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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道路走不多远,贺奇便已来到龙家庄方圆二十里附近,已经开始看到东一群,西一群的年帮子弟。
一个年纪轻轻,不到十八岁的年帮少年颤抖地握着一柄已经生了锈的鬼头刀,一边拼命在一块磨刀石用力磨着刀,一边轻声地哭着。
旁边的另一个三十来岁的年帮大汉用力地叹着气,粗声道:“小松,别哭了,你这么哭个不停,大叔我听着心烦。”
小松哽咽着说:“宋叔,我好怕,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娘了。我好想我爹爹。”
宋叔一拍大腿,怒道:“真没出息,胆小如鼠,怎么做年帮子弟。”
小松道:“宋叔,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和大唐军开战?听人说大唐军马都是天兵神将,我怕打不过他们。”
宋叔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打不过也要打,我们代代受过年帮大恩,难道现在年帮有事,我们不管吗?”
小松哭道:“村里人都骂我们,说我们是萧冼的走狗,是助纣为虐。”
宋叔怒哼一声:“他们懂什么,别理他们。”
小松又问:“唐兵如果打赢了萧冼,年帮真的会完了?”
宋叔挠了挠头,想了良久,道:“应该是了,既然坛主这么说,那又有什么错。”
贺奇听完这番对话,黯然退回了庄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被人利用了,我贺奇挺刀而入,恐怕错杀了不少好人,虽说是为了大义所在,但所犯下的杀孽,和那些巨奸大恶,又有何分别。”贺奇难过地想着。
他心乱如麻地在龙家庄外四处乱转,忽然他撞见了一个头缠白纱的妇人。“恩公,恩公!”那个妇人看到他立刻惊喜地叫了出来。
贺奇心中一惊,看了看这个妇人一眼,问道:“这位大婶,你认识我?”
这位妇人道:“当然啦,你是我们十数个渔村渔户的大恩人么。我见过你,我家里那口子就是赵满仓,你见过的。”
贺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赵大婶,无望有礼了。”他回头看了看龙家庄的方向,问道:“赵大婶,你这是往龙家庄走吧?那里近日将有大事发生,你还是别去了。”
“嗨,”赵大婶道,“恩公有所不知了,我家那个崽子什么不好学,去学人家入帮会,被他舅舅带去了龙家庄。听人说是要和大唐军开战。我们家里就这么个独苗苗,都靠他来继后香灯,我今天拼了命也要把他拉回去。他爹已经回村去联络所有人,只要有孩子在龙家庄的,都要去龙家庄,把他们拉回来。”
贺奇心中一动,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到?”
赵大婶说:“嗨,我也不知道,我等不及了,所以一个人来了。”
贺奇叹了口气,道:“大婶,我也是要去龙家庄,不如咱们一起去。”
赵大婶大喜,道:“太好了,恩公,我本来是拼了命的,现在有这么有本事的人跟着,我安心多了。咱们这就走吧,我怕我家那崽已经和人打上了。哎,他本来身子就弱,但是太好强,天天想着什么闯荡江湖,真让人担心。”
一路上,赵大婶不停地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渔村子弟如何加入的年帮,年帮中有多少渔村子弟。
贺奇仔细地听着,大概了解了情况。
原来,年帮江南总坛世代居于龙家庄,这些年来招收了超过三千多渔村的子弟,他们经过一定的训练,被编入了春坛,负责来往的船运,漕运。
他们在年帮中地位低微,不被重视,但是什么危险的活计都要让他们负责。
贺奇用心地听着,心中也依稀有了些计较。
这时,两个人已经到了龙家庄的后庄门外。后庄的院落足有数百间房,是龙千鳞特意设计来驻扎年帮基层子弟的,足能容兵十万。
附近绵联的村落又可以容纳十万有余,龙千鳞世代的粮仓也在附近,藏粮丰富,尽够五十万人吃月余。
而宗浩古,龙千鳞的亲信子弟则在这些年帮子弟护卫之中的内院居住,他们私设的刑堂和议事厅也在内院之中。
后庄门外守候的年帮子弟一眼就认出了赵大婶,不耐烦地说:“又是你,赵大婶,你回去吧,你儿子在这里好得很,你不必担心。”
