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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袖拨云动,罗裙随风轻。
披帛垂紫陌,纨扇摇素心。
花解语仍旧一袭锦缎绢衣,玉臂薄透,颈下雪积。加之仙姿渺渺、巧笑倩兮,令人难以逼视。
眼见黎妙兰长槊凛凛、劈山断河似的压下,花解语却也不急,先将那璎珞袖起,接着掷出纨扇。扇柄滴溜溜、随着扇面旋转,竟是“啵”地一声,正中黎妙兰右肘小海穴。
黎妙兰右臂一麻,登时撒手。长槊头重脚轻,尚未欺至花解语身前、便已垂落下来,“咚”地扎入四方台上。黎妙兰身子顷刻顿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而那纨扇却借反弹之力,飞旋而回,重又落回花解语掌心。
花解语摇了摇纨扇,才又笑嘻嘻道:“小妮子好大火气!阿姊近来囊中羞涩,不过借你件首饰缓渡几日,他日宽裕,自会还你,又何必这般斤斤计较?难道……竟是情郎所赠?既为定物、又许终身?”
黎妙兰被她猜中心事,面色一阵红白变幻,忙矢口否认道:“莫要混说!本姑娘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岂会被些许俗物迷了眼界?哪个男子若不开眼,敢打本姑娘主意,这杆长槊、正好斩其祸根!”
此话一出,群侠哗然。
混迹其中的肖湛,望着四方台上急赤白脸的倩影,不禁揉了揉鼻子、面色古怪。同时觉得袍下凉飕飕的、十分不妥,忍不住横过流霜剑,挡在身前,心中方才安定了许多。
黎妙兰口中分辨,手上长槊兀自不停。先是一番抽刺,连攻花解语下盘,令其只顾躲闪、难以立足,手上攻势自然也慢了下来。接着长槊上移,劈、抹、挑、刺、挑、划,招招直冲双臂,霎时披帛乱舞、纨扇翻飞,“呯呯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长槊毕竟是重兵,便在女子手中,挥扫劲力也要远胜寻常刀剑;加上兼双锋锐利,只须撩中身体,便是皮开肉绽之祸。
花解语看似守多攻少,其实手法十分花巧。披帛抡转、可障人目,忽作抖缠、以柔制刚!只此一桩,便将这咄咄逼人的攻势化去不少。加上团扇倒持,竹木扇柄穿插在锋刃间,点戳拍拨、连消带打,又将许多凌厉攻势,悉数拦截下来。
黎妙兰能以一介弱质女流,从百余木兰卫中脱颖而出、身担校尉之责,自然绝非泛泛。眼见花解语不惧强攻,登时招式一变,丈八长槊化刚为柔,绕着她浮凸身段盘旋兜转,竟是如蛟似蟒!
一双藕臂包裹在窄袖中,亦如游蛇般、顺着槊柄,东缠西绕,将周身力道都化入其中。槊头吞吐间,好似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蛇信子,不时探出几尺,挑衅着花解语的底线。
花解语不知其意,只道她蛮力耗尽、预备转攻为守,当即心头微松。觑着那长槊露出的空当,左手轻甩、纨扇飞旋而出,便要打她犊鼻穴。
擅使长兵重器者,下盘务须稳固。倘或下盘不稳,奔突避退尚且困难,又如能何挥刃制敌?花解语深明此理,自然要一击制敌。
岂料这柄团扇掷出,却是有去无回。
黎妙兰知这胭脂谷的女子,皆擅戳脉打穴之法。方才猝然不防,被她打中肘后麻筋,翻起的槊柄、险些将下颌挑断。此时见白光一闪,便知她要故技重施,手中长槊稍稍翻转,登时从腋下窜将出来、直奔团扇!
“噗!啪——”
槊头轻易撕开绫罗,将这纨扇洞穿。旋即运劲一抖,槊头登时颤成数朵银花、将扇骨也搅得断裂开来。不过呼吸工夫,纨扇便化成一摊碎竹破布。
花解语柳眉竖起,面靥微颤,显然动了真怒:“小妮子……阿姊这纨扇、可是上好蜀锦裁制,须十两银钱一柄……今日若不照模照样赔我,休想活着下台!”
