摇摇荡荡,向半空飘去,渐渐熄灭成一缕青烟。
王冰等人心中,其实早已惊诧莫名。他们当然知晓,“控火之术”本是圣姑柳晓暮的不传之秘,自来教中无人习得。此时见小蛮露这一手,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这门术法上来。心底对于小蛮的尊崇与忌惮,便又深了几分。
王冰率先单膝跪地、拢手作焰,面色庄严道:“三界众灵,奉吾神主。除恶布善,泽被王土。圣火熊熊,荡尽邪物。解吾万民,脱离诸苦!”
其余护法、传教使亦随之跪倒成一片,口念颂词,虔诚庄重。整齐洪亮的声音涌出正堂,飘向半空,气势如虹,声震瓦砾!
混在其间的曜日护法,嘴角忽地漾起一抹狡狯的笑容。
石室暗如夜,幽烛光若萤。
杨朝夕双手指节上,登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仿佛看不见的虫蚁躲在创口中噬咬,火烧火燎,没完没了。
借着灯烛,抬手一瞧,才知拳面上已是血肉模糊。许多灰土、石渣嵌在其间,看得他心头抽搐、后悔不迭。
两股间时时传来的腥臊之气,更令他难堪无比。只是方梦得刚刚应承他的替换袍衫、尚未送到,只好尽量轻吸慢呼,将那熏人欲呕的气味蒙混过去。
好在四肢已被放开,景况却比方才好了不少。杨朝夕忍着手上身上的伤痛,拾起烛台,绕着石室转圈打量起来。令人懊丧的是,这石室果然与自己预想的相差不大:
上窄下宽,天圆地方,周回只有八九丈,四面皆是五尺余宽的石砖砌筑而成。石缝极细,针插不入,也不知是哪里的能工巧匠,竟能做出如此细密的工事!
只有墙角折转处、留有两排手指粗细的孔洞,凉风从中透出,才令得石室不至显得憋闷。石门位于一角,高不过七尺,微微凹进去半尺有余,却也严丝合缝。门上乌糟糟印着十几个血拳印,恰是他的杰作。
扭头望去,之前捆缚着他的石榻、恰在石门斜对角,贴墙而设,与石砌的地面浑然一体。除此外、石室中空无一物,说是“家徒四壁”,倒也十分贴切。
杨朝夕不由哀叹一声。这般黑灯瞎火、索然无味的石室,要他呆够两日,实在是种折磨。若不寻些事情来做,只怕单是这死一般的沉寂、也能将他逼疯。
正这般想着,忽地他心头一动,忙笼着烛火向石榻旁凑去。
略一摸索,果然在石榻一侧、寻到了刚才方梦得遗落下的钥匙,仍斜斜插在锁眼当中。杨朝夕好奇心大起,当即握紧钥匙、便要拔出。
岂料,这钥匙竟似牢牢嵌入石榻一般,任凭他左旋右转、几番拨弄,竟然拔不出来!
就在他要放弃之时,忽然钥匙一颤,似有微微震动从石榻中传来。旋即便是一阵铁石相磨的声音发出,石榻上已然裂开的半月形铁坨,忽地齐齐一动,很快又复元到铁箍的模样。若自己仍在石榻上,说不得还要被铁箍困住。
接着只觉双手一松,那钥匙已自锁眼中弹出,落在自己掌心。细细一瞧,这钥匙却是青铜所铸,通体碧绿,触手冰凉。匙柄纹饰盘螭走浪,雕工古朴,却栩栩如生;匙干笔直,却是八棱,恰与锁眼相合,匙干上布满许多形似窗格的钥齿,宛如一柄微缩的铜鞭。
杨朝夕坐回石榻边沿,手中摩挲着这柄青铜匙,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精巧与怪异。
然而瞧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得俯身将烛台端起,与铜匙一道、放在石榻靠墙的角落。然后盘膝坐好,开始行功练气,借以打发未来两日的无聊光景。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雷打不动的断龙石门,却在一阵短促的“轰嗡”声后,抬起五六寸高的一道缝隙!
杨朝夕登时一跃而起,顷刻便至那门缝前。顾不得犹豫,便俯身贴地、想要从那缝隙向外钻出。谁知门缝还是窄了一些,连头也塞不进去,更别说整个身体。
沮丧之余,却从幽深的门缝外、瞧见一双黑褐色的脚板。那脚满是疔疮与老茧,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凸起的脚踝上、戴着副生锈的镣铐。足见这双脚板的主人,在这暗无天日之所、至多是个粗使的奴仆。
正走神间,那脚板的主人已弯下了腰,将一只扁扁的粗缯布包袱、用木棍徐徐捅了进来。显然是为防止自己双手,被石室中人拽住后,难以脱身。
杨朝夕心如明镜,这便是方梦得派来送替换衣袍之人。当即更留了个心眼,待那缩在包袱后的木棍逐渐靠近,登时出手如电,一把握住木棍、向回猛拽,想要将这人手臂也带进来。
岂知那人却被吓得手上一松,木棍和包袱一起、都被杨朝夕牵了进去。手却在石门下棱角上一磕,顿时多出一道血口,痛得这人哀嚎起来:“阿巴!阿巴……阿巴!”
原来是个哑奴。
杨朝夕心底涌出一丝愧疚,当即开口致歉。岂料那哑奴全不理会,很快便扣动了机括。随着一声闷响,石门又被重重放下,扑了他一脸灰土。
杨朝夕悻悻而返。三下五除二、在石榻前将那洇湿的衣袍换下、揉成一团,远远抛在石门边。接着拿起夹在衣袍中的两只胡饼和一葫芦清水,放开大嚼起来。
水足饭饱,盘膝坐好,心中却兀自生着闷气,半晌不能静下心来“坐圆守静”。
双眸乱瞟间,忽然瞥见那烛台附近的石榻上,竟有许多细小的孔洞!
手足并用、趴到近前一看,才发现这些孔洞大有古怪:孔洞似是依照九宫八卦、五行四方的位置排布,与先前师父长源真人摆出的“洛书图阵”,却有七八分相似。更离奇的却是,这些孔洞与方才的锁眼一样,皆是凿子成了八边形,像是专等那青铜匙来开启一般。
杨朝夕心头一阵雀跃。保不齐这石榻下面,恰好藏着什么珍宝、密道,自己能得其一,也不枉在这石室中枯坐两日了!
当即不由分说,抢过那青铜匙、便拿这些孔洞点戳起来。然而忙了小半个时辰,已是满头大汗,却依旧没摸到什么头绪。反而手上已经凝固的血痂、又破裂开来。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孔洞附近,让原本就摸不清头绪的孔洞,登时又凌乱了许多。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
杨朝夕口中喃喃,念过几遍口诀。却越瞧越觉得这些孔洞的排列,不像是洛书。有几分像是河图,可方位、数目又对应不上……
鬼使神差地、杨朝夕以指代笔,以血代墨,在这些孔洞旁勾画起来。忘记了所处之地,也忘记了指节疼痛,直到许久之后,才终于眼前一亮:
这许多不规则的孔洞,竟是将“河图”与“洛书”嵌在了一起!
有个名目,叫做“河洛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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