赵大婶大怒,冲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又哭又喊:“你这个万麻子,你不得好死,我儿子是不是已经死了。你还骗我,你叫他出来,我要他回家。”
万麻子又气又窘,用力甩开赵大婶,亮出长刀,大骂道:“你个死疯婆子,别在这里撒泼,快点滚回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赵大婶一点都不怕,抓着他的手,道:“你杀了我呀!杀了我呀!为什么不让我见儿子,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万麻子无奈下不得不拿起长刀比划了一下,突然之间,一道微光闪过,长刀断成了七八节,散落一地。
“见了鬼了!”守门的几个年帮子弟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是什么打碎了万麻子的长刀。这里除了赵大婶,就是和她同来的这个相貌平常的青年,想来是她的侄子辈,怎么会有这么惊人的武功。
“太邪了!”守门的首领哆哆嗦嗦地蹲到地上,将断刀拿到手中看了又看,说,“算了,万麻子,让赵大婶过去吧。这太邪了,难道触犯了神灵?要不怎么会出现这怪事儿。”其他年帮中人纷纷应是,有一个人道:“最近风云交汇,来往神灵必多,李头儿,咱们还是快摆香案,多祭些香火给各路神明。”行走江湖的人每日刀头舔血,所以特别笃信神佛。只见几个人冲进内院商量焚香祭拜的事项。
万麻子对赵大婶连连挥手:“去吧去吧,你呀,赵家阿哥可不像你这么怕出事。他不会回去的。”
就这样,糊里糊涂,赵大婶和贺奇就风平浪静地进了龙家庄,穿过几个院子,终于来到了赵家阿哥住的地甲院。
一看到赵大婶,赵家阿哥就满脸通红地跑了出来,大声说:“娘,你怎么来了,快点回去。这里的兄弟都在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赵大婶用力打了他一下,“你这个不孝子,咱们赵家就你这个独苗子,你不好好爱惜身子,见天在年帮鬼混,还不给我回家。”
赵阿哥大窘,小声说:“娘,是舅舅带我来的,我已经斩了鸡头,立了血誓,要与年帮共存亡。”
“哎呀,这可叫我怎么活呀,”赵大婶哭天喊地,“杀千刀的罗大虎,你不得好死。”
这时,一个粗豪汉子从地甲院走了出来,一把拉住赵大婶,大声道:“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快快回去,这里就要开战了。”
赵大婶用力打了他的头一下,怒道:“你这个该死的,还当我是你姐呀,我们家里就这个独苗子,你要和年帮一起完蛋,自己去啊,为什么还要带上我家的孩子。”
罗大虎,也就是那个粗豪汉子小声说:“大姐,咱们罗家深受年帮大恩,如今年帮眼看有难,难道咱们不管么?”
贺奇看到这里,心中无限感慨,正要说话。
突然,院门外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数千个渔家夫妇,老人小孩子,成群结队聚到龙家庄门前,哭喊连天,纷纷要求让自己的丈夫,爹爹,儿子回家。
万麻子,李头儿抵挡不住,纷纷后撤,赵老大率领着这群渔家村的人众浩浩荡荡冲进了院子。
刚一到院子里,数千人就“嗡”地一声散了开来,找儿子的,找爹爹的,找丈夫的,乱成一团。
年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多年来和这些渔村父老关系一直不错,而且身为江湖子女,也不应该和不会武功的妇孺为难,而最重要的是不少年帮子弟来自渔村,所以没有人能够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一时之间,年帮后院之内人头乱涌,语音交杂,争吵不断,呼喊连天。
奇怪的是,前院的年帮要员似乎在进行着什么紧要的事情,根本没有一个人来这里主持大局。
贺奇看在眼里,只感到这是个天赐的大好机会,他一挺身,飞身上了一所庄院的屋顶,俯瞰着众人,大声道:“各位,且听彭某一言。”这句话他用足了内力,声如洪钟,响彻四野,立时之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吵闹,抬头观看。
赵满仓眼睛尖,一眼认出了贺奇,倒头就拜,大声道:“恩公!”来自渔村的父老乡亲看到贺奇状如天神,立在屋顶之上,兴奋之下,纷纷下跪,欢喜地喊着:“赵老头,这就是杀死鳝妖的恩公吗?恩公,我等拜见了。”
赵家阿哥来到赵大婶身边,问:“娘,这位大哥怎么是你的恩公?”
