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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回 葫芦山巧遇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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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陈飞龙与陈飞燕将皇宫扰的翻天覆地,逃出宫外。二人出了城门,往延州方向急行数日,过河北,至山西境内,来到一座山前,但见山峦奇秀,茂林密布,名曰“葫芦山”。

    突然,草丛中蹦出两个喽啰,横刀挡路,嚣张喊道:“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陈飞龙入宫行刺未果,心自愁闷,怒起两拳便将喽啰打翻在地。喽啰自知遇见硬茬,抱头鼠窜,不忘留下狠话:“有种别走,等我们大王前来。”陈飞龙倒要看看大王有何本事,笑道:“不走不走,走了不算好汉。”

    半柱香工夫,见一人高头大马疾驰奔来,身后还跟了二三十名喽啰兵,但见马上之人:头戴小银盔,身穿连环甲,手握流星锤,坐下黄骠马。山大王勒住马,指着陈飞龙问道:“可是你这汉子打伤我山寨之人?”陈飞龙笑道:“是便如何?”大王并不多言,抡锤怒道:“看打!”只听地裂天崩一声巨响,顿时山摇地动。

    山大王满面煞气,陈飞龙大显威风,流星大锤敲来如深山啸虎,方天画戟刺去似在天飞龙,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交手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忽然,陈飞龙卖了一个破绽,回身就走,大王纵马便追,待追上之时,陈飞龙回身一戟刺出,吓得山大王跌落下马。山大王知战不过,收起流星锤,才将陈飞龙细看,见此人一表人才,威风凛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有种在此等着,”留下这句话,嗖地飞马而去。

    那山大王逃了,喽啰们却没有跟着逃走,反而盯着陈飞龙上下打量,或指指点点,或交耳谈论。陈飞龙心里纳闷,依言等候,一炷香工夫过去,仍不见那大王前来,遂对喽啰们喊道:“若是不打,我便去了。”

    喽啰们道:“大王去请二大王了,好汉要大祸临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劝你快快离去,免得丢了性命。”

    陈飞龙听了喽啰之话,乐得哈哈大笑:“你们的大王都奈何不了我,何惧二大王?”谈笑间,只见大王领了另一人下山,却是一名女子,但见:头戴金凤冠,身披黄金甲,手握梨花枪,坐骑乌骓马。

    喽啰们叹道:“好汉不听我劝,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众喽啰不约而同地闪到一旁,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乍眼看去,只见此女形容窈窕,体态娇媚,陈飞龙心中十分爱慕;二大王将陈飞龙一看,但见龙眉目秀,英姿勃发,也是十分敬仰。双方互看一阵,二大王忽然骂道:“哪来的粗莽汉子,经我此山,又伤了寨中之人,是何道理?”不等陈飞龙辩解,抡枪便刺。陈飞龙瞧二大王乃女流之辈,轻敌冷哼一声,侧身将梨花枪躲开。二大王接连又刺几枪,均被对方化解,问道:“猖狂莽夫,为何不出手?”陈飞龙笑道:“刀剑无眼,怕误伤了姑娘……况且,你一弱女子,在下即使打赢姑娘,也胜之不武……”二大王怒道:“好大的口气!”说完,抡枪又刺。见陈飞龙并不出招,二大王也没使出全力,一攻一守,打的并不精彩。

    陈飞燕见二大王的梨花枪耍的平淡无奇,要为兄长助阵,喊道:“女贼不识好歹,待陈飞燕前来领教。”二大王轻撇一笑,待陈飞燕临近,虚枪一晃,吓得陈飞燕大惊失色,遂伸手将人提起,掳上山去。

    回到山寨,二大王将人丢下马。陈飞燕被摔在地上,“哎呀”一声,却是脚踝扭伤,可怜陈飞燕自诩女中豪杰,今日遇见高手,仅一招被人掳去,只觉羞愧难堪,捂着被摔疼的脚,说道:“要杀便杀,本姑娘决不求饶,我死后,自有哥哥为我寻仇,铲平这葫芦山。”

    二大王见眼前少女宁死不屈,心生好感,将人扶起,问道:“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儿,与你同行的男子是何人?”

