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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尹头跟二儿子在家侃大山的时候,燕京尹德茂的家里也有人在吹牛逼。
陈立春和陈立东哥俩在大年前跑到了燕京,提前给那些帮助利民厂建设的朋友们拜年。俩人开了一辆金杯面包车,车里放满了滨海县特产的大米、烘干的对虾,用礼品箱装着。
“福茂哥,真没跟你吹牛逼,你们老爷子可是揣了一万多块回的家。我们厂过了初六,初七返岗上班,你要是有时间去我们那儿看看,我们在燕京也有办事员,你要去给我拨个电话,我安排人接你。”陈立东对尹福茂说道。
尹福茂却看向了陈立春,幽怨的眼神里好几层意思:你这弟弟靠谱不?上来就挖人,不知道强拧的瓜不甜么?
陈立春笑了笑,说的话似乎更不靠谱;“大哥,我们哥俩想上个150t的高频电炉,上连铸连轧,我们自己研发、自己设计,争取两三年内建成投产,你要是去帮我们,也许会快一些。”
尹福茂哭笑不得,“大过年的,你们别逗我了。150t的电炉,全国都没有,好像只有保钢准备上,设备在找进口商,你们俩就想自己弄?牛皮也没有这样吹的。”
陈立春有点上火,“大哥,我们和张兵聊过这事儿,不都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吗,先立上项,遇到啥问题就解决啥问题,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你们还是有点谱再来找我吧,我可不想跟你瞎胡闹。”尹福茂现在已经想把哥俩扫地出门了,他可是燕京人,北钢第二炼钢厂的技术主管,哪能被这俩小子忽悠住。
“要是我们弄出方案,设备、工艺切实可行,你是不是就可以去帮我们”,陈立东还是不死心,上下两张皮,张口三分利,用点激将法,挖走就赚了,挖不动?再想别的法儿呗。
“行行行,你这一套去跟马主任说,他要是同意,我二话不说。”尹德茂也不想啰嗦了,激将也没用,我说不过你们哥俩,总有人说得过你们。
“好嘞,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嘿嘿,到时候你就是我们炼钢厂的总经理。大哥,不打扰你了,你休息,这是给侄子的。”陈立东放下个红包,里边装了500,表示个心意,推辞一番,尹德茂替儿子收下了。
从尹德茂家出来,哥俩准备去看马建国。
哥俩在燕京活动的时候,孙集镇这里陈树志也没闲着,镇里有关部门,都送去了年货,按人头打点,不论级别大小,有一个算一个,20斤猪肉、20斤鲤鱼,还有几卷挂历,挂历上印的不是帅哥美女,而是南陈村利民机修厂车间镜头和产品特写,后边印着联系人姓名和经销热线。
对喽,就是做的广告,找蓝市劳动日报社印刷厂弄的胶印,报社也是新进口的机子,印这下挂历,几乎就是报社印刷厂对外的第一笔业务。
这个年代,挂历还是新鲜东西,印工业广告的基本就是老陈家这一份,镇里这些头头脑脑都有些人脉关系,没准哪条线就遇到商机。比如到市报社印刷厂本来是去印东西,看到车间外拆下来的印刷辊筒后,孙旭友立马就问,这辊筒是修是换,顺手就推销了自己的业务。
到镇里打点,陈树志想带上陈树俭,哥俩一起走动关系,但陈树俭说啥不去。这时他正带着陈立伟摆弄一台二手挖掘机,韩国大宇产的履带式挖掘机,这玩意开沟、平场地就是好使,远处还有一台二手的履带吊,带夯锤的,强夯基础用。这两台施工机械,都是从蓟市东港倒腾过来的。东港这个时候正在成为是北方最大的整车进口港,从隐秘渠道(那俩字还是不能打出来,省的被和谐)能进来汽车、摩托车,甚至挖掘机这种二手的非道路移动机械,你只要在国外买得到,就能找到渠道弄到国内,国家缺这些机械设备,有关部门干脆闭上一只眼。
这两台机械其实能有八成新,花了100多万,陈立伟正在驾驶室里摆弄手柄,开春就能用上了,场地里已经规划好的铸造车间、二号加工车间都将施工。
而陈树俭关心的是:这么一台大家伙得用不少钢铁吧,这履带是铸铁的,等铸造车间投产咱们家也能生产,得好好研究研究,把这种设备上用到钢铁的配件都弄出来。难以想象,一个当了半辈子农民的人,对鼓捣钢铁产生了兴趣。
陈立伟管理的车队已经很有规模,小四轮、四不像有10多辆,还有10多辆东风挂车,挂车是元亨公司购进的,雇佣的司机。车队有维修工,还有专门的调度,安排出厂产品的运输,还要协调配载的事情。陈立伟进行运费核算、检查油耗,还要协调路上遇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手机不离手、一会儿也不得闲着,他却干得欢,很有经理的派头。
