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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心安赶到皇孙府的时候,李俶正在和朝中大臣商量政事。
虽然李心安有着入皇孙府不受阻拦的特权,但李俶此刻毕竟在处理朝中大事,几位重臣都陪同在侧,不能让李心安经饶了他们。
所以,李心安还是被拦了下来。
在离李俶书房不足百步远的廊庭下,那个曾经带领李心安进皇孙府的黑衣人一把按住李心安的肩头,让他再难前进一步。
“邪里牙,你放开我!”李心安咬牙道,“我有急事要找殿下!”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道:“保护殿下安危,让其不受打扰,这是天众的职责。殿下此刻正在处理要事,我不能让你进去。”
“我呸!”李心安怒道,“你不过是天众的一个副部主,哪里管得了我,要拦我得是你老大苏赫多,你给我让开!”
黑衣人不答话,而是一掌递出,正中李心安的胸膛。后者身体倒飞而出,撞在柱子上。
“李部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地位不及你,我的实力也不是你赶的上的。按照你们中原武林的规矩,强者为尊,所以我现在让你——”
他吐出一口唾沫,轻蔑的道:“滚出去!”
李心安一脸阴沉,这个天竺人是李俶最为信任的“天众”,二品高位的实力让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他要拦自己,自己还真没办法。
日过正午,这时候李俶往往会用来休息,李心安根本没预料到会有人阻拦。
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留在铁旗门的慕容白就会多一份危险。
李心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哦?邪里牙,要不要打个赌,我赌殿下会急着见我。”
那个天竺人歪了歪头,“赌什么?”
“赌我们两个谁会在这里滚出去!”
“有意思,好啊,我到要看看殿下怎么能突然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殿下之前根本没派任务给你。”
李心安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杨国忠意图谋反!”
声音振聋发聩,远远的传了出去,传到了周围士兵的耳中,传到了邪里牙的耳中,也传到了那些看不到的角落。
“你疯了!”邪里牙目瞪口呆。
李俶书房的门轰然打开,张皇失措的皇太孙殿下冲了出来,遥遥的看着李心安,咬牙切齿的道:“你胡说什么!”
书房门口探出一个小老儿的脑袋,说道:“殿下,我们几个就先行告退了。”
李俶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他回过身,拱了拱手,道:“张大人,我安排车马把你们送回府。”
“不劳殿下了。”有着花白胡须的张大人颤颤巍巍的从书房走出,“去前门太麻烦,这里离后门近,我们就走那儿吧。”
看着几位朝中重臣都是一脸惊惧,李俶只得安排人把他们送去后门。
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消失,李俶终于把目光移回李心安的身上。
半晌的沉默后,皇太孙殿下吼道:“都给我滚!”
邪里牙从李心安身边离开,李心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输了!”
要滚的终究是你。
院子里就剩下了两个人,秋风萧萧,吹动着两人的衣襟飘扬。
李俶招了招手,示意李心安过去。
他走过去,刚要开口,脸上就被李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李心安,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抚摸着火辣辣疼的脸颊,黯然说道:“殿下,我真的有重要事情要和你禀告。”
“哦?”李俶冷笑道,“那你最好祈愿你所说的重要事情真的能引起我的兴趣,这两天你给我闯的祸不少,也不小。不要以为血衣堂在我眼里真的很重要,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李心安脸上倏地绽放出笑容,“当然,我知道血衣堂在殿下眼里算不上什么,我们只是活在臭水沟里的臭虫罢了。”
“既然有自知之明就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知道吓跑了那几个老头子对我来说,对太子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但李心安自觉带来的消息,不比那几位大人轻。”
李俶背过身,冷冷道:“说!”
“半月之前,长安铁旗门与义拳帮发生火并,义拳帮被灭,铁旗门吞并了义拳帮的地盘和生意。”
“三日之前,我与慕容白遇到了铁旗门小姐宋慧,宋慧对慕容白一见倾心,邀请我们二人去铁旗门赴宴。我想血衣堂的职责就是监察长安江湖势力,此次义拳帮被灭实属蹊跷,我便带着慕容白去了铁旗门。”
“宴席上,我发现了杨国忠的门房,以及后院四十五袋私盐!”
