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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了蜀山寨,贺奇算是还了华不凡的人情,此后,他对浣花剑派再无半点亏欠。
剩下来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安顿好青州彭门,另外一个便是红思雪的救命之恩。此前长安行镖时,彭无望本尊被红思雪救了一命。
救命大恩不可不报,而按照原著这红思雪的要求便是解散年帮,在贺奇看来,如今她的愿望估计仍旧不变。
果然,从蜀山寨逃生之后不久,红思雪便邀请贺奇一叙。
来到年帮厢房门口。
贺奇四外看了看,只见这间房间四周布满了十一二个劲装汉子,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神情彪悍威猛。他有些奇怪,但也不在意,只是歪了歪头,大踏步走进屋。
屋内坐着李读和红思雪两个人。
看到李读大大脑袋,和臃肿的肚子,贺奇心中涌起亲切的感觉,他笑了起来,向李读拱了拱手:“李先生,久违了。”
当年他和彭无惧行镖长安时,和这巧手匠这个穿越者打过几次交道,彼此算是有那么一点交情。
李读笑着回礼道:“小伙子了不起,几个月来江湖之中,从河南到巴蜀,到处都在传颂你的英风伟绩。”
贺奇笑了笑:“我忙着报仇雪恨,都是身不由己的事,那也没什么好说。”
李读想不到他说出这些话来,仔细琢磨之下,竟然呆住了。
红思雪肃然起敬地站起身笑道:“如此看来,彭兄还有大志未酬。”
贺奇看了看她,笑了笑说:“是啊,红帮主看出来了。我其实想干的是游历天下,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如果不能一偿所愿,我倒希望缩守泰安,做一个饭馆的大厨,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就算了。复仇这种事,劳神费心,我可不想干一辈子。”
李读捻须大笑,连声道:“佩服佩服。”
红思雪看他的眼光忽然明亮了起来,她没再多说,只是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物,递到贺奇面前,道:“彭兄,这物事在我这里搁了许久,倒也无甚损害,如今还给你吧。”
贺奇定睛一看,正是数月前自己赠给红思雪的信物:鸳鸯刀。
“红帮主有事相求?”贺奇沉声问。
红思雪笑道:“那日我的确救了你一命,但是巴山顶上你也救了我一次,所谓两不相欠,我已经没资格凭这柄刀来求你做任何事。”
贺奇笑了笑,道:“但你还是有事求我。”
红思雪和李读惊讶地互望了一眼,李读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彭小兄如何得知。”
贺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嘿,别看我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粗人,可也不是个呆子。你们如果没事找我,何必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把我约在这里。你这屋子外面,守着十多位好汉,这件事看来还是个不小的秘密。”
李读笑着看了红思雪一眼,红思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钦佩之情,微笑道:“彭兄心中颇有计谋。”
李读笑道:“我早说过这小子智勇兼备,正堪使用。”
“红帮主有事请讲,彭某乐意效劳。”贺奇扶了扶身边所佩的长刀,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这些日子,他屡屡力挫强敌,已经了积累丰富的经验和信心,世间恐怕真的没什么事难得住他。
红思雪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贺奇看着她,不觉笑了:“红帮主,咱们互解危难,可以算是过了命的交情,有事请讲红思雪的脸上仍然布满了为难之色,踌躇不言。
贺奇看了看李读,道:“李先生,不如你来说吧。”
李读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道:“这年帮之事,我可以出力相助,但是却不能做主,还要思雪自己来说。”
贺奇又看着红思雪,等了许久,红思雪仍然不愿开口,急道:“红帮主,彭某敬你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豪杰,愿意和你刎颈相交,若是有何差遣,只管讲来。又何必做那小儿女状,当真让人闷煞。”
红思雪眼中露出感动之色,站起身来,学着男子之态,向贺奇拱了拱手,道:“彭兄高义,思雪在此谢过。”
贺奇大笑摆手,道:“不必多说了,快快讲来。”
红思雪深深吸了口气,道:“如此,我便将本帮的大事讲与彭兄,然后再提相助之事。”
贺奇连忙道:“请说请说。”
红思雪叹了口气,道:“彭兄,你可知道我帮在江湖上声名如何?”
