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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闻变故,杨少侠瞬间不淡定了。
覃清忙凑上前来,挥手在他背心不住拍打,眼中尽是关切和责备:
“刚说叫你沉住气些,便是这般模样,早知便不该说与你听……崔师姊与侍婢小苹一并失踪,显然作案之人并不认得崔师姊,才干脆全都掳走。既是掳走而非加害,性命应当无虞……现下崔世伯早派了‘山翎卫’并崔府幕僚着力搜找……”
“只是……咳咳咳!琬儿已藏得那般隐秘,又不惜削发为尼、好掩人耳目。若还能被寻到,必是那尼寺中人走露了风声,须得崔世伯他们细细究查才好!咳咳……倘若真是元载做的手脚,师兄便不必再瞻前顾后,先回城捉几个元府鹰犬、拷问一番再说!”
杨朝夕只将话听进去小半,便迫不及待打断她的劝解,涨红脸急道。
覃清瞧着他方寸大乱的模样,心底隐隐疼了一下,却也知现下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当即又道:“杨师兄莫急!师父她们也是刚得了???????????????消息,尚不曾轻举妄动。若此事并非元载鹰犬所为,众人又将那下手妖族逼得太紧,只怕那妖族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不知何故,杨朝夕脑中顷刻闪过当日水希子罗柔衣衫不整的惨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接着便是那早已魂飞魄散的金瞳大汉——“燕山灵君”霍仙钟的身外化身,那夜在择善坊附近时,便被捉鬼天师钟九道一方锁魂镜收了进去。
短短几息间,冷汗已从杨朝夕额头、后背上渗了出来,将袍衫浸湿大半:
须知不过数日之前,恰有个“燕山圣君”霍仙铜的身外化身,被他和柳晓暮合力镇杀在了通远渠上。若是这霍仙铜真身赶来洛阳寻仇,且将崔琬捉了去,自己想要去救,无异于投卵击石……此事果然是须从长计议一番,若能向妖族道友柳晓暮求教几句,或许还能理出些头绪来……
一念及此,杨朝夕面色微窘。前日在地底石室中,便曾被柳晓暮好一通奚落。此时若找上门去,又岂会有良言善语相待?
几番纠结权衡后,杨朝夕终是咬牙跺脚道:“顾不得那许多了,琬儿安危要紧,师兄这便动身!”
索饼腾气,酒盏盈香。
此时菜蔬皆已上齐,杨朝夕却食欲全无。起身负了剑匣,便往山道上走。
月希子覃清心知难以阻拦,当即从荷包中摸出两粒金豆子,拍在木案上。随手将一只酒榼提了,又夹了两只胡麻饼、笼在袖中,便匆匆追去。
山道蜿蜒,草木葱茏,铺、肆、垆、棚散落两旁,吸引着蜂拥而至的群侠。杨朝夕心中焦急,脚下飞快,不觉间运起“一苇渡江”功法,顷刻便隐入人群中,只留下一抹残影。
这“一苇渡江”轻身功法,先前在魏王池边时,覃清便曾与胞弟覃明、老丐龙在田等人,一道随杨朝夕练过。后来腿伤渐愈,更是勤加练习,如今也已熟练非常。此刻见杨朝夕拔腿便走,转眼便没了人影,反而激起几分好胜心来。
当下也不犹豫,心中默诵法诀,脚下绣履接连点出: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江深?一苇渡之。法效达摩,蹑足凌波。气由己生,腾踏江河……
奔行数十步,道旁群侠纷纷侧目,亦有人视若无睹。待转过几方巨石、几丛矮树,却望到冲灵子杨师兄已立在当途,被三两道人影拦住了去路。急至近前,才看清拦路之人、竟是东篱茶肆掌柜方梦得,一旁还立着麻小六和吴老九,心头方觉一松。登时收住脚步,袖手旁听。
方梦得见她追来,也不觉意外,只挑了挑眉毛道:“覃丫头,不跟着你师父好生观战,却是欲往哪里淘气?怪道你爹爹千叮咛万嘱咐、叫老夫多看着你些,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哼!脚长在本姑娘身上,自然随心所至。方世伯为老不尊,专门窥视人家行踪,却又是何道理?”
覃清樱唇一撅,反唇相讥道。
“嘿嘿!小妮子!若再???????????????敢这般与我家掌柜说话,当心俺大耳刮子削你!”却是旁侧麻小六跨前一步,右手探出袖口,那柄非匕非钩的鸟刀、已在五指间打起了弧旋。
“呸!卖甘蔗的!放羊的怕你,本姑娘却是不惧,有胆你便接我几剑试试!”说话间,覃清长剑出鞘、一息间抖起数朵剑花,招式干练轻盈。
“尊卑有别,不得造次!”