赵大婶一把把他拉到地上跪下,道:“你这个不孝子,这位恩公杀了作恶了几百年的洞庭湖鳝妖,是咱们十八个渔村,十数万打鱼户的大恩人。”
赵家阿哥如遭雷轰,目瞪口呆地望着贺奇,双腿一软,噗嗵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恩公!”
在场出身渔村的年帮子弟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相信横行洞庭数百年的鳝妖就这么被杀了。这个喜讯让他们欣喜若狂。忽然之间,呼啦啦一声,庭院里跪下了数千人,有些人欢喜得哭了出来。
罗大虎眼圈通红,喃喃地说:“二弟,你的仇终于报了。”原来他的亲兄弟罗二虎在打鱼的时候被鳝妖一口叼走,从此再也没有浮上湖面。
贺奇实在不喜欢看着这么多人在他面前跪下,但是他转念又想,勉强压下情绪,大声道:“各位,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来龙家庄。”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贺奇大声道:“你们听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我就是青州彭无望。”
青州贺奇这个名字宛如晴天霹雳在在场的年帮人众耳边炸开。所有人都轰地一声乱了起来。
贺奇忽然大喝一声,道:“各位,我本是青州人士,无缘无故的,你们可知我为何要下江陵?”
众人沉默了良久,赵家阿哥鼓足勇气大声说:“是因为你和红思雪勾结,阴谋解散年帮。”
贺奇看了他一眼,缓缓点点头,大声说:“不错,我彭无望是来解散年帮的。因为我对年帮的敬佩,就好像你们对我杀死鳝妖的感激,是一样的强烈。”
众人哗然,罗大虎奇道:“恩公,不,彭公子,我是说,既然你敬佩年帮,应该我们一起捍卫年帮,为什么还要解散它。”
贺奇仰天大笑,道:“你们想一想,如果我杀了鳝妖之后,硬要留在你们渔村,吃你们的,喝你们的,用你们的,还要杀你们的儿子,霸占你们的妻子,你们会怎么样?是忍耐我,还是群起攻之,把我赶出渔家村。”
众人默然,突然,一个渔家汉子大着胆子说:“恩公,你不会这么做的。”
贺奇双目一瞪,道:“为什么?”
这个渔家汉子犹豫着左右看了看,说:“我知道你是侠客,侠客都是不会这么做的。”
贺奇一拍手,道:“说得好。当年年恨情首创四海帮,是为了在乱世的时候为捍卫四海行脚商的利益。
我崇敬年帮,因为它让咱们汉人在乱世能够保存一线生机,直到盛世来临。我们都知道,当时的人们盛赞四海帮为天下第一侠帮。
自从成帮以来,年帮北抗胡族,南扶汉室,做了多少任侠的壮举,那个谈起年帮不是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年帮子弟顾盼自豪,看着身旁的亲人,暗自想到:“看看,人家恩公都说我们的帮会是侠帮来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贺奇接着说:“你们试想想,假如把年帮看成一个侠客,它在乱世横生的时候,是为了保护世人,那么当乱世结束了,年帮这位侠客该何去何从?是继续呆在这里,让人们年年供奉,日日进拜,养着它,护着它,宠着它,还是拍拍手走路,只把侠名留下。”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只是把持着尽忠年帮的思想,不断地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年帮大业。但是,他们万万没想过,年帮大业之存在,到底所为何事?
看到众人都露出深思的神色,贺奇欣慰地喘了口气,接着大声道:“各位,年帮的使命已了,现在就是他要走的时候了。大家还是脱下春夏秋冬服留到家里世代保存。若有一天,乱世再临,相信一定有人会重新穿上春夏秋冬服,重组年帮,让天下汉人重新聚在年帮大旗之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贺奇的呼吁,只是迟疑着,不知所措。但是他们的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贺奇所说的,一点不错。
“各位,你们还犹豫什么?你们想一想,现在人们都是怎么称呼你们?怎么称呼年帮?看看现在的坛主都是在和谁合作图谋大事。
是同青凤堂,神龙帮,是同大奸鬼萧冼。想一想百年之后,人们怎么想年帮,他们还会称它为侠帮么?那么年帮数百年来所做的侠举,还有没有人记得?”贺奇厉声喝道。
所有人都悚然动容,深深地思索着贺奇的话。
数十年来灌输的忠义护帮的思想和现在贺奇的正义直言不断激烈地冲突。他们很多人都是不识大字的粗豪汉子,这些深奥的道理,不是一时半会儿会想清楚的。
良久良久,罗大虎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想通了,年帮的声名比我们的性命还要重要,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年帮解散了,但是年帮大义绝不会消失!”