贺奇挠了挠头,想了想说:“我大哥当年还在世时,常对我说年帮创帮数百年,创立义军,结社联帮,抵制官府重税,对抗贪官污吏,除强扶弱,济困扶危,做了无数济世救民的壮举,堪称天下第一侠帮。但是……”他看了红思雪一眼,迟疑了一下。
红思雪苦笑了一声,道:“彭兄只管讲来。”
贺奇尴尬地笑了笑说:“但是隋末之时,贵帮豪杰辈出,创立七股义军,但是军威不肃,良莠不齐,分别被今上的大唐军和瓦岗军所灭。之后,贵帮声名日下,恶迹昭彰,嘿嘿,近年来听说贵帮和神龙帮,青凤堂联手做过很多大事。无论对错,只说神龙帮,青凤堂乃武林败类群聚之帮,和他们联手,未免太坠了年帮的英名。”
红思雪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
贺奇看在眼里,连忙咳嗽了一声,不再说话。
“彭兄说得不错,我年帮这些年来,出了大批的不肖之徒,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红思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我邀请彭兄相助的原因。”
贺奇呵呵一笑,他知道对方要解散年帮,但却不必事事装作先知,随口道:“莫非红帮主要我相助铲除这些不肖之徒,重新整顿年帮?”
红思雪苦笑了一下,道:“我并非要重整年帮,而是要解散年帮。”
贺奇微微叹息一声,果然,红思雪是要结成她老爸的志向。
原来年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基业之深厚无论哪朝哪代的帮会都无法企及。魏晋南北朝之时,天下被北方胡族滋扰压迫,汉人被欺凌得痛苦不堪,尤其是在城镇从商的商贩,兵荒马乱之时,往往一身家当都要赔在四处流窜的乱兵手下。
为了让所有行脚从商闯天下的汉人在乱世之时寻出一条活路,南晋第一大侠年恨情创立了四海帮,成为了庇护四海闯荡的行脚商的大帮会。
年恨情逝世之后,江南道大侠郭梦得继承了年恨情遗志,改四海帮为年帮,设春夏秋冬四坛,二十四节气堂,三百六十五个分舵,广邀天下豪杰加盟,在地方创立行会,保护商贾,公买公卖,利润均摊。
当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年帮联结乡里,抵抗北方胡族的掠夺和南方贪官污吏的剥削,声势越来越大,代代豪杰辈出,端的是威震四海。如今更是总揽了天下所有最赚钱的行当,南方的私盐,珠宝,巴蜀的绸缎,粮食,塞北的兵刃,骏马,中原的酒楼饭庄和集市,甚至所有走街串巷的小贩,都统归年帮管辖。
年帮的力量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
光是二十四节气堂堂主,就是一股可怕之极的武林劲旅。四季坛主更是武功盖世。那三百六十五个分舵舵主也都是武功惊人的名家,手下更有大批的好手。年帮帮众遍及全国,绝不下于百万。年帮之主,见了皇帝都不必叩头。
而如今,红思雪竟然要解散如此庞大的帮会,那将是几百年来江湖中最惊天动地的大事。贺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口。
“彭兄弟可是有话要说。”红思雪看着他的样子,不觉得微笑着说。
“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说么?”
“你可是要问我为何要解散年帮?”红思雪又问。
“嗯,不错,就是这样。”
红思雪叹了口气,看了看李读,李读拼命地捻着自己的几屡短髯,只是点头。她挑了挑眉毛,道:“这本是李先生和家父商量后的意思。现在家父下落不明,多半遭人陷害,我红思雪立誓秉承家父志愿,正因为我也同意家父和李先生的看法,年帮实在已经到了末路穷途。”
“为什么?年帮虽然近年来有些良莠不齐,但是只要重整帮务,精简帮众,仍然大有可为呀?”