方梦得声音依旧浑厚,挥袖扬手中,轻易便将两人兵刃弹开,待收手而立时,也不过交睫工夫。两人却已各自退开丈许,互相怒目而视。
杨朝夕身形一闪,挡在覃清身前,向麻小六抱拳道:“小六哥勿恼!覃师妹年岁尚幼,童言无忌之时、也是有的……稍迟还须同行,万莫伤了和气才是!”
“谁童言无忌啦!明明是他凶巴巴来吓唬我……”
覃清桃眸一翻,便要驳斥,却见杨朝夕转过身来连连摆手。终是不情不愿阖上嘴巴,要瞧他如何说话。
杨朝夕拱手苦笑道:“覃师妹,原本此行敌手不明、凶险难料,你不该跟来才是。可事关你同门师姊安危,师兄若是硬抛下你独往,又恐日后遭你埋怨……方才恰巧撞见方世伯,他有一法,却也周全,你不妨听一听如何?”
覃清这才收剑入鞘,气鼓鼓瞪向方梦得:“方世伯有何高见,不妨现下说明。若你家仆从还是这般骄横,本姑娘不介意小惩大诫一番!”
方梦得捋须笑道:“老夫知你二人急返回城,皆是为那崔家六小姐。若是强拦于你、未免不近人情,可若放任不管、又对不住你爹爹所托。恰好老夫手底下、还有几个不成器的伙计,便随你二人同往,做个臂助策应,总归是聊胜于无嘛!”
覃清瞧了瞧壮若铁塔、手持长柄木勺的吴老九,又看了看身材精瘦、一脸傲气的麻小六,心中自是一百个不情愿。暗怪方梦得多管闲事、画蛇添足,平白硬塞了两个碍手碍眼的家伙,搅了她与杨师兄同行的兴致。可一想起爹爹那忧心忡忡的面庞,又不敢再托大行险,也只好垂头默认。
方梦得这才重新清了清嗓子,向麻小六、吴老九两人吩咐道:“你二人既然同去,事事便须听覃丫头安排。不可顶撞专擅,以便护他二人周全。”
麻小六、吴老九闻言,齐齐躬身称是,再无半点倨傲。
四人拜别方梦得,继续沿山道而走。麻、吴二人身法独特、脚力颇健,不紧不慢缀在杨朝夕与覃清身后,颇有安步当车之态。
山行二三里,蒿草渐茂,野树渐高。
荒径折转的尽头处,忽见数匹骡马摇头摆尾跑来。其中一头青骡背上,坐着个白发深目、形容瘦削的胡人,身上套了身宽大毡衣,腰间恰别着一串叮咚作响的驼铃。杨朝夕定睛一瞧,正是“白驼老怪”杜沙洲。
此刻杜沙洲又扮作罗锅模样,面上照例蒙了层不苟言笑的胶皮面具。见是杨朝夕等人疾奔而来,当即抱拳笑道:“嚯???????????????嚯嚯!杨兄弟,何事如此惶急?竟连武林大会的热闹也不瞧了?”
“杜大哥!小道有急,正赶回城,咱们改日再聊!”
杨朝夕心内如焚,竟是足不稍歇,远远拱手一礼,便欲擦肩而过。覃清几人更是缄口不言,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杜沙洲大奇。立时滚鞍下马,运起“幽冥鬼步”,几个闪转便追到杨朝夕身侧,开口反问道:“人力有时而穷,还要留着应变。杨兄弟既有急事,何不策马回城?驼子这里恰有骡马,分与你们几头便是!”
杨朝夕闻言,大觉有理。自己急切之际,竟忘了借骡马舟车之利,只顾一味撒腿狂奔。照这般赶回城中,便是内息未尽,气力只怕也要耗得七七八八,又如何应对可能撞上的凶险?
于是忙刹住双足,道旁而立,向杜沙洲谢道:“若杜大哥肯行方便,小道自是感激不尽。”
覃清、麻小六、吴老九三人未及收脚,纷纷蹿出几丈开外。待折返而回时,却见杜沙洲已从骡马群中拨出四匹长鬃细脸、腿健身圆的良马。四根缰绳束作一股,干脆利索交在杨朝夕手中:“这几头冲劲稍逊,耐力却是极好,堪堪合用。杨兄弟待使唤够了,将这几头畜生还到南市‘大秦驼马行’便可。”
覃清几人虽不识得杜沙洲,但见他行事果决慷慨,当下亦纷纷抱拳道谢。
几下寒暄,并未过多耽搁。四人得了良马,速度更胜方才,约莫一顿饭工夫,便已奔出山水形胜之地,远远望见高耸的城墙与箭楼。
方才陡闻变故,一路急急而走,并未及推想其中关节。此刻打马疾行半晌,杨朝夕心中反而渐渐镇定下来。
眼见城门迫近,一马当先的杨朝夕陡然勒停座驾,掉头向覃清、麻小六、吴老九打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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