赵家阿哥也站了起来:“彭英雄是我们的恩公,他说的话我们怎会不听。”
李头儿也说:“算了,我也觉得和萧冼同谋够丢人的,现在年帮解散了,我也不用背这个骂名。”
万麻子大声说:“走了走了,这春夏秋冬服我也不要了。”
当有一个起头,事情就会变得好办了很多,余下的人纷纷站起身,脱下春夏秋冬服揣在怀里,就要散了开去。
“且慢!”贺奇忽然大声说。
“恩公还有何吩咐。”罗大虎大声问。
“你们这么走了,太不负责任,这附近数十个院落还有数十万年帮子弟,他们也和你们一样受了当今年帮要员的蛊惑,难道你们忍心看着他们自陷死路?”贺奇大声道。
这数千年帮子弟这时才真的服了贺奇的侠义情怀,纷纷大声应是,道:“我们这就去劝服他们。”
贺奇怕他们遇上危险,和他们一同前往。
这样一处处地劝服,事情进展非常顺利,除了几个冥顽不灵的年帮头子,和一些黑道人物,其他的人都被贺奇全力劝服,纷纷散去。而剩下的人,待要阻拦,都被贺奇一一收拾。
这样,直到午后时分,数十万帮众散去大半,剩下的也没有信心和唐兵较量,开小差的又跑了不少。
等到贺奇在罗大虎的引导下来到年帮内院的时候,只剩下宗浩古和龙千鳞的亲信护卫留守。奇怪地是,如此的大事发生之后,前院年帮元老们仍然没有现身。
“恩公小心,这里的亲卫都是宗坛主和龙坛主的亲卫,武功很高。”罗大虎小声说。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贺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个人能应付,多了你出来,反而受制于人。快走吧,赵大婶在等你呢。”
罗大虎感激地点了点头,说:“恩公,你看,我的外甥非常佩服你的为人,想要和你学武。”
贺奇一笑,说:“只要他吃得了苦,就让他三个月后到青州找我,嗯找我四弟彭无惧吧。”要他收徒是不可能的,只好用老四来打发他离去了。
罗大虎大喜,深深一揖,转头离去。
数千人众消失,唯留下满地狼藉,贺奇手握单刀,缓缓从后院的偏门进入内堂,迎面碰上了风风火火跑进来的两个穿着紫色春夏秋冬服的大汉。
年帮惯例,只有舵主的服装皆为紫色。可以想见,这两个人正是从前院跑过来召集人马,大举对付红思雪的宗浩古亲信。
贺奇一看到他们,立刻道:“喂,站住,你们到哪里去?”
这两个舵主都是一愣,其中一个大声说:“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没穿春夏秋冬服?”
贺奇大笑一声,道:“两位,年帮子弟已经大多散去,只剩下宗浩古,和龙千鳞的亲信在内堂。现在的大事已不可为,你们还是也快快走吧。”
这两个舵主本来是来搬兵的,一听到贺奇的话,都出了一身冷汗,一个道:“他们为什么散了?”
贺奇一笑:“我把他们劝走了。”
那两人互望一眼,眉头一竖,同声大喝:“有奸细,大家快来!”