红思雪苦笑了一声,道:“我年帮乃是应乱世而生,自立帮之日起,就已经不被各朝官府所容,也正是通过联结乡里,对抗朝廷,成立行会,历朝历代官府的苛税没有落到我们头上,令我们的声势越来越大,直至如今的百万之众。但是现在圣天子出世,天下眼看就要结束这三百余年的战乱,迎来太平盛世。而我们年帮仍然聚集豪商巨贾,哄抬物价,屯聚居奇,牟取暴利,沿袭三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和官府的官税官价抗衡,贩卖私盐,走私黄金,私造制钱,这些虽然是乱世之中的生存之道,但是在盛世之时,已经成了致乱之因。想当初创帮的天下第一侠年公也不希望看到年帮如今的模样。”
不得不说,红家父女的眼光着实不错,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容忍这样的帮派势力公然活动。
红思雪看了他一眼,叹道:“我自小师从李先生,李先生经常将这些道理讲给我听,所以如今我才能想得如此明白,但是彭兄,嗨,也许还是不太能领会。”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光,轻轻道:“连一心相助于我的彭兄我都无法说服,如何将这些道理讲给那些刚愎自用的长老。”
“红帮主千万不要气馁,或许我再听几句,说不定就明白了。”
红思雪和李读相视而笑,李读道:“小伙子,你可知道年帮大半帮众如今在何处?”
贺奇道:“不知道。”
李读笑道:“就在巴陵郡。”
贺奇若有所思:“巴陵!萧冼的老巢。”
“正是!”
“那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年帮子弟在那里做什么?”
红思雪接过话头:“他们要相助萧冼对抗大唐军。”
“他们疯了?”贺奇摇头
红思雪摇头叹道:“他们没有疯。因为他们也知道,在太平盛世之中,年帮最赚钱的生意将会被官府查封,赌场,青楼,私盐,黄金全部都会被禁,没有了这些入账,年帮就无法维持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庞大产业,也就是破亡在即。”
“他们就为了维持年帮入账而对抗大唐?”贺奇只感到一阵荒谬,“他们何必这么想不开,年帮维持不了,解散了就完了么,大家落个干净。都是武林子弟,游荡江湖,难道会饿死不成。”
“着啊!”红思雪和李读同时击掌笑道。李读笑道:“这小子倒也不笨。明白这个道理。”
红思雪微微点头,道:“可惜年帮众位长辈不但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反而积极筹备对抗唐兵之事。
四坛坛主有三坛已经下了春夏秋冬帖,召集四方帮众聚集在巴陵,声势极大。
家父早在两年前已经有所察觉,他老人家力主解散年帮,以免让帮中无辜子弟为了这个理由而丧命。但是帮中长老有的固执己见,不愿解散年帮,有的因为年帮的关系积累了大笔财富,早就将年帮看成了摇钱树,绝对不会坐看年帮解散。
更有无数通过贩卖私盐,人口而发家的恶霸通过投靠年帮寻找庇护,他们也绝不会看着年帮土崩瓦解。
只可怜那些应召而来的帮中弟子,根本不知道被人利用,只因为感激本帮昔日的一点点恩惠,就要为这些自私自利的帮中长老和恶霸抛头颅洒热血,不但枉送了性命,而且还会在青史留下骂名。”
“可恨!可恼!”
