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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初夏,林深光照,携带凉意的清风和着些许暖意迎面拂来。暖阳高照,透过幽密的树叶洒下阵阵光斑,为清香的泥土掺和起一层淡妆。
草盛花绽,风和日暖。这初夏的一派风景,却都未能入得了凌赤的双眼。他失了魂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金色的光晕,一个又一个光晕其中似乎都静静浮现起一张脸。
“青儿。”凌赤喃喃道。
青儿还活着,九鹏寨所孕育的生灵之中,不仅仅只剩下凌赤一个遗孤。他还能去寻到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他的天涯尽头不是一个人的形单影只。
盖龙放他闯荡的同时,也告诉了她铁青儿正在幽香谷的消息,从此这个孤单的少年生命中不再仅仅是复仇的烈火熊熊燃烧,还多了一股暖流荡漾。
凌赤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抬眼,被元天云要挟的画面映入眼帘。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只是如今的凌赤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元天云手上挣扎求生的少年,他的双拳满是烈焰,只待将胸腔中的怒火全都喷涌而出。
继续走着,很快又回到了杭州城内。小桥流水,古城佳人,好一派风雅名都的景象!可凌赤的眼中只有想象中青儿的画面,又怎么会对这古都有什么欣赏呢?
凌赤只顾着低头赶路,迎面好几个壮汉向他走来。他右拳攥得老紧,心想:“正愁没人来跟我试招呢!”
那几个大汉走得近了,却突然从中蹿出来一个人,双眼微眯,两撇八字胡,见了凌赤,立马露出喜色。
凌赤正纳闷,边听那人开口大笑道:“少侠,原来你在这里!”
凌赤正想问那人,可那个人却已经激动得停不下来:“少侠,这一月多以来,真是叫小弟我好找啊!那日我兄弟三人与那丐帮长老纠缠,多亏得少侠您才来解围啊!”
凌赤这才想起,这人便是天云无关的少当家,元氏三兄弟中的一个,至于究竟是老几,也叫凌赤实在记不清。
凌赤这还没有答话,便听那个人继续说道:“小弟元二通,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凌赤心想:“你爹对我可是下手重得很,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元二通见凌赤不言语,心中只当凌赤行走江湖,给背了案子,通了名字实在不大方便。于是元二通笑了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少侠不说也无妨,朋友相交交心不交名!上次蒙受少侠恩惠,这次还请让小弟做个东,不知少侠能否赏脸?”
凌赤一听元二通要请客,心中推测道元天云袭击他的事跟元氏三兄弟并没有任何关系,便想到:“这样也好,我倒好跟元天云接触接触,叫他好看!”于是凌赤当场答应了元二通的邀请,随同元二通去到了杭州城内最为有名的秋蓉阁。
凌赤这才坐下,椅子都还没坐得热乎,小二便领着两个大汉进门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元大通和元三通。
四人立马落座,元氏三兄弟豪气十足地叫店家上满了好酒好菜,偌大一张檀木桌子霎时变得油面香溢。一道菜紧接着一道菜,就连桌子都摆放不下,只好寻了菜盘的盘沿叠了起来。凌赤这一月来,哪曾见得这许多美食?立马风卷残云开干起来。
元氏三兄弟倒不急着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将这个世界上的客套话全都说了个遍,自己说着自己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凌赤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许是说得久了,元氏三兄弟也觉喉间甚是口渴,便举起了酒杯,冲着凌赤说道:“少侠,这杯,我们兄弟三个先干为敬!”
凌赤这才举起了酒杯,脖子一仰,只剩得个酒尽杯空,好不豪爽!元氏三兄弟自是对凌赤欣赏至极,元三通赶忙又斟满了酒,举杯问道:“这杯请教少侠名讳!”
元二通早先问过凌赤姓名却无果,赶忙对着元三通说道:“少侠行走江湖,姓名不便透露,三弟,莫要强问。”
元三通一听,面色显出些许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侠,办过些案子吗?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尽管招呼,咱兄弟几个,一定为少侠两肋插刀!”