只听的呼拉一声,从内堂中窜出几十个劲装疾服,青巾裹头的男子,这些人一个个双目精华内敛,步履沉稳,呼吸悠长而微弱,显然是内攻极强。
更有几位老者的太阳穴不是普通武林高手那样高高鼓起,反而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这说明这些高手的内功修为已经到了返璞归真,英华不露的极深境界。
这些人刚一出现,就极有默契地将贺奇围在中间,他们所站的位置错落有致,隐含阵法,每个人所散发出的气势牢牢将贺奇的前路后途死死锁住。
贺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警戒,口中朗声道:“各位,现在年帮帮众大多已经散去,剩下的区区之数实难以和唐兵抗衡,既然事已不可为,何不远走天涯,不要再在这里趟这锅浑水了。”
没有一个人答话,贺奇感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宛如怒潮般高涨上扬,他知道等他们将杀气凝聚到了巅峰,所施出的杀手必定是惊天地而泣鬼神,令人无法与抗。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老者突然跨前一步,用宛如破锣一般的嗓音道:“小兄弟好大的本事,竟然将我帮数十万帮众尽数散去,让我们大事落空。哼,今日年帮是被你所灭,那么我们就将你乱刃分尸,来祭年帮列代祖先。”说完,他右手一举,内院之中温度骤降,院中所种的两棵海棠,满树的树叶都被这凛冽的杀气震落。黄叶纷飞中,十几条矫矢若龙的身影穿叶而来,巨浪狂潮一般的刀光剑影,扑面而来。
贺奇凝神守一,压下自己想要狂攻猛进的冲动,凝聚目光,瞪视着这一片又一片耀眼生花的兵刃寒光。
练武之人一生浸淫武学,都有两个希望。第一,学会精奥无比的上乘武学,这样自己只要对敌中抢到攻势,就可以凭借精妙武功令敌人防不胜防,然后克敌制胜。
第二,精研天下各门各派武学,广博见闻,增长经验,练成上乘心法,这样,在对敌之时,可以窥破敌手破绽,然后一击成功。
相对而言,第二种愿望,远比第一种愿望难以达到。因为精研天下武学,必要天资聪颖,更兼勤奋好学,而普通武人往往难以达到这个要求。
即使能够达到此项要求,还要有因缘巧合,能够取得各家各派的典籍加以研究。即使这样也还不够,武者还必须遨游天下,增长见闻,积累经验,这样才能够勉强拥有窥破敌手破绽这样高明的眼力。
要能够随心所欲地窥破敌手破绽,一招克敌的高手,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凡能做到者,皆为陆地神仙一般的超凡人物。
比如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顾天涯。
贺奇穿越无数世界,屡战强敌,更在沧海世界中修炼成《天子望气术》。这门神功专找气机破绽,天下无双。
即便贺奇如今没有晋升炼神境界,但看破招式之间的破绽还是轻而易举。
但是,看到破绽是一回事,要想要因利乘便,一击克敌,还有很多客观因素配合才能够成功,并不是一有了这个眼力,就成了天下无敌的高手了。
故老相传,就有很多完全不会武功的天资聪颖者,能够照面之间看破一个武者出招的破绽。但是,若要让他们出手克敌,那就难上加难。
他长啸一声,身子猛虎一般向扑面而来十几位高手猛扑了过去,单刀雁翅一般震动了七下,幻出七道清亮的刀影,依着云龙长风刀中金鳞飞影刀法的路子向其中的七名高手各出了一刀。
金鳞飞影刀是云龙长风刀入门刀法中的一路,有固定的三十六招,是让刚入门的弟子在运招中领略云龙长风心法中的空灵通透,可以说是示范刀法,实际对敌中似乎并无大用。
但是,今天贺奇大彻大悟之后挥手而出的金鳞飞影刀已经脱出了那三十六招的范围,依着飞影刀心法,模拟出金鳞飞龙贯空穿云而过,长啸一声,遨游九天之外的那种潇洒痛快,洋洋洒洒的刀光让人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飞龙闪电般从云端穿出,又摆动身形,在另一片云中隐没,见首而不见尾,遨游九天,乘风而舞,说不尽的洒脱,说不尽的痛快。
当贺奇自己使出了这招刀法之后,心中快美异常,狂喜得仰天长啸,激越高昂的啸声宛如龙吟虎喝,声震天地,气势如虹。