贺奇怒声道:“红帮主,我贺奇决心全力相助于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该怎么做,你只管吩咐。”
红思雪大喜,道:“有彭兄弟相助,大事可成。”当下将详细情形一一讲来。
原来年帮原帮主赤焰龙王红天侠力主解散年帮,被帮中显贵嫉恨,暗中联结青凤堂,神龙帮屡次向他下毒手。红天侠受伤远遁,不知下落。
他的女儿红思雪成为年帮之主之后,仍然秉承红天侠志愿,全力进行着解散年帮的准备,并邀请红天侠挚友李读一同进行这项计划。
年帮显贵竟然联结萧冼,劫持李读到蜀山寨,本来应该将他杀死,但是因为垂涎他的火器制造之术才留了他的性命。幸好被贺奇和华不凡等诸侠解救,方才没有受刑。
现在,红思雪更收到春夏秋冬帖,让她到巴陵主持年帮大会,并要她只带一名随从前往,如果不从,立刻杀死已经不幸落入他们手中的红天侠。这其实正是要将她诱入巴陵,将她杀害。
“家父在不在他们手中并不知道,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本来决定孤身前去。但是如果家父真的在他们手中,我投鼠忌器,不能放手而为,所以希望彭兄同往,伺机救出家父。”红思雪将实情娓娓道来。
贺奇道:“红帮主放心,贺某必定竭尽全力让你们父女团圆。”
红思雪笑了笑,道:“为了年帮帮众数十万条性命,我们父女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次能否救出家父,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一定要说服那些听命驻守在巴陵的年帮子弟,在唐军攻入城中之前从速撤走。否则,生灵涂炭,我年帮数百年的名声不保不算,这数十万条性命,却也要葬送了。”
贺奇对红思雪深深一揖,沉声道:“红帮主高义。如今我才知道,那些舍生取义的道理并不是拿来骗人的。”
…………
第二天清晨,彭无惧起了个大早,冲到侯在春的房间,将正在这里蒙头大睡的巨汉一把拎了起来,道:“侯阿大!给我起来,咱们该去练武了。”
原来,两个人早已下定决心,一定要练成出类拔萃的武功,以后和贺奇一起重振飞虎镖局,扬威武林。所以,他们天天早起练功,互相督促,齐头并进,这些日子以来,功夫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当他们洗好脸,冲到华府练武场中的时候,才发现贺奇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今天得贺奇,一身飞虎镖局特有的黑色劲装,背上负着长途远行时遮阳的斗笠,腰上斜挎着那柄已经饱饮热血的秋水长刀。
他在离去之前,要先安置好彭无惧。
对于一些资质不好的江湖客,要增加他们的实力,需要一些骚操作。
若是赠送他们《神照经》《九阴真经》之类的秘籍,一来这些秘籍都需要十年,乃至数十年的修炼才能有所成就。
二来,贺奇并不是要他们成为大高手。
开镖局,并不一定要开天下第一的镖局。对于彭无惧来说,能够养家糊口,便是成功,何必追求什么天下第一镖呢?
只要干掉年帮那群家伙,贺奇便了无牵挂,从此海阔天空,为所欲为,心灵再无窒碍,如此心情极佳。
贺奇今天似乎精神特别好,仿佛要去赶赴什么欢庆的宴会,红光满面,双目奇光四射,印堂甑亮,令他本来平平无奇的面孔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
“三哥,你今天要去赴宴么?”彭无惧好奇地问。
“赴宴?”贺奇诧异地笑了笑,歪着头想了想,道,“嗯,算是去赴宴吧。”他看了看彭无惧和侯在春,问道:“你们每天都这么早起来练武?”
“是啊!”彭无惧和侯在春自豪地一起答道。
“好!”贺奇随口灌一口鸡汤,赞道,“你们肯这么用功,将来一定能够重振飞虎镖局!”
“当然啦!”彭无惧笑道,“有三哥带领,我们飞虎镖局一定可以镖行天下。”
贺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又说:“三弟,在春,你们过来,我今天要教你们一点特别的功夫。”
“三哥要教我们武功?”彭无惧欣喜若狂,欢叫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贺奇对侯在春道:“在春,你去找两个案板,一尾鲜鱼,一斤猪肉,还有两把菜刀。”侯在春想也不想,立刻向厨房冲去。
“三哥,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彭无惧问道。
“四弟,你可知道为兄为什么能够屡败当世高手?”贺奇问道。
“不知?”