元大通脸色一变,正色道:“三弟,你这是在做些什么?”
凌赤见着元氏三兄弟的表现着实笑人得紧,便笑道:“蒙二哥好意了,在下九鹏寨凌赤,初出江湖,请见教!”
一听“九鹏寨凌赤”五个字,元氏三兄弟俱是一惊,元二通赶忙说道:“原来少侠是九鹏寨的好汉!”
元三通却显出了惋惜的神态:“凌少侠,你们九鹏寨的事,整个江湖都是为之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二通也关切地问道:“是啊,凌少侠,你倒是跟我们讲讲,这六顺同盟究竟是为何兴师动众要来烧了你们九鹏寨?”
凌赤苦笑一声:“莫说二哥、三哥你们想知道了,就连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那群人渣的目的所在!”说着,凌赤的右手紧握一拳,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筷子就此折断。
元二通见状,赶紧给凌赤斟满了酒,宽慰道:“凌少侠,这帮恶人迟早得要遭报应!来,小弟敬你一杯,敬那天早点到来!”
凌赤苍凉地大笑起来:“报应是等不来了,看我凌赤亲手叫他们全都付出代价!”凌赤手臂一扬,烈酒下肚,直添悲凉无限。
凌赤见元氏三兄弟对自己也算是豪爽,便摆了摆手说道:“三位哥哥,凌赤年纪尚小,一个少侠一个少侠倒是叫得小弟我生分了。”
元三通哈哈大笑:“既是如此,咱们这就改口,凌赤兄弟,来干了这杯酒!”
凌赤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椅子上,举杯面向窗外青天,哭声道:“大哥,你英灵不负!小弟初出江湖。便遇了一帮好汉豪杰,给咱们九鹏寨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凌赤将酒一饮而尽,紧跟着元二通给各位都斟满了酒,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来,大哥,三弟,咱们一同为凌赤兄弟干这一杯酒,叫那些害了凌赤兄弟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元三通一听,也立马站起身来,举杯快意道:“居然叫二哥抢了先,凌赤兄弟,这杯酒我元三通敬上了!你从此浪迹江湖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凌赤见元二通跟元三通都是这般豪气,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感动,眼泪啪地粒粒直下,哽咽着说道:“好!二哥,三哥,有你们这句话,凌赤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负了你们的情义!”
三个人心意相通,立马脖子一仰,烈酒下肚。元三通被烈酒刺激得似是有些醉了,甩了甩头,这才瞥见元大通还坐在椅子上,杯中的酒也还满满的挤在杯沿,便极不舒畅地说道:“大哥,你平日里酒量可是谁都不服啊,今的怎么连凌赤兄弟的酒都不喝?”
元二通见状,也皱起了眉头,埋怨道:“大哥啊,你这杯酒不喝,未免有些小气了吧。”
元大通被两个弟弟一说,脸色显得尤其的尴尬,只好耷拉着脸说道:“凌赤兄弟如今遭到六顺同盟的追杀,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切莫要太声张了。”
许是烈酒的缘故,元三通极是狂放地说道:“哼,我不信那六顺同盟有天大的本事!”
元二通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低下了声音说道:“大哥这话也的确有道理,在凌赤兄弟有能力复仇之前,咱们还是小心点儿。”
凌赤倒是哈哈大笑:“来吧,只看我凌赤如何叫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凌赤如今受了盖龙的真传,心中骄意还盛,只道自己如今已是横行江湖、毫无忌惮了。
元二通虽也是年轻骄狂,却也知凌赤纵有盖世武功也绝难抗衡整个六顺同盟,更何况那日凌赤被银蛇长老三腿击退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元二通于是环抱住凌赤的肩膀,感慨道:“凌赤兄弟,这一月来虽不知你究竟去向了何处,习得了怎样的盖世武功,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凌赤已是酒醉,哪里分得清什么是良药苦口?只道是元二通也看不起他,便眉毛一横:“好啊,二哥,你也不信我凌赤?来来来,咱们比划则个!”