    陈飞燕答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飞燕是也,山下之人是我哥哥陈飞龙。”

    二大王暗喜,原来二人是兄妹,遂报了自家姓名,乃赵鸾玉,说道:“飞燕妹妹休怪,并非存心掳你上山,只因你哥哥轻视女流之辈,我才出此下策,迫使你哥哥与我比试一场……到时候,定要灭了他的威风。”接着又道:“从古至今,都是男儿驰骋天下,唯我女流静守闺中,此等规矩是何道理?我赵鸾玉偏偏要让世人知晓,巾帼不让须眉!”

    陈飞燕转悠为喜,说道:“姐姐好志气,如此说来,倒是我哥哥不对,飞燕代哥哥赔罪了。”赵鸾玉查看了飞燕伤势,并无大碍,道:“飞燕妹妹山寨稍息,待我再去会会那陈飞龙。”

    却说陈飞龙见胞妹被掳去,来到寨前叫阵,并无一人应战,正焦急难耐,见山大王单骑而出,陈飞龙怒道:“强盗,速速放人,否则血洗山寨。”

    山大王说道:“放人不难,却要凭真本事。”

    陈飞龙抡起方天画戟,说道:“方天画戟在手,天下无敌手,你若要瞧我真本事,我们再来较量较量。”

    山大王摆手笑道:“在下姓赵名关,非你敌手,不与你交战。”

    陈飞龙问道:“不与我交战,怎能显我本事?”

    赵关道:“掳走令妹的,正是在下的妹子,武艺远胜于我,因受你轻视,不得已掳走令妹,你若想救人,需打得过我家妹子再说。”

    陈飞龙无奈答应,跟着赵关进了山寨。赵鸾玉见了陈飞龙,怒气又生,抡起梨花枪直取心窝。陈飞龙见枪法凌厉,不敢大意,举戟来迎,过了几招,暗忖,“赵关之言果然不假,此女武艺超群,悔不该有轻视之意。”陈飞龙再不敢大意,使出了平生武艺,方天画戟如蛟龙搅海,水银泻地;赵鸾玉也不示弱,梨花枪似凤舞九天,行云流水;二人各显神技,倾力相博,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二人交战之处,砂石飞扬,茅草尽折,四周一片狼藉。胯下战马累的不愿再动,二人下马又战了几十回合,陈飞龙愈战愈勇,面不改色;赵鸾玉毕竟力气稍逊,已累的香汗淋漓。陈飞龙暗喜:“此女力竭,若等缓过气来,再难胜她,欲救飞燕,顾不得乘人之危”遂挺戟又进。赵鸾玉连挡数招,气喘不止,只能收起梨花枪,面色娇羞地败退而去。

    陈飞龙欲追,赵关叫住:“好汉住手。”

    陈飞龙收起了方天画戟,说道:“在下胜出,还请赵兄不要失言,放了我家胞妹。”

    赵关道:“令妹自然要放,更有一桩好事与你商议。”

    陈飞龙问:“有何好事,快快道来?”

    赵关嗬嗬直笑,亲昵地拍了拍陈飞龙肩膀,问道:“敢问好汉高姓大名,贵庚几何,可曾有过婚配?”

    这一问好生奇怪,为了救胞妹,陈飞龙只好一一作答:“在下陈飞龙,今年二十有七,不曾娶妻。”

    赵关大喜,再问:“我家妹子闺名鸾玉,今年二十有四,敢问陈家兄弟,觉得我家妹子品貌如何?”

    陈飞龙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英姿飒爽,女中豪杰!”

    赵关早已笑的合不拢嘴,说道:“且到山寨里细说。”遂拉着陈飞龙的手进了山寨,边走边吆喝着,令喽啰们备好酒菜。

    兄妹相见,陈飞燕扯着陈飞龙,忙问:“哥哥胜了还是败了?”陈飞龙见胞妹无恙,才放下心来,答道:“谈不上谁胜谁败,为兄力气比赵姑娘大些而已。”

    过不多久,酒菜准备停当,赵关招呼二人入座。此时,独不见赵鸾玉,陈飞燕忍不住出言询问:“鸾玉姐姐何处,为何不入席?”赵关嗬嗬答道:“恐是女孩家害羞,我们休要管她,且先喝个痛快。”说完便拉着陈飞龙连喝了三大碗。

    陈飞龙不得已,喝了三大碗,寻问:“赵兄慢来,且先说个明白话,在下打伤了你,反倒好酒好肉招待,是何道理?”