“嗯,为兄凭借的,就是双手刀法。你也是使双刀的,但使得是一路刀法,你可知道,为兄手舞双刀的时候,使得却是两路刀法,左手一路,右手一路。”贺奇缓缓说道。
“两路刀法!”彭无惧仔细想了想,忽然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狂喜,霎时之间冷汗直流,脑子发胀,宛如一个久贫之人猛然在屋子后院发现万两黄金。
贺奇看了看他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天姥山顿悟双手刀法之时的情景,心中一阵感慨。
“三哥,怎么样才能催动双手刀法?”彭无惧热切地问。
这时,侯在春已经将所有东西找来,摆在贺奇的面前。
贺奇将鱼和肉分别放在左右案板之上,沉声道:“双手刀法,一心二用。左手成方,右手划圆,一神守内,一神游外。心中混沌,脑中自在。你们看!”他双手分别握住两把菜刀,霍然之间,彭无惧和侯在春只看到两把菜刀化为一片灰色的刀影,层层裹住了左鱼右肉。不到三十弹指的功夫,一尾鲜鱼已经鳞片尽褪,而那一斤猪肉也被斩成了细密的肉馅。
彭无惧和侯在春看得膛舌难下,目瞪口呆。
“你们日后练功,先由此练起,一手剁馅,一手去鳞,如果这两样事同时完成,根基则成,再依据这本心法练习,必可练成双手刀法。”贺奇说完将一本手抄的薄薄的册子递给彭无惧。
彭无惧和侯在春两颗脑袋立刻凑在了一起,出神地看着这本贺奇手写而成的心法。
“还有,”贺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递给侯在春,道:“这是峨嵋,巴山,青城,大雪山诸派高手留给我们的信物,日后如有危难,可以请他们援手。但是,如若你们双手刀法已成,立刻将信物毁去,免得你们好逸恶劳,凡事都四处求人,更小心不可让这些信物落入恶人手中。”
侯在春点头称是,心中对少镖头的更加敬佩。但是彭无惧心中却隐隐泛起一丝惊惧,急切地问道:“三哥,你难道又要走?”
贺奇笑道:“不错,这一次又要走很久,但是以我的武功,你们不必担心。”
彭无惧对他的武功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立时放下心来,笑道:“三哥放心,镖局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我一定会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嗯。”贺奇用力点了点头,道,“那为兄就走了。我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一年,你们不必在巴蜀相侯。”
“三哥保重。年关将近,三哥办完事,可要尽快回来。”彭无惧大声道。
侯在春依依不舍地说:“少镖头保重身体,早些回来。”
贺奇翻身骑上了门外守候的骏马,回头看了看四弟和侯在春,心中感慨,语重心长道:“四弟,照顾好叔叔婶子,也照顾好自己。”
…………
巴陵郡位于洞庭湖畔,风物秀丽,景色动人。八百里洞庭云雾缭绕,水白风清,宛如仙境。但是十数年来,大梁皇帝萧冼治国能力着实不成,苛捐杂税频仍,官兵凶悍扰民,州府腐败无能,官富民贫,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直将这块宝地搞得乌烟瘴气,盗贼横行,成了天下最为凶险的所在。
最近的十数日内,从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涌来了无数身着青色劲装,上绣春夏秋冬图的汉子。
这些人满面忧色,行藏隐蔽,匆匆而至,互相之间并不谈话,只是各自准备着几日的干粮,手里都提刀持剑,或是衣袖之中暗藏弓弩。
在洞庭湖东岸二十里处的年帮临时总舵之中,春,夏,秋三坛的坛主都已经到齐了,而二十四节气堂堂主,三百六十五个分舵的舵主也已经聚集在年帮总舵的大堂之内。
这个总舵乃是春坛坛主江湖上人称富贵神龙的龙千鳞龙老爷子的庄院。
龙家数代继任年帮春坛坛主,乃是执掌江南所有青楼,赌场和珠宝交易的总瓢把子,龙头老大凭着年帮的威名,再加上龙家自身的苦心经营,江南龙家已经成为誉满天下的大世家,富可敌国,黑白两道,五湖四海的朋友无论是谁,都要给足他们面子。
龙家主要经营天下闻名的珠宝,因为经手的数目太大,不停有横行江湖的绿林好汉来打他们的主意。为了对抗天下的盗贼,龙家世代苦练武功,代代高手辈出。龙千鳞龙老爷子的混元一清气功冠绝武林,能在他掌下走过十招的高手满打满算都不超过五个。