元二通一听凌赤要跟自己试功夫,当即难堪着说道:“凌赤兄弟,你这话说得,莫要自家兄弟给伤了和气。”
内房大门突然被重重地砸开,一个面目凝重的中年人满带着怨气走了进来,厉声道:“是谁要比划比划?”
凌赤一开始醉意甚浓还未看清,一听这声音,眼睛也跟着瞪大了起来,从嘴中慢慢吐出三个字:“元天云!”
果不其然,且看元天云袖袍一甩,便显精气十足,丝毫不显迟钝。元天云右手食指一点,中指一勾,勾起了元大通还是满着的酒杯,放在鼻前轻嗅一下,阴冷地笑道:“这酒,不喝也罢!”
说着,元天云随手一抛,便将酒杯丢掷出去,酒也随之溅满了桌上的饭菜,霎时酒香飘溢。元三通见自己的父亲表现的不礼之态,显得是非常着急,赶忙走到元天云身边,打着圆场:“爹,这位凌赤兄弟便是那日救了咱们兄弟三个的好汉!”
元天云瞧都不瞧元三通一眼,只对着凌赤缓缓说道:“既然凌少侠武功高强,能救我三个儿子于水火之中,那日的功夫我可还是没瞧得够啊!”
那日?凌赤也分不清元天云究竟说的是哪一阵子,但无论是跟银蛇长老还是跟元天云出手,他凌赤都是一败涂地,于是他只道是元天云在嘲笑他的武功低微。
凌赤立马将桌子猛地一拍,骂道:“你这老头儿,咱俩到来边比划比划!”
元天云冷笑一声:“求之不得!”
元氏三兄弟那里拦得住?只见元天云已是大步扩胸走到了大街上,双手负背,好一派宗师模样!而凌赤却因喝了太多酒歪歪斜斜地才醉醺醺走出来,站立不稳,只靠秋蓉阁门前一根腰粗的柱子才勉强支撑着。很快两人又引起了围观。
元氏三兄弟都扶着凌赤劝他莫要动手,凌赤一把推开他们,说道:“我自比划,又有什么?”
元天云见凌赤喝醉了的这副模样甚是好笑,便忍不住嘲讽道:“来吧,大英雄,我先让你三招!”
凌赤一听,这不是瞧不上他吗?当即还嘴:“哼,啰嗦什么,我先让你三招,免得你没面儿!”
元天云哈哈大笑:“我没面儿?你一介毛头小子,还敢说老夫每面儿?”
凌赤脸上泛起了酒红,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这老家伙,前几天被丐帮的打了个狗吃屎,今天留你个面子,先出手吧!”
这么一说倒是说到了元天云的心病,街上围观的人也都跟着窃笑,叫元天云气不打一处来。元天云不再啰嗦,只道了句:“醉汉找死!”说着,只见元天云双掌一交一合,唰唰唰便朝凌赤拍去!
凌赤已是酒醉,但听风声带过,便绕着柱子躲开,可酒的后劲这才上来,一个头晕,竟连着秋蓉阁门前的两级台阶给摔了下去。
众人一惊,明明看见元天云出掌并未击中凌赤,却叫这嚣张的少年一记重摔,都是连声叫好。凌赤爬起身来,只道不服气,像一只疯熊一般朝元天云扑了过去。
都说是“疯狗难躲,醉汉难缠。”元天云也知打了这个醉汉讨不了什么名声,便心中下狠打算捉弄凌赤一番。且看元天云侧身让过,把腿往前边一伸,果然将凌赤给绊倒,又一记重摔!
这么一个绊腿虽是下流,却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跟一个醉汉相斗,管什么正大光明呢?
凌赤这么一摔,倒没伤着什么,可胃却是翻江倒海地扑腾了起来。凌赤只觉脑袋一阵晕眩,紧接着一股火焰顺着肚子便往喉咙上边爬,凌赤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元天云见凌赤这狼狈的样子,心中捉弄之意大起,走近了去,嘲笑着说道:“小子,还威风不威风?”