陈立民这个时候在杵捣计算器,工人们的工资都已经结清,自己今年净收入好几万。从县建出来,已经干了几年,搁以前年份,他这个包工头也就是挣个辛苦钱。算起来包工头就是扒皮的,比如一个工程跟业主讲好需要500个工10000块钱,他管理到位只用了400个工,节省的2000块就归自己;如果没算计好,或者出了问题需要返工,包工头也有可能赔钱。陈立民后半年给利民机修厂干活,工程量该多少是多少,需要工程变更,也按照实际情况核算,工程款没少给一分钱。在这种情况下,陈立东找他商量组建建筑公司,他立马表示同意,从工头变成企业高管,工资、分红比包工程可是稳当多了。就是有一点,他曾经是那爷俩的头,现在变成了给人家打工的。
这个春节前后,南陈村的鞭炮非常热闹。南陈村不大,全村200多户,800多口人。村里在利民机修厂学徒的、跑运输的、收废品的、干施工的、后勤食堂打杂的得有百八十号,这个年就过得油水很足。
年根时,陈树廉回来了,脸色还有点黄,但是精神头不错,肝病好得差不多了。陈树俭的亲哥陈树勤一家子也回来了。陈树俭兄弟哥俩,上边还有个姐姐。姐姐一家在东北,几年见不上一面。陈树勤在蓝市百货集团担任仓库主任,他的大儿子在蓟市做海鲜生意,二儿子在蓝钢,中间是个闺女,已经出嫁到邻村,开了超市,卖百货用品。陈树勤在市里分了房,只有过年过节才回老家。
老哥几个在年前就开始扎堆走动,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一边感慨华夏的经济,一边说叨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谁做买卖挣了钱今年起盖了新房,谁没混好过年都没回来,谁家的孩子上了大学、研究生。当然话题最多得就是陈树俭爷仨,对这一家的变化,几乎是当成村里的传奇来议论了。
大年二十九的时候,陈立春哥俩从燕京赶回来,在燕京,张兵、刘鹏都见到了,就是没见到马建国。老马老家在安溪省,他的母亲身体不好,老马就提早请假回家去看护了。
哥俩开回来的金杯面包里,装满了东西,都用纸箱子装着,陈妈以为是买的家用电器,听儿子说是电脑和打印机。陈妈已经习惯了俩孩子弄来这些新鲜东西,心里感叹,形势变化太快,人脑不够用,得用电脑了。
现在陈妈心心念念给老大说个对象,老姐几个在一块,说着说着就聊到哪家闺女上去。国庆节那会儿,给说了个当老师的,一见面对方竟然没乐意,似乎嫌穿着工作服的陈立春不够帅气。现在老姐妹们都让陈妈不要着急,以咱们大春这条件应该挑挑拣拣,最起码说个市里的吧。陈妈倒只想说个老实厚道、居家过日子的,那些洋气的城里闺女,她从心里是抵触的。
1994年的除夕是二十九。这天,陈树俭一家人回到了老房子,中午放完鞭炮,开始吃饭。小妹过了年11岁,已经很懂事了,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竟然激动的想哭:“呜呜,终于过上想吃啥就吃啥的日子了。”
陈立东逗她,“这就知足了?吃过鲍鱼没?吃过海参没?两斤一个的龙虾吃过没?等你考个年级第一,让你吃个够。”
晚上一家子守着电视看春晚,看完《打扑克》的时候,陈立东说:“咱们的名片也该换换了?”
“咱们踏踏实实干事儿,不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陈爸有点不以为然。
“呵呵,有些人还就是看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们的业务员说过,有些大企业、大衙门,一说是村办企业,连门都不让他们进。我哥第一次去燕京,张兵那小子就有点瞧不起。名片也是门面,老话儿不总说嘛:有烟粉得擦脸上。”陈立东解释道。
小妹补刀说,“就是,得给爸弄个董事长当当,陈董事长,哈哈”。
“再给配个小蜜,美死他。”陈妈瞥了陈爸一眼。
“你看我干啥,咱们营业执照上是你的名字,董事长也得你当。”陈爸赶紧怼过去,这个雷可不能碰。
一段春舞之后,时钟敲响了12下,陈立春点响了鞭炮,硝烟弥漫中,新的一年开始了,忽明忽暗的天上,隐约飘起了雪花,创大业恰逢盛世,展宏图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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