李俶原本听李心安讲的这些铺垫实在无聊,刚想发火怒斥,却不料接着又听到了如此重大的消息,一时间惊住了。
“你是说……杨国忠……贩卖私盐?”
“不错!”
李俶惊喜的转过身,望着李心安,猛地拍在他的双肩,“心安,此事当真?”
“卑职怎敢口出胡言,慕容白被宋慧下了迷药,现在还留在铁旗门。若不是事情紧急,邪里牙还不允许卑职进去,卑职怎敢喊出杨国忠谋反这句话来吸引殿下注意?”
李俶哈哈大笑起来,癫狂的道:“哈哈哈哈,好哇!朝廷严禁贩卖私盐,普通人一旦犯了那就是死罪,杨国忠敢做这件事,不死也得抄家流放!”
他父亲,太子李亨如今的位子岌岌可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杨国忠和他妹妹杨贵妃。当今圣人想与杨贵妃再生一子立为太子,杨国忠为此事不知筹划了多久,更是对太子殿下暗中构陷多次,以求尽快让圣人把太子的头衔从李亨身上夺走。
而现在,自己却抓到了杨国忠这么大一个把柄……
李俶正色道:“心安,此次你立了大功!我马上派人,交由你指挥,马上赶往铁旗门,将铁旗门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带着那四十五袋私盐,我要带着他们,进宫面圣!”
他摘下腰间一枚金色腰牌,“这是太子右卫率的调令,你带着他们,务求尽快,迟则生变!”
“放心,我比你急!”李心安暗暗腹诽,伸手就要接过那枚金色腰牌。
李俶却又迟疑了起来,握着腰牌,疑虑的看着李心安:“刚才你说慕容白被人下了迷药,那是为何?”
李心安尴尬的咳了咳,“铁旗门小姐宋慧看上了他,下了药,想强了他。”
李俶倒是没有幸灾乐祸的表情,凝重的道:“既然如此,他的身份暴露了?”
“那倒没有,起码我离开前没有。”李心安说道,“我把白虹交给了他,告诉他若有不测就道出身份,还不行的话就拿剑杀出去。”
“那就糟糕了。”李俶脸色阴沉下来,“铁旗门若是知道慕容白的身份,势必会有所防备,私盐想必也会转移,现在去铁旗门只怕找不出什么了。而一旦杨国忠知晓此事,以慕容白是我剑术教师的身份,他也会以为是太子要先下手为强来对付他……那情况只会更糟!”
“不会的。”李心安看出李俶的犹豫,说道:“我已经留了后手,在看守私盐的铁旗门弟子中找了三个人证,下了毒让他们假死,现在他们应该埋在长安西北的乱葬岗,一个时辰挖出来就没事。而且我把一袋私盐扔下了水,吊在了码头的下面。这样人证物证都有了,他们跑不了!”
李俶讶异的打量着他,在他的印象里,李心安可不是这么精细的人。
“为国除贼,容不得马虎。”
李心安看出了李俶的心思,微微一笑道。
如此这般,李俶没有什么顾虑了,他把右卫率的腰扔给李心安,道:“速去!速回!”
李心安接过腰牌,一眨眼消失在院子中。
……
宋远峰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两个副盟主围在他身边,也是一副焦急模样。
“怎么办,慕容白在我们这儿,这算是蓬荜生辉,还是……大难临头啊!”
“要是平常,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可现在……唉!”
“私盐被发现,不会真是他干的吧?”
“人家都说和那人不熟了,你能怎么办!难道把他杀了?慕容山庄和东宫太子,那个是咱们一个小小的铁旗门能惹得起的?”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慕容白摆明了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我们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吧!”
“门主,你说怎么办啊?”
宋远峰长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我已经让人把那批私盐运走了,参与此事的弟子也都已经灭口,所有痕迹都抹去了,他慕容白就算真是来调查我们的,此刻也没有证据了。”
一个副门主试探着道:“运走私盐还是不太安全吧,毕竟被他们带走了一袋,要不干脆丢到河里面化了算了。”
“放屁!”宋远峰恶狠狠的道,“为了这些私盐我们花了多大代价,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花了多少时间!原本以为大头是相爷的,但是它们是我们的,是我们的!这么大一笔横财,你居然想扔河里,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吗?”