凌赤什么都没听到,但喉间的火焰只是熊熊的扑腾,凌赤再忍不住,一个“呜哇”便全都吐了出来。
元天云还没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便只觉一阵呕吐物的恶臭扑面而来,眼光往下一瞧,只见自己的双脚已是令人作呕的液体与固体相错,叫人不由得心生厌恶。
元天云还顾不及生气,便噔噔噔连起数脚,一边踢着脚边狼狈的凌赤,一边在凌赤的身上擦着自己肮脏的双脚。
众人眼见这一面,也是不由得好笑,却又觉得恶心,渐渐的在笑骂声中离去了。只留了些地痞还在不住地发出刺耳的嘲笑声。
过了一阵,凌赤的意识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只见自己满身的呕吐物,以及一脚又一脚猛踢着自己的元天云,狼狈与愤怒交织而生。
又是一脚!凌赤只觉小腹难以抵挡的疼痛,愤怒之下,凌赤双手一把抓住元天云的一只脚,用尽全力甩了出去!元天云没站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元天云一抬眼,只见凌赤又似疯熊一般朝自己冲了过来,元天云正想要故技重施,却听一道风声飒飒!再一看,却见凌赤拳风阵阵!
“砰!”
元天云被这么一拳击飞老远,嘴角顺之流下了又甜又咸的液体。看元天云脸上满是惊讶与惊恐,这个少年这一月以来怎么变强如此?
可元天云可能多想,只能谢天谢地凌赤酒醉,这一拳虽是用尽了全力可这威力依旧是大大打了个折扣。元天云只见凌赤一拳得手,还要再来,便拉开了架势准备挡开下一拳。凌赤果然又出一拳,元天云肘部一弯,元天云正要高兴,却觉肘部挡开那一拳哪里有出拳的劲力?紧接着元天云只觉左脸火辣辣的疼,凌赤这么虚晃一拳,果然得手!
凌赤被挡开的一拳一收,猛地往前抓去!这招“游龙探云”甚是迅即,元天云还没挡得住小腹便已被凌赤猛拍了一掌。
元天云沉重的身体不由得向后倒去,元氏三兄弟赶忙冲上前来扶住了元天云。凌赤还要出手,却被元二通给喝止住了:“凌赤兄弟,手下留情!”
凌赤愤懑地指着元天云骂道:“我当初出手帮了你三个儿子,那日你还威胁于我,今日又咄咄逼人,你究竟有什么居心?到底要将我凌赤怎么样!”
元氏三兄弟哪里知道元天云曾还威胁过凌赤?听了这话都是面面相觑。倒是元大通处事最为老练,一心猜测多半此事与丐帮有关,赶忙开口求情道:“实不相瞒,凌赤兄弟,我爹是在丐帮手上救你啊!”
“救我?当时把我差点弄死的我可是元大老爷!”
元天云眼睛一转,便连珠似的说:“你这小子,猖狂至极,想那丐帮一向横行无度,怎么会真心对你!若不是老夫感恩于你救我儿子的恩德,又怎么会冒着被你误会的风险,去假装威胁你?哼,我倒想知道丐帮的人对你多么的好,居然叫你如此为他们卖命!”
凌赤反驳道:“哼,盖龙老头儿为了帮我复仇,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授给我,可不比有些人持强凌弱!”
元天云冷笑一声:“真的是一身的本事都给你了吗?哈哈哈,无知小儿!”
凌赤一听,的确,盖龙的一手飞英折花手打遍天下无敌手,可盖龙却只单单传授了他折花拳,而将克制折花拳的飞英掌留于己身,这真的是为了防止凌赤作恶吗?
元天云心思快速地飞旋着,接着说道:“六顺同盟势力日益雄健,丐帮的天下一大帮名号难保,你这小子真的以为他们是在帮你复仇吗?”
凌赤一听,只觉头脑一阵眩晕,酒劲还未过去,又听了这话,抬头只见天旋地转,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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