    赵关笑道:“便是先前与你提过的好事……我那妹子赵鸾玉,今年二十有四,早过了及笄年龄,还未曾出嫁,我这当兄长的好生着急啊!依鸾玉之言,无论家境、相貌,非得找一个武艺能胜过她的男子,方肯出嫁,我看陈兄弟乃当世豪杰,与家妹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飞龙惊慌失措,推搪说道:“赵姑娘乃世间奇女子,在下断不敢痴心妄想……”

    赵关问:“是陈兄弟嫌弃我家鸾玉的绿林身份?”

    陈飞龙摆手答道:“都是江湖儿女,何来嫌弃之说,不瞒赵兄,我兄妹二人的身份,乃朝廷钦犯呢。”

    赵关也不在乎什么钦犯不钦犯,反而因陈飞龙坦诚相告,大加赞赏,接着不悦地问:“莫不是嫌弃我家鸾玉相貌丑陋?”

    陈飞龙答道:“哪里哪里,赵姑娘长得俊俏标致……美若天仙……”说美若天仙四个字时,声音细如蚊蚁。

    赵关笑了一声,说道:“美若天仙倒是谈不上,嘿嘿……既然如此,你何不答应了这桩好事?”

    陈飞龙道:“家父蒙冤未雪,在下怎敢娶妻?”遂将奸贼刘瑾害死父亲,兄妹入宫行刺失败之后逃亡到此,细细道来。

    听完讲述,赵关叹道:“陈展鹏将军乃当朝名将,却惨遭奸贼所害,可恨可恨。”缅怀一番,又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要为父报仇,自然凶险非凡,若有不测,岂不断了陈家香火,江湖儿女,何必在意繁琐礼节……陈兄弟给个痛快话,我家鸾玉,你娶是不娶?”

    陈飞龙搔首吞吞吐吐,答应也不是,拒绝又不舍,不知如何是好,早已羞得面貌绯红。

    陈飞燕劝道:“哥哥若是成亲,父母在天之灵也会高兴……况且,能娶到鸾玉姐姐这般奇女子,也不枉哥哥一世豪情。”又有众喽啰瞎起哄,催着陈飞龙答应亲事。

    赵鸾玉一直藏在门外偷听,听其推搪之言,又恨又怒,暗骂:“老娘比武时故意输给你,你却不识好歹!”恨不得立即闯入大厅,将陈飞龙毒打一顿。

    赵关将碗重重顿在桌上,故作恼怒:“你与鸾玉交手之时,眉来眼去,我看的清清楚楚,如今有意成全好事,想不到你堂堂男儿,却扭扭捏捏起来!”

    陈飞龙犹豫不定之际,忽往口中灌了一碗酒,壮着胆说道:“在下虽堂堂男儿,却是头一次谈及儿女之事,难免也会害羞。”又红着脸低声说道:“若赵姑娘不嫌弃在下……陈飞龙求之不得……”

    听到此话,赵鸾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顿觉粉脸娇羞,急忙逃离而去,生怕被人瞧见。

    到了良辰吉日那天,葫芦山张灯结彩,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山寨喽啰闹得最凶,定要陈飞龙喝上十坛酒才肯罢休。陈飞龙乃酒中豪杰,喝下十坛却也不易,直喝到子夜时分才终于喝完。岂料,赵关又要飞龙再喝五坛,不喝完休想离开。陈飞龙当然不敢违逆大舅哥之意,便又爽快喝了起来。

    喽啰赞道:“好酒量、好气魄。”

    神台上那一对红色蜡烛即将烧尽,蜡油如泪流淌,火焰明灭,随风摇曳。众喽啰喝得迷迷糊糊,摇摇晃晃,没有停止之意。这时,赵鸾玉突然闯入,目光凶视众人,怒道:“喝喝喝,就知道喝,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这一声暴喝真如春夜惊雷,震得人酒醒大半,又如老虎发威,吓得人肝胆俱寒。喽啰们惧怕二大王,不敢吱声。赵关脸如阴霾,对陈飞龙说道:“妹夫且入洞房去吧。”待飞龙去后,却又高呼:“兄弟们,接着喝……”

    时光荏苒,兄妹不知不觉在葫芦山住了大半年之久。这一日夜里,陈飞龙梦见父母孤苦无依,流落他乡,时而悲悯流涕,时而大呼喊冤。飞龙梦中惊醒,听见传来飞燕的哭声,遂往飞燕房间查看,飞燕道:“方才梦见父母衣着破烂,无家可归……”原来兄妹二人竟做了相同的梦,猜是父母泉下有知,怪罪儿女们了。