只听得半空中一叠声的惨叫,七名高手宛如沙袋一般,从空中头下脚上地栽了下来。贺奇闪电般的七刀,连破他们七人的招式,令他们或是腰腿中刀,或是手腕中刀,或是被刀尖打中关键穴位。看他们象下雹子一样纷纷落地,在地上不停呻吟,站不起来,所有参与进攻贺奇的高手都目瞪口呆。
贺奇施展浮光掠影的绝世身法轻盈地落在地上,单刀宛如通灵活物被他收到了身子右侧,他的右手手腕轻轻一转,单刀在阳光下划出一个精亮美妙的圆弧,被他收到了腋下。
看着所有敌手瞠目结舌的样子,贺奇仰天大笑,喝道:“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阁下和顾天涯怎么称呼?”看似首领的那个有着破锣嗓音的白衣老者忽然问道。此话一出,周围的劲装汉子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贺奇沉声道:“见过一面,倒也没什么交情。”
白衣老者闷哼一声:“那你怎么竟然会顾天涯独步天下的倾城剑法。”
贺奇呵呵一笑,嘲弄说:“你不知上乘武学奥妙,自然不明白适才那一招的神奇。”
白衣老者的眼中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沉声道:“假以时日,你便是另一个顾天涯。”
贺奇傲然一笑,道:“那是自然。”
他忽然突如其来地猛然踏前一步,所有人在气机感应之下,都整整齐齐后退了一步,连那个白衣老者都不例外,这更加显示出贺奇惊天的迫人气势。
贺奇长笑一声,道:“各位,年帮已散,何必还要拼死挣扎,快快散了吧。”一个年轻一些的劲装大汉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钢叉扔在地上,掉头就向外院狂奔而去。贺奇看到终于有人被自己劝动,心中一宽。
突然,白衣老者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只听呜悠悠一声宛如哨声的掌风掠过,那个狂奔中的汉子惨呼一声,背心的衣服四分五裂,露出古铜色的脊背,脊背上端端正正地印上了一个紫红色的掌印。
只见那个汉子摇摇晃晃地向着院门走了七步,到了第八步的时候,他仰天惨叫一声,紫黑色的血液从眼中,鼻中,嘴中汩汩流下,而他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接着皮袋般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
白衣老者薄薄的嘴唇微微咧开,露出他黄色牙齿,狞厉地冷笑了一声,道:“贪生怕死者,当以此为戒。”
贺奇看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厉声道:“你是谁,这是七煞掌,你难道是突厥人。”
隋唐年间,正是天下武风最盛的时候,中原出了象齐笑云,顾天涯,宋牧,宋铮,仙羽一剑左念秋,十三棍僧这样的高手名家。
而大草原上也是豪杰并起。其中,突厥第一高手天魔紫昆仑堪称个中翘楚。
紫昆仑昔年在隋朝曾经创立了火焰教,骨干为突厥的高手,但是也吸纳中原高手加盟,在火焰教声势最盛的时候,连隋炀帝都不敢将他们怎么样,后来隋朝覆灭,火焰教大组割据势力,将中原搅得一片狼藉。
其中以迦楼罗王朱桀最为显眼。此人是紫昆仑亲传弟子,突厥人,号称吃人魔,不但残忍好杀,而且喜食童子之肉。
中原人士多番围剿都被他从容化去,令中原豪杰死伤无数。平定朱桀之时,传闻数十个高手围攻于他都奈何他不得,最后大唐名将罗士信身先士卒和朱桀舍命搏杀,最后在他带领下终于生擒朱桀,但是他也在此役中身受重伤。
传闻他所中的就是紫昆仑亲传给朱桀的七煞掌。虽然后来经过红拂女传自越女宫的医术勉强治好,但是身子已经大受损伤,以至于在与刘黑闼的战争中伤发而死。
徒弟已经如此可怕,可以想象紫昆仑是如何厉害。武林之中,将紫昆仑的七煞掌列为最阴毒的八大武功之中,闻名如见鬼。
连齐笑云向贺奇谈起七煞掌时都一脸忧色,称自己如果对上紫昆仑的七煞掌,胜算只在五五之数。但是,紫昆仑多年未现江湖,大家都以为他因为造孽太多已经遭了天遣,没想到今天碰到了他的传人。
“你也知道七煞掌?”白衣老者一脸狞笑。
“不错,那是紫昆仑的武功。”贺奇朗声道,“七煞掌阴毒无比,名列最为阴毒的八大武功之中,十分厉害。”他转念一想,突然道:“你们都是突厥人?”