说罢、却自腰后一摸,手中登时多出一柄二尺有余的障刀。
这障刀却是崔九落水前、奋力掷出的那一柄,当时被唐竹轩钢鞭荡开。恰好向花解语射去,登时被她挥袖卷起、收在了腰后。
此时怒火中烧,自是不再留手。素手挽起披帛、扭了个双环结,向那刀柄上一套。旋即抡甩几下,确认牢固后,当即玉臂扬起、向后一荡。障刀牵拽着披帛,像只被缚却、要脱逃的枭鸟,斜斜冲天而起!
待障刀冲至尽头,披帛已绷成一道紫练。高日照下,紫光绚目,神秘中透着一丝肃杀!
花解语目光渐冷,手臂挥落,障刀一个折转、又冲着黎妙兰玉颈袭来。
“噹——”障刀一记回抽,力道已大了几倍不止,径直撞在槊头上,发出金铁交鸣的锐响。
黎妙兰也是面色微凝。这一刀的劲力透过长槊、传至掌心,竟觉双手微麻!显然这胭脂谷女子,绝非表面那般柔柔弱弱,发起狂来、便是八尺壮汉也须避其锋芒……
念头刚刚闪过,那障刀一个兜转、便又呼啸而至,看方位是要攻她小腹。黎妙兰双臂一翻,挥槊格挡,那障刀却忽地转向,斜斜往她左肋袭来!
黎妙兰一个鹰翻、堪堪躲开,长槊后柄却扫中了披帛。障刀冲势未衰,仿佛游蛇上树,绕柄几个折转后、接着刀头一坠,竟将披帛卡死在槊柄上。
花解语玉臂展开,双手一捋一攥、陡然发力,欲将长槊夺下。黎妙兰登时警觉,双手翻转、握紧槊柄,便向回拽,自是分毫不让!二女一南一北、开始角力,却似拔河,一度陷入僵持。
此刻四方台上,已是一片寂静。只有台下水声,发出哗然响动。
黎妙兰、花解语二女亦微感奇怪,不约而同偷眼一瞥。才知这四方台上除了她两个,竟然只剩下了五人。也就是说,只待她二人分出胜负,这场“席位之争”便算尘埃落定了。
故而剩下五人,正各自缩在角落、好整以暇望着她两个。不但两不相帮,还饶有兴致、观摩起二人争斗来。
二女相争,必有一伤,结果早便注定。但精彩的却是过程。
台下群侠,有双拳攥紧、呼吸急促,有的大呼小叫、拍掌助威。目之所及,皆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景象,看得两人怒意更炽,转过头时、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之人!
眼见二女力道不断加大,脸上皆涨成红紫色。盘膝坐在四方台一角的番僧多吉才仁,却将铜钵放在身前,一面挥指弹击、一面诵起经文来。
那声音不是汉话,亦非粟特胡语,台上台下百余侠士豪客,大半都听一头雾水。
只有一队番僧闻言,个个面露庄严之色,纷纷跪倒在地,向着西面磕起了长头。口中附和的、亦如多吉才仁口中所诵经文。霎时间宏音虔虔、经声荡荡,两山一水间的嘈杂与戾气,似都消解了不少。
而正西面恰是卢舍那大佛并诸佛陀、诸菩提萨埵、诸阿罗汉的石窟造像,这诵经声不但贴切,而且十分应景。便是香山寺监院灵真禅师与众武僧、知客僧,也都为之动容。
黎妙兰身为鲜卑元氏“木兰卫”校尉,自是与府中家眷关系匪浅。因元氏崇佛、耳濡目染下,对多吉才仁口中经文,却听懂了七七八八,正是以古梵语诵念的一段《慈氏愿》,译作汉文便是“了知诸法空,无相无自性。无住无表示,不生亦不灭。又如大仙尊,善了于无我。无补特伽罗,乃至无寿者……”
意在劝告二女诸法皆空,何必执着财货、尊位、胜败、高低。
黎妙兰听进去了大半,一团心火便凉了下来,知是自己情急气躁,反而不能寻到花解语的破绽。当即手上劲力微松,想要结束僵持、重新再来打过。然而花解语却并无这等了悟。察觉黎妙兰自减力道、以为有诈,当即心念电转,眼角掠过一抹狡黠,手中披帛陡然松开。
黎妙兰始料不及,被自己牵拽之力一带、登时身子一轻,手里依旧握着长槊与披帛,便向后倒飞出去。
花解语足下猛地一踏,身形更快过方才!便在黎妙兰身悬半空之时,已重新抢起披帛障刀,对着槊杆便是“唰唰”两记。丈八长槊后端,登时被切去六七尺长的一截,又被花解语一分为二、斩作长短相当的两根短棍。
包括黎妙兰在内的群侠,正不明所以,却见花解语早将披帛解下、挂在身上。旋即丢开障刀,素手握双棍、虚舞几道棍花后,猱身又向黎妙兰扑来!