    第二日,兄妹向赵关、鸾玉辞行,道:“受母遗命,需将父母骨灰带回延州老家安葬。”赵关强留不成,遂赠了盘缠,送至山下。赵鸾玉已有身孕,不便同行,叮嘱二人路途小心,尽早归来。两对兄妹依依不舍,挥泪道别。

    陈飞龙兄妹时急时慢,行了半月,赶到延州旧居。房屋已残破,二人一番收拾过后,勉强可以起居,便在附近找了处山水优美之地安葬了父母骨灰,并又哭拜一场。

    兄妹哭声正酣,赶来了十几个官兵,手里拿着二人的海捕文书,又朝二人仔细看了看,高兴笑道:“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钦犯陈飞龙、陈飞燕,今日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陈飞龙惘若未闻,依旧哭拜着双亲,伤心不已。陈飞燕拔剑怒起,喝道:“本姑娘夜闯皇宫,面对千军万马,尚能来去自如,凭你们十几个窝囊废也想要拿我?”

    官兵早闻兄妹夜闯皇宫的事迹,本想擒住二人邀功请赏,此刻见陈飞燕怒目,俱皆胆怯。官兵中有一人姓陈名安,四十来岁,乃带头之人,只见陈安悄然丢下刀具,拜倒在陈展鹏坟前,道:“展鹏大哥一生忠烈,想不到客死异乡,拙弟再不能听大哥之教诲,每思及此,弟肝肠寸断……”祭拜过后,转又责骂兄妹:“好一双不孝儿女,岂要毁了令尊的一世英名?”说完,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兄妹问了原由,陈安自称是父亲的堂弟,竟是一家人。

    兄妹羞愧难堪,反来安抚陈安,道:“安叔叔教训的是,家父一生忠烈,我兄妹不该坏了家父的英名。”遂弃了兵器,束手就擒。

    官兵大喜,捆了二人,押回衙门。

    延州知州大人乃柳正明,五十年纪,为官三十年,仕途顺畅,如今又擒住了朝廷钦犯,大喜之下,忙写了奏本,遣人飞马送入京城,又将兄妹二人押入大牢,派兵把守。

    狱卒中有一人姓陶名福,乃狱中牢头,不曾听过兄妹威名。陶福凡遇新来的囚犯,必要从中弄些好处,遂问兄妹:“二位可知我狱中规矩?”

    陈飞龙摇头答曰:“不知。”

    陶福向陈飞龙说道:“这狱中的规矩,便是新到犯人必须先受二十杀威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飞龙点了点头,说道:“即是这里的规矩,在下也不推脱,只是我家妹子身子骨弱,恐怕承受不起,这二十杀威棒由我一并受了。”

    陶福暗道这人真是条汉子,又道:“好汉不知这杀威棒的厉害,平常人一棒也禁受不起,即使阁下这等好汉,最多也熬不过三棒。”陶福先介绍了杀威棒的厉害,等犯人害怕起来,得意地道:“不过这杀威棒可以卖给二位……”

    寻常囚犯,有银子的便大大方方“买”下杀威棒,没银子也会讨价还价,或者求饶写下欠条,以免遭罪。陶福却也通情达理,“遇富大捞,遇穷小捞”,倒不会无故对囚犯痛下死手。

    陈飞龙装作不解其意,笑着寻问:“我买你这棍棒作何用处?”

    陶福见陈飞龙仍不开窍,耐心解释道:“好汉有所不知,若你使一两银子,便可少受一棒,总共只需花费四十两银子,可将杀威棒全部免除。”

    陈飞龙生平最恨贪赃枉法之人,故意戏言:“原来是这般规矩,可惜我身上不曾带来银两,不如这样,你打我五十杀威棒,倒贴我十两银子如何?我正愁没有银子买酒嘞,哈哈哈!”