白衣老者冷笑一声:“不错,如今告诉你,也没什么。这次任务没有完成,大家都没有活路,我们只好和你同归于尽。”
贺奇浓眉倒竖,厉声道:“你们敢情是突厥派来颠覆中原江山的奸细。”
白衣老者傲然一笑:“为了突厥一族的将来,我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来啊,儿郎们,杀了他!”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再次将贺奇团团围住。
“原来突厥人想要图谋汉人江山!”贺奇怒目注视着向他缓缓逼近的敌人,心中一寒,“都说突厥人是懒动脑筋的蠢材,如今看来,他们居然能够鼓动年帮发动叛乱,令我们内斗,希图混水摸鱼,占尽便宜,其心机不比我们汉人差啊。”
只听得一阵疯狂的咆哮,七名壮汉手舞精铜棍向贺奇的上三路攻来,招大力猛,配合精妙。
贺奇运足心法,凝目细看,七根精铜棍刮动风声影像似乎慢了一拍,就在这一瞬间,贺奇窥破了其中两个人肋下的破绽。
他暴喝一声,藏在肘下的单刀,刀光暴涨,喷薄而出,穿过棍影,直取其中两人的肋下。这两刀后发先至,快如奔雷,一眨眼间,清亮的刀光中泛起了血红色,两个人惨呼着滚到在地。
五条铜棍险过毫厘地和贺奇擦身而过。
只见他长啸一声,单刀矫矢如龙地从他的肋下穿出,回射向与他擦身而过的一名大汉,鲜血狂飙而出,这名汉子腰腹被一刀划开。
这时,一个长大胖子狂嗥着舞动一双狼牙链子锤,刮动风声向贺奇展开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三名瘦高老者丁字形将贺奇围住,等到这个大胖子的攻势一过,将会立刻出手。
贺奇身子化为随风柳絮,迎着狼牙锤斜斜飞起,当到了一个高度的极点,他的深吸一口气,双腿一点,纵上了链子锤的巨大铁链,接着身子宛如在空中滑行一般冲向长大胖子。
此人只看到雪亮的刀光飞快地向自己接近,接近,接着满天的鲜血将自己的双目都糊住了。原来贺奇已经一刀断了他的咽喉,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贺奇已经刀光连闪,向着站在圈外的三名老者递出三招。
这三名老者武功极高,一人舞剑,一人使刀,一人使长矛,剑,刀,矛互相掩映,攻如骤雨,守如泰山,稳扎稳打,十分难挡。
贺奇感到剑,刀,矛上传来的内里刚劲强猛,不再硬拼。
此时,外围的高手已经手持长重兵刃聚集起来,准备合围而上,如果让他们一拥而上,贺奇武功再高,群殴之下,必死无疑。但是,围住他的三名高手此起彼落,不停出手,令他无从应变,眼看就要陷于死地。
贺奇在剧斗之中,不停地凝目注视,发现这三个高手武功之深,已经到了将破绽和攻击锋锐合二为一的地步,最强点与最弱点成为一体,令人无从入手。此时,十几个手舞大斧,长矛,钢叉和狼牙棒的汉子已经将贺奇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三名老者看到时机成熟,疾攻数招,就要跳出圈外,这时,只要圈外的众人枪矛齐下,便是天兵神将也要被捅成筛子,虽然变成筛子后是死是活又见仁见智。
在这一刹那,三名老者的攻势骤然减弱,给了贺奇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贺奇长啸一声,身子冲天而起,长刀平举,只听得“叮”地一声,长刀断为两截,刀尖那一截宛如通灵神器一般在贺奇沿着刀身传来的擒龙真气的引导下,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割向外圈众人的咽喉。
只听得一阵惨嚎声四面八方传来,十几个大汉的咽喉同时中招,鲜血狂喷,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
圈中的三名老者被贺奇这一招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连做梦都没想过会碰上如此诡异的刀法。
就在此时,贺奇挥舞手中断刀气势如虹地向一名老者和身扑来。“小心!”其他两人同声惊叫,那名老者挥舞长矛,一个“金蛇狂舞”封死了贺奇所有的进攻路线。
而贺奇就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右腿用力在身前一踏,整个身子鬼魅一般向后疾退,闪电般来到另外两名老者的跟前。
他的身子依着浮光掠影的心法高高升起,两条腿旋风般分别击中两名老者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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