龙氏山庄方圆七十里,大小院落不下数百间,主厅宽广宏大,雕梁画凤,极尽奢华。跨院宽广之极,足够做演武场之用。护院的庄丁就不下六百人,如今招待了数千人的年帮诸路英豪仍然有不少空房无人居住,由此可见龙家山庄的广大。
这次年帮用春夏秋冬帖召集所有帮众在巴陵聚义,反抗大唐,龙千鳞龙老爷子正是最主要的发起人。他麾下的春坛立春堂,雨水堂,惊蛰堂,春分堂,清明堂,谷雨堂六堂堂主全部到齐,就连众堂麾下九十个分舵的舵主也都到得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这一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江湖人称富贵金龙的龙千鳞率领麾下所有分堂分舵弟子,还有龙家的亲卫高手心腹,端端正正地坐在龙家庄暂时充作年帮总舵的英雄厅之中。
龙老爷子今年六十四岁,身材中等,一头鹤发,脸色惨白,双目深陷眼眶之内,闪烁着阴戾摄人的寒芒。他左边面颊之上,留着一道三寸来长的刀疤,使他整个脸的形状都仿佛在扭曲着,颤抖着。他的左手少了一指,右手五指粗大,仿佛比左手粗壮了一倍。今天他身穿暗绿色锦绣长袍,疏了个高高的发髻,长袍里面穿着紧身武士服,脚上蹬着薄底快靴。
辰时刚过,只听得英雄厅外一阵喧哗,两个相貌奇特的奇装老者率领着百多个劲装疾服的男女大踏步走进厅来。
龙千鳞沉沉地哼了一声:“叶兄,宗兄,你们倒真的沉得住气。”
一阵大笑声朗朗传来,两个老者中那个紫袍青襟,红发黄眼,身材高大的轩昂老者大笑道:“龙千鳞,枉你白白活了几十年,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这些年来,你想要杀红天侠父女,只怕已经快要想疯了。”
龙千鳞怒火如狂地猛一拍桌案,只听得轰隆一声,一盏雕龙画凤,精致非常的茶几被他一掌击得粉碎,只剩下四条腿深深埋进大厅之中的青石板内。
“宗浩古,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做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哼,你在塞北贩马做毛皮生意也就罢了,你竟然将中土的霹雳火弹和诸葛神弩贩给东/突厥,私谋暴利,难道你也希望红天侠父女活着找你算账?”
原来,宗浩古本来是横行塞外的马贼首领,人称过眼一箭。这乃是形容他率领的马贼来去如风的作风也是形容他的刀法。
宗浩古的快刀传自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太行三十六刀,端的是快如闪电,猛若雷霆,出道三十年来从未逢过对手。后来他投身年帮,积功成为坛主,统领夏坛六堂九十一舵,在河北一带做骡马毛皮,和兵器生意。和东/突厥颇有来往。
夏坛坛主宗浩古一头红发立时根根倒立,他的双眼一眯,淡黄色的眼眸中露出惊人的杀气:“姓龙的,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龙千鳞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宗的,别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今日我们开这个年帮大会,就是要一齐动手,杀死红思雪,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这时,一旁的蓝衫白带,三屡长髯,面如古铜的瘦长老者连忙拦到两人中间,道:“两位都不必吵,这次我们共聚此间,本为了替年帮寻一个长存之计,大家目的一致,又何必为了小事乱起纷争。”
龙千鳞和宗浩古听到蓝衫老者的劝告,都重重一跺脚,返回自己的座位坐好,显然都对蓝衫老者甚为钦服。
而这蓝衫老者则正是秋坛坛主,巴蜀,海南的门阀阀主,四十年前以一只孤军与大隋的开国皇帝杨坚二十万大军苦苦周旋十年而最终得保巴蜀自治的霸主七星神剑宋铮。
宋铮以及他统领的宋家堡总管海南巴蜀所有的蜀锦,黄金,珠宝,青楼,赌场,镖行,乃至行脚商,摊贩,客栈,当铺生意,还有江南,川南一带的私盐生意。
如果李世民统一天下,而红思雪解散年帮成功,龙千鳞的损失的只是他的家族生意,宗浩古最多再去做回马贼,而宋铮不但会失去所有的家族产业,而且他苦心经营四十年的巴蜀天下,也将统统失去。所以,他应该是三人之中最不希望李世民得天下,也是最想杀死红思雪的人。
这时,宋铮理所当然地坐到了摆在英雄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微捋长髯,缓缓问道:“红思雪这个丫头真的一个人来?”