    陶福讨不了好处,又见陈飞龙死到临头,兀自猖狂,遂吩咐左右:“将此人绑了,杀威棒伺候。”

    陈飞龙“呸”了一声,将陶福一顿臭骂,骂完后说道:“不必绑缚,杀威棒招呼便是,若我陈飞龙吭了一声,算不得英雄好汉……”

    左、右狱卒得令,将人打了四十杀威棒,只见陈飞龙咬牙忍受,当真不吭一声,可臀部已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因得罪了牢头陶福,兄妹二人在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只能将就吃些冷饭剩菜,甚至发霉的馒头。陈飞龙因受了杀威棒的厉害,不出两三日,变得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像是害出病来。

    哥哥生病,急坏了陈飞燕,乞求狱卒去请郎中来为哥哥看病。狱卒见犯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又存心要折磨陈飞龙,没好气地啐道:“朝廷钦犯早晚是死,就算医好也是浪费汤药。”陈飞燕眼瞧哥哥受苦也无能为力,黯然落泪。

    却说延州城外十里有座“飞云庄”,住着两位好汉,一人名叫邱重文,身长八尺,使一杆浑天槊,无人能敌;另一人乃邱重武,使一口金背大砍刀,刀山火海也敢闯去;二人乃同胞兄弟,专门打抱不平,延州远近无人不识。此二人自幼与陈飞龙相识,如今探得故友在狱,焉能坐视不理?邱重文兄弟使了许多银两,狱卒才让探监。故友相见,来不及寒暄,陈飞燕忙道:“文、武大哥来得正好,我哥哥害病多日,快快想法施救。”二位好汉不敢怠慢,出了牢房去请郎中,临行又打点许多银子,让狱卒小心照料。

    再说延州城内有处医馆,远近驰名,坐诊之人号称吕神医,这吕神医医术高明,却性格怪异,但凡出诊有三个规矩:小病不医,无钱财不治,无八台大轿不走。

    邱重文打探到医馆所在,进门便问:“吕神医,吕神医,你可医得了四肢无力,头晕目眩之症?”

    吕神医对病例见多识广,笑着答道:“针灸过后,抓些草药服用便可无事。”

    邱重文拉起吕神医便往外走,说道:“如此甚好,神医快随我去救人。”

    吕神医甩手挣开,面有不悦,道:“壮士且慢,你可知道,老朽行医有三个规矩?”

    邱重文不知,问道:“有何规则?”

    吕神医款款而道:“这第一条规矩嘛,便是小病不医,凡小病者,无需老朽出手,找西街的贾郎中求治即可……”

    邱重文连忙说道:“大病大病,我兄弟如今性命垂危,若是寻常小疾也不会来劳烦吕神医了。”

    听了此话,吕神医甚是得意,不紧不慢又道:“这第二嘛,乃是无钱财不治。”说完便伸手讨要诊金。

    因为打点了牢房,身上并无多钱,邱重文将身上碎银全给了,道:“身上仅带了这些,吕神医且先收下,救人之后,定当再补给你剩下的银两。”

    吕神医看邱重文衣着打扮,也是殷实人家,到不怕赖自己的诊金,遂点了点头表示答应,又捋须而道:“第三条规矩最是要紧,无八台大轿不走……并非老朽喜欢摆架子,只因年老力衰,行路乏力,恐一路赶去,还来不及救治病人,老朽先累死途中也……”说完,朝门外四顾,想看看门外是否备了轿。

    邱重文大急,道:“你这老头,偏偏生出这般规矩,我事先不知,如何请来八抬大轿?你便趴我背上,我驮你前去。”说完,躬下身子,要背吕神医行走。

    吕神医连忙摆手,退回屋内,又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说道:“不可不可,你驮着老朽一路急走,背上更加颠簸,老朽受不起,受不起。”

    邱重文见吕神医年纪不过五十上下,说话铿锵有力,精神抖擞非常,却一口一个老朽地称呼自己,当下便怒了,遂一手抓其衣领,一手扬起拳头,骂道:“切不要倚老卖老,若不去救我兄弟,我一拳先打死你。”

    吕神医吓得身子颤抖,连忙求饶:“壮士住手,老朽去便是了,去便是了。”邱重文放开手后,吕神医健步如飞地跑向柜台,又麻利地往药箱里装着所需药物,忽问:“不知贵府有多远?太远的话,老朽可走不了,至少需要雇一辆马车才好。”

    邱重文答道:“不远不远,就在衙门大牢里。”

    听是要去狱中行医,吕神医突地脸色一沉,却将药箱盖上,推到一旁,说道:“这可去不得!”

    邱重文问:“为何去不得?”