“噫——”
台上四角,除了多吉才仁诵经不辍外,俱是倒抽一口凉气。谁承想一个仙袂飘飘的女子,双棍在手时,竟能如此果决狠辣,比之他们这些久历江湖的汉子、也是丝毫不差!
那一双短棍再无任何炫目花哨,更不是什么戳脉打穴的巧工夫,奔着黎妙兰头颈肩背、便是一通不由分说的乱砸。有分教:
西施本是浣纱女,砧杵敲来如骤雨。
日暮沉鱼须用棒,若耶溪畔惊飞羽。
黎妙兰双足刚刚触地、身形尚未停稳,长槊更被“腰斩”,握在掌心、左右皆不称手。然而花解语短棍已至,只得护住头脸、勉力相抗。不到十息工夫,双臂、双手、肩背已吃了好几下,真真痛入骨髓!
当即也顾不得形态风度,拖着仅剩丈余的长槊、且战且躲,好不狼狈。
大校场上群侠之中,数十木兰女卫看不过眼、纷纷叉腰詈骂,场面不忍直视,话语不堪入耳。
胭脂谷众女哪里肯受这等腌臜气?皆卷起袖管、一拥而上,与这些木兰女卫对骂起来。旁边想要劝解之人,不是被木兰女卫挥槊赶开、便是被胭脂谷众女抬脚踹翻。群侠无奈,只得自觉避让开去,很快在大校场上让出一块三圆四不扁的空地来。
好在两拨女子只是互骂,并未妄动刀兵,灵真禅师见状、除了大皱眉头,却也不好叫香山寺武僧上来制止。
群侠角落里,亦有一队身着粉色莲蓬衣、脸罩月白面巾的女子,个个身姿婀娜、高鼻深目,显然皆是胡姬。当中一女鬟髻巍巍、纤腰细颈,宽大的素色圣衣、也罩不住她显山露水的身段。
女子明眸硕大,顾盼流波,向着北面一群道士张望许久后,却流露出浓浓的失落。直到看见四方台上,那花解语弃刀携棍、便向黎妙兰攻去,眼神才透出些别样光华。口中不禁喃喃道:
“她为何也会这套棍法?难道姑姑昔年东游时、也曾在天姥山胭脂谷中逗留?他日有暇、须向姑姑求证一番……”
却说群道随着西平郡王哥舒曜的行驾,一路行至大校场,算是众人瞩目、出尽风头。
又听灵真禅师言道,已为释、道两门各留了一席之位,无不相视而笑,连连颔首。群道素日十分和睦,其实并未将这席位看得太重。此时聚在一处、不免互相谦让起来,皆不肯自矜拿大、去坐那烫人的位子。
却在此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群侠中响起,却是冲群道而来:
“既然诸位道友如此推让,施某人却之不恭,便勉为其难、代诸位道友坐一坐这道门席位如何?”
群道闻言,循声望去,却见景云观观主施孝仁,却也领着一群道士、大喇喇从群侠中走了出来,个个面带嘲讽。
“施孝仁!凭你也配坐此位?贫道第一个便不答应!”
群道这边、却也跳出一人,指着施孝仁鼻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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