龙千鳞干咳一声,道:“宋兄明鉴,当初为了安这个丫头的心,我在春夏秋冬帖上讲明她可以带一个人前来。”
“嗨,”宋铮捻须长叹,道,“我们本来意在对她有所图谋,又何必故作大方,多让她带一个人来。只要红天侠在手,根本不愁她不来。这么做,虽然无关大局,但是若让外人知道,真是枉增笑柄。”
龙千鳞听得满脸通红,但是也不敢嗔目反驳。
宗浩古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好笑,一双黄眼偷偷瓢了龙老爷子一眼,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抓了抓颌下的一大把红胡子,道:“我说,既然红思雪已经要来了,我们留着红天侠也是无益,不如一刀将他杀了干脆。”
宋铮冷笑一声,道:“也好,就请宗坛主这就去动手,今后我们就听宗坛主的号令,奉你为帮主。”
宗浩古听到这里,满脸是汗,连声称道:“不敢,不敢。”原来他忽然想到,如果杀了上代帮主,这个弑主犯上的罪名可是要被千刀万剐的,到时候非但自己当不成帮主,也当不成坛主,更连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龙千鳞心中暗出了一口气,连忙问道:“以宋兄之见,该当如何。”
宋铮目中寒光一闪,道:“只要红思雪敢来这里亲口宣布解散年帮,我们就可以以叛帮之罪在英雄厅公审她,堂堂正正将此父女二人杀死。”他笑了笑,看了看春夏两坛坛主,道:“到时候,龙兄,或是宗兄若是想当帮主,我都无异议。”
龙千鳞和宗浩古连忙谦让道:“岂敢,岂敢。”
这时,宗浩古猛然道:“不好,我这次,可是做错了?”
宋铮,龙千鳞齐声问:“怎么了?”
宗浩古额头冒汗,道:“我没想到宋兄提醒的利害关系,又听到陪着红思雪前来的是那个人,所以一时情急,精选了高手去截杀她。”
“什么?”宋铮,龙千鳞都是大吃一惊。宋铮道:“到底是什么人和她一起来了?”
宗浩古叹了口气,道:“这个人才出道不过一年,已经在江湖上着实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曾经打败过乾坤一棍雷野长,战胜过青凤堂四大元老中的炮刀罗一啸,踏月追魂差博和魔斧卢在远。洛阳一战,连败嵩山掌门谢满庭,洛阳神刀金百霸,玉女神剑陈静华,越女宫弟子十数人,力杀金家五虎,端的是威震中原。”
宋铮双目一睁,沉声道:“难道是那个单人匹马独闯蜀山寨,刀伤血煞,力杀雨煞,花铲煞和岳帅空的少年高手青州彭门的彭无望?”
宗浩古惊道:“什么?他什么时候去了巴蜀?”
宋铮叹道:“此事我也知之不详,但是巴山七煞威名太响,这一次全军覆没,消息立刻传遍了巴蜀大街小巷,相信随着巴蜀船队和商队北上,此事必将轰传天下。”
龙千鳞大惊道:“宋兄,你兄长的弃徒岳帅空如此剑法,难道竟然敌不过一个少年么?”