    吕神医答道:“老朽平生最讲究洁净,狱中这般腌臜之地,见了便觉得浑身难受,任你使再多的银子,老朽也不会去。”

    邱重文大怒:“贼老头,枉你一世行医却生出诸多规矩,岂不知救死扶伤乃行医之德,如今不让你吃些苦头,你也不知我的规矩。”

    吕神医疑惑地问:“你却有何规矩?”

    邱重文扬起拳头在吕神医面前比划,怒道:“我的拳头便是我的规矩。”

    吕神医脾气执拗,说道:“就算打死老朽,也休要我去。”说完又大声喊叫起来,惹得路人来看。

    路人纷纷指责邱重文恃强凌弱,殴打神医,都要为吕神医做主。邱重文并非真要打人,只想吓唬吕神医,见难以辩解,悻悻离去。这时,邱重武买了酒肉,欲带去牢房给陈飞龙兄妹食用,正巧遇见兄长邱重文,遂寻问:“郎中是否请来?”邱重文摇了摇头,左一句“贼老头”,右一句“吕老鬼”辱骂不停,并将请吕神医之事说了。二人又一阵失落,只好将酒肉自己吃了,吃饱后,邱重文道:“重武,你回飞云庄多取些银子来,为兄留在城里,再想其他法子。”

    是夜丑时,寂静无声,邱重文因身上没有银子住店,只能蹲着路边打盹休息。不久,路上走来一人,乃泼皮李三,这李三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夜收获颇丰,正高兴而归。邱重文暗道:“合该这厮时运不济,偏偏遇上了我。”

    李三见人从黑暗中突然跳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邱重文时,赶紧跪地求饶:“邱爷饶命,邱爷饶命,小的不过在张员外家取了些碎银,并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这些银子全部给你了。”说完,双手奉上偷来的银两,又磕起头来。

    邱重文笑道:“谁稀罕你那些破银子,我要借你性命一用。”不等李三叫喊,邱重文一个手起刀落,结果了李三,也合该这倒霉的李三,一生行为不端,终得报应。邱重文将李三尸首丢在墙角,用草木掩盖,又将血迹涂在吕神医的医馆门首。

    第二天一早,有人见了街上血迹,便跟着血迹寻到墙角,将草木掀开,见是一具尸体,“啊”的一声大叫,吓得魂飞魄散。叫喊声引来许多人,有人认出尸首是泼皮李三,赶紧通知官府;又有人禀报医馆也有血迹,猜测凶手就是吕神医;可怜吕神医百般为自己辩护,也脱不了干系。

    却说吕神医被打入大牢后不久,邱重文兄弟又来探监,先查看了陈飞龙伤势,后又走到吕神医牢门前,嘿嘿笑道:“吕神医,这腌臜之地滋味如何,是否觉得浑身难受?”

    吕神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邱重文一顿臭骂,说道:“栽赃嫁祸,栽赃嫁祸啊,是……是你……杀了人,嫁祸于老朽……”

    邱重文笑了笑,即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只要治好了我兄弟的病,在下自然会救你出去。”

    吕神医脾气又执拗起来,大喇喇往地上一躺,说道:“尔等尽耍些卑鄙手段,老朽偏偏不给他医治,能奈我何?”牢里住了半日,吕神医只觉浑身瘙痒起来,实在难受,暗自叹息:“罢了罢了,老朽不跟他计较。”遂让狱卒唤来了邱重文,吩咐道:“你速去医馆取来药箱,老朽再写个方子,你按方抓药送来。”说完,向狱卒借来笔墨,写了药方,递给了邱重文。

    邱重文接过药方一看,不过是些寻常草药,问道:“还未对我兄弟诊断,就先将药方开了出来,莫不是糊弄于我?”

    听了此话,吕神医气不可止,看了一眼隔壁牢中的陈飞龙,说道:“若信不过老朽,阁下另请高明便是……老朽得提醒你,那人的病拖了许多时日,若不尽快医治,到时候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郎中治病,需“望、闻、问、切”,最后才对症下药,而吕神医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仅凭一眼观“望”,便得知病人症状。

    邱重文向吕神医赔了不是,暂且信他一回,急往医馆取来药箱和草药。吕神医的医术果然了得,妙手施了几针,一炷香工夫不到,陈飞龙的气色好了起来,身上也感觉有了力气,又煎了药喝下,病症便好了七八分。陈飞龙病好之后,邱重文兄弟依照约定,将吕神医救出牢笼,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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