“但钱再多,也没有命重要啊。”那个副门主委屈的道,“毕竟他们带走了一袋,物证在他们手里,我们百口莫辩啊。”
“笨!剩下的私盐不在我们这里,他就算拿着那袋私盐找上门,又凭什么说是我们的?物证算个屁,没人证才最重要!”
宋远峰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已经修书一封,派人去通知相爷了,他会帮我们解决此事的。你们两个机灵点,若是官府真的找上门,别给我露出马脚!”
两个副门主面面相觑,心头不约而同生出一股寒意,这是要清理他们啊!
“那……慕容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宋远峰眼一瞪,“他要留我们就好吃好喝伺候着,他要走我们也不拦着。”
“不能让他走!”
一直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宋慧此时宛若疯魔一般,紧紧掐住宋远峰的胳膊,“爹,别让他走好不好?我们留下他,留他一辈子!”
宋远峰咬牙把宋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不顾女儿的哀嚎,怒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那你要是放他走,我就和他一起走!”宋慧捂着断裂的手指,眼里流露着怨毒的光,
“你——”宋远峰气急攻心,扬起手掌就要向女儿打去。
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人,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好了师傅……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士兵!”
“你说什么!”宋远峰愕然道。
“怎么可能这么快!”
宋远峰看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女儿,喝道:“在这里老实待着,别出去给我添乱!”
说罢,他走出门,带着两位副门主赶往铁旗门大门。
大门前人潮汹涌,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平民百姓。
一队黑色重甲士兵骑着高头大马,将铁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铁旗门的大门紧闭着,攀上院墙的铁旗门弟子拿着长刀长枪,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色重甲士兵前,为先之人朗声道:“铁甲门私贩私盐,闭门持械,是想对抗官府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围观的老百姓炸锅一般议论起来。
“铁旗门怎么会贩私盐啊,这可是杀头的罪!”
“怎么不可能!别忘了之前的义拳帮,平日积德行善,还不是被他们铁旗门给灭了!这么一群恶徒,什么事干不出来!”
议论声之大,即使隔着厚厚的院墙,铁旗门内的宋远峰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身旁不远处,已经恢复内力的慕容白抱着“白虹”正看着他,“我的人来接我了,宋门主还是开门放我出去的好。”
“门早晚都会开的,慕容公子不要着急。”宋远峰笑道。
他纵身一跃,来到院墙上,看着下方威武的重甲士兵,看着当先那名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年轻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李公子。只是不知道现在是称呼您为李公子,还是李将军啊?”
身披重甲的李心安冷笑道:“宋门主,少跟我打哈哈。你们铁旗门运贩私盐,其罪当诛。再不开门,我可要强攻了!”
宋远峰眼中精光一闪,嘿嘿一笑:“我当那人是谁,原来是李公子。先不谈你说我铁旗门贩卖私盐是无稽之谈,你潜入铁旗门行凶杀人是不是要给个解释啊?”
行凶杀人?原本平静下来的围观百姓此刻又炸了锅。
“父老乡亲们!”宋远峰张开双臂,高声喊道:“我铁旗门的德行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我们吞并了这里的义拳帮,但那是我们两家的江湖恩怨,我们对百姓秋毫无犯啊!而且我们还免除了周围商铺的贡钱,降低了船运的价格,我们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啊!”
看着宋远峰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李心安也懒得跟他废话,马边高高挥起,随后狠狠的抽在坐下那屁李俶最喜爱的“翻雪”的屁股上。
马儿一声高亢的鸣叫后,带着身着重甲的李心安悍然撞上了铁旗门的大门。
身后的东宫右卫率随他一起冲锋,挥舞着战锤向前冲去,刹那间,宛如平地起惊雷,在数百匹战马的冲撞下,铁旗门的围墙轰然倒塌。
数不清的铁旗门弟子哀嚎着从墙上掉下,李心安一马当先冲入院中,骑着“翻雪”打转,戏谑的看着目瞪口呆的铁旗门众人。
宋远峰见势不妙,早已经退回了院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一言不合,不!根本是不发一言,直接撞碎了他们的大门。
根本就是个疯子。
夕阳最后残存的橘红色阳光撒着年轻男子黑色的重甲上,照耀着他的脸,李心安眉眼弯弯:
“白木头,本堂主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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