宋铮闭上眼睛,叹道:“兄长牧公一生有两大憾事,第一,没有见识到剑神顾天涯的倾城剑法,第二,门下出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逆徒岳帅空。”
原来,宋家一门俱是豪杰,长兄宋牧独创了南海偏锋剑法,剑倚偏锋,专走奇门,开辟了一个武学的新天地,启发了后世盛行的左手剑,乱披风剑,从此威震天下。
后来晚年寂寞,收了一个弟子,正是左手剑煞岳帅空。
宋牧将自己的剑法倾囊而授,但是岳帅空因为性格偏激倔强,不服管教,数次与秉性梗直的宋牧顶撞,被他逐出门墙。后来岳帅空在江湖上独创杀手会,杀人无数,令宋牧海南一派蒙受了极大的恶名。
龙千鳞转头对宗浩古道:“此人如此厉害,你手下的人能够抵挡么?他可是战败过雷野长的高手。上次围杀雷野长,我们损失了八位堂主,三位长老。”
宗浩古道:“上次我们失之大意,派去的又不是以武功见长的堂主长老,才被他先声夺人,连杀数人。这次我们是暗杀,我已经和青凤堂达成协议,让他们派了高手训练我坛下数十个死士,又让我坛硬功最强的大暑小暑两堂堂主还有二十几位善使奇门兵刃的舵主一齐出马,应该没有问题。”
宋铮怒道:“宗兄,上次我们和青凤堂合作,我已经很不赞成,结果大家一起闹得灰头土脸。这次为什么又要和青凤堂扯上关系?”
宗浩古赔笑道:“我只是借重他们的特长,并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宋兄何必动怒?”
宋铮冷然道:“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这次暗杀失败,如果你成功,这个弑主之罪,恐怕非你承担不可!”
宗浩古目瞪口呆,用手拼命扶住座椅,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思雪和贺奇二人到达洞庭湖东岸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湖畔的行人多已散去,红思雪笑着对贺奇道:“彭兄弟,可惜我们来的时候不好,否则我们大可以在此风景绝佳之地游玩一番,再去年帮总舵。”
贺奇笑道:“这洞庭湖名不虚传,果然风物极佳,不过还是正事要紧,等我们解散了年帮,一身轻松,再到这里游玩不迟。”
红思雪悠悠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湖上的血红落日,轻声道:“只怕我们很难有命再到这里一游了。”
贺奇仰天大笑,朗声道:“红帮主所言甚是,我们命在顷刻,确难有缘和洞庭再聚。不过,若是一处景色无缘再看一遍,那么就一遍也不用看了。”
红思雪细细想了想这句话,感到话中深意,不禁一怔。
“龙府庄园就在二十里之外。”红思雪隔了很久才。
“明天再去吧,我很想睡个好觉,养养精神。”贺奇伸了个懒腰。
“彭兄的这份镇定自若,小女子甚是钦佩。”红思雪笑道。
“过奖,过奖。”贺奇大笑起来。
两个人在湖边的一个小小客栈里打尖,向店家要了一桌酒宴,准备放开一切,大吃一顿。端菜上桌的店小二个子出奇地高大,足足比贺奇高出一个头。当他笨手笨脚地将酒菜摆满一桌之后,贺奇笑道:“小二哥贵姓?”
店小二木讷地说:“小人姓贾。”
贺奇转头对红思雪道:“红帮主,在下一直以为江南人士总是要比北方人矮一些,想不到这位小二哥这般高大!”
红思雪笑道:“凡事都有个例外,怎能一概而论。”
贺奇举起酒杯,道:“红帮主,在下不堪久饮,只此一杯相敬,实在抱歉。”
红思雪双手捧杯,置于眉前,道:“彭兄客气,请随意。”
当二人正要将酒一饮而进之时,突然,一个彪形大汉猛然从客栈的旁边的房门破门而入,急道:“彭兄